“嚯!掌柜的,吃什么呢这么香?我隔着一条街都闻到了。”说话的是一名穿着石青色短衫的年轻男子,他长得浓眉大眼,一派正气,裸露的双臂上有一团团肌肉隆起。
他面前是间“窗口店”,前屋后院的设计,砸开了小半面墙的窗做生意,窗口正对着街尾,行人寥寥,要不是被这股异香吸引,他也不会走到这头来。
店内是位年轻貌美女子,听到赵冲的问询,她微笑展示手中的食盒:“此物名为方便面。”
“为何要叫这个名字?”赵冲认出食盒中黄澄澄的是面条,配有赤色面汤,看着也并不稀奇之处。
“取名方便,是因为此物食用十分简单便捷,只需像我这样,将面饼和调料混合,冲入滚水焖过,若还嫌麻烦,干食也是可以的。既饱了腹,食之又不失色香味,在下认为比辟谷丹好上许多,兄台以为呢?”
赵冲本就被这股异香勾得心痒,如今配上掌柜的一番言语润色,立时上了钩,他连声道:“是好!是好!只是不知这方便面怎么卖?”
他面前的那位女子笑得愈发和蔼可亲了,活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一盒方便面三灵石,三盒只要十灵石。”
竟比辟谷丹便宜不少?赵冲未曾深思,当下应道:“先给我来三盒!若真如所说,改日我带上师兄弟一起照顾掌柜生意!在下天罡门赵冲。”
“在下云岫。”云岫略去了师门,又殷勤推销起别的:“可要看看我家的灵谷?都是近月新收的,吃起来喷香!小友若是要,我给你打八折!”
赵冲心中生起疑惑,倒退了几步去看店窗上的招牌,“这是仙人谷的生意?”
除了仙人谷,没有哪家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她道:“是。”
赵冲暗道可惜,摇头拒绝,“灵谷就不必了。”
云岫虽遗憾,却也不强求,从腰间挂着的白玉葫芦里取了三盒方便面递出——上面的康帅傅包装纸已被她提前撕下。
赵冲离去,未曾注意到女子身旁,还有只鸟儿,鸟儿形似鹦鹉,头部至颈的羽毛是珍珠灰,胸、背及翼的羽毛是可爱的婴儿蓝,头上顶着一撮奶黄色的羽冠,激动时还会一颤一颤,十分可爱。
不过,它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可爱了:“啧啧,又一个愣头青被坑了。”
“这怎么能叫坑,这叫来自社会的考验。”云岫风轻云淡地回应道。
赵冲之所以不知方便面为何物,是因为这地界从未有过;而这地界之所以从未有过,是因为云岫现下已经不在蓝星,她在出云界最大的修仙学府——九宸学府。
九宸学府地处中心,通连九洲,分为内外两城,以内城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以丹堂、珍宝阁、星月楼为首的商业区域,是出云界最大的商业贸易集散地。
内城则是诸学子求学问道的地方,所设学科包罗万象,囊括但不限于剑、丹、法、炼器、御兽、阵法……
至于云岫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是很长的一段故事了。
十年前,r国向太平洋排放核污水,十年的时间,核污水中的放射性物质随洋流蒸发,蔓延到世界各个角落。
海洋成为蓝星的禁区,犯下罪恶、四面环海的r国早已沦陷,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放射性物质不断在生物体内富集,无法代谢,尽管人类已经极力避免食用海产食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他们仍成为积累量最多的存在。
放射性物质对人体造成了严重损害,乃至危及生命安全,云岫的妹妹云英就是受害者之一。
云英所得的病症史上从未有过记录,云岫跑遍了各地的医院,都没找到救治之法。
就在她绝望之时,突然绑定的系统给了她一线希望——异界的灵食可以净化人体内的放射性物质。
所以云岫毅然决然,孤身一人来到了出云界,成为九宸学府,仙人谷下的一名田修。
炼体属九宸学府,天罡门下的冷门学科,平日里难得一见。
而仙人谷,更是冷门中的冷门,整个学院往上数十届,也只有自己一个学生。
难怪乎赵冲知晓这是仙人谷的生意,会这般诧异可惜了。
而她身旁的鸟儿,正是那系统,因为编号666,云岫想唤它作老6的,在对方严正抗议下,最终还是改口成了小6。
系统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入学名额,备好了各种新人保护条款,却百密一疏,忘了还有学费缴纳这回事。
而现在重新向上层申请学费补助,又需要等待位面管理局漫长的审批流程。
一人一鸟身无分文,差点因此成为老赖,扬名学府。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仙人谷掌院狄长老替她垫付了这笔钱。
转念往好处想,除了仙人谷,大概也不会有其他学院愿意接收她这么一个学费都付不上的学生了……
云岫身上背着巨额债款,不得不“勤工俭学”、“以工抵债”,这店铺就是她平日的工作内容之一。
在云岫来之前,店里靠售卖仙人谷出品的灵食,以维持院内摇摇欲坠的经济。在她来之后,好吧,也没改变多少……
好消息是,在长老默许下,云岫能在店里搭售些来自蓝星的特产,这多多少少给她减轻了还债的压力。
坏消息是,因为第一次进货没经验,她买了很多爱吃的小零食,结果全砸进了自己的肚子——这里的人根本不爱吃东西!
修仙者会辟谷,就算没辟谷的,对饮食之欲也没有太多追求,他们更倾向于食用辟谷丹,或者像赵冲那样,选择低价而又能快速凑合填饱肚子的食物。
灵食既没有价格优势,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
云岫刚来时还会产生疑问,这里难道没有卖吃食的店吗?那些店难道不用采购食材?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
偌大的学府里,竟真的没有一间食肆!或许曾经有过,但都在一次次的实践中倒闭了。与之相反,丹堂售卖的辟谷丹每日都供不应求。
云岫对此表示:我不理解。
是软糯香粘的灵谷不好吃?还是灵雨浇灌的小青菜不够鲜嫩?
至此她算是明白了为何仙人谷产出丰裕,却仍是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
笑死,根本卖不出去。
若非她实在是兜中羞涩,早把这些灵食打包扛回蓝星了。
云岫在店内又待了小半日,一如往常的没有进账。反倒是小6吃了五个灵果,全记在了她的账上。
“这班没法上了!上一天班还倒亏钱!”云岫骂骂咧咧地阖上店窗,锁了门户,来到空阔的后院取下腰间的白玉葫芦,葫芦在她的口诀声中越变越大,云岫骑上葫芦,晃晃悠悠地回仙人谷。
每日除了打工上课外,她还有地里的活要忙,月前种下的几亩灵谷,近日就到收获的节点了,须得时刻关照着。
在没下地之前,云岫以为修仙者的种田就是动动手指头,比如说一挥手,土就开垦好了,再一挥手,种子整整齐齐地下到地里,最后掐个手决,招来一片雨云,齐活!
事实上,仙人谷里的两位长老也确实是这么种田的,可她不是。
云岫需要扛着锄头下地翻土,泡种、育苗、移栽,对从未干过重活的她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开局,酷热的暑气,沉重的锄头,重复的劳作……
但一想到妹妹,云岫又浑身充满动力。
做着做着,不知从哪时起,像是通了一窍,她挥锄头的手越来越有力了,插秧的速度由慢到快,最后几近舞出残影,又有小6开挂给的“能量香蕉”,“大力菠菜”,居然一个人就完成了几亩地的耕作。
之后,云岫又学会了云雨术,免去浇水灌溉的烦扰。虽然还是得每日关注灵谷的生长情况,下田除草防虫,松土施肥,做灵力梳理,但已不像开始那么劳累,反而让云岫渐渐感受到了种田的乐趣。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灵谷熟了!”
属于云岫的那几亩灵田,此刻金黄连成一片,随着风浪翻涌起伏,其上灵谷颗粒饱满,沉甸甸地坠在茎秆上。
“不错,一阶上品。”狄长老不知何时来到了云岫身旁,他面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又不想在学生面前失了稳重,只能不断借着抚须的动作来遮挡。
种田一道,不看资质,不看资源,专看能不能耐下性子,平日有没有用心。
灵谷虽为一阶灵植,但也有上品,中品,下品之分,中品或许能依靠优质的灵种勉强达到,但也只有被悉心照料,日复一日地用灵力梳理过,才能呈现出这样的上品品质。
所以说,种田这事上,修炼有没有认真上心,是一眼就能评判出来的。
“狄长老!我这就去采收!”这个狄长老,平日最是端肃严厉的,云岫哪得过他这般称赞,立时欣喜着要再表现一番,却被他伸手阻止。
“不急,这几十天都等得,最后一次的灵力梳理倒忘了?”
“是。”云岫稍稍冷静些许,熟练地调转起体内的灵力,给这些灵谷做最后一次灵力梳理。
灵实与普通果实的区别,一在灵种,灵种种下后可长成灵植,灵植呼吸吐纳天地灵气,纳灵气而结成灵实,此为先天;二在灵力梳理,修士用自身精纯的灵力去梳理灵实中驳杂的灵力,使之更温和,更易于人体吸收,此为后天。
修仙者大多辟谷,是因为食物中成分驳杂,无法由身体完全吸收,遗留下的污浊之物反而阻碍了他们的修行。
而经由灵力梳理过的灵实,能够最大限度地去除这种驳杂,灵实入口,便化作灵气滋养身体,越上品的灵实,驳杂越少;同理,丹药所用的灵草若经灵力梳理,所产生的丹毒也会相应减少。
对云岫而言,品阶越高的灵实,对放射性物质的净化能力也就越强。
每一次的梳理灵实、去除驳杂,能使她的灵力变得更为凝实,对灵力的掌控更为精细——灵力梳理到底是一项细致活,无法正确的控制引导灵力,不仅达不到去除驳杂的效果,反而会对植株造成损伤。
待云岫做完灵力梳理,已是天色擦黑。
怕她志得意满,狄长老又端起严师的架子,递了一个囊袋过来,“能将灵谷种好只是走好了第一步,不得骄傲自满,这有些种子树苗,你自己回去琢磨着种。”
这可是十年来唯一的学生,不盯她盯谁?
云岫丝毫不觉压力,反而隐隐兴奋,灵谷成长得慢,要月余,她早就想尝试种植其他灵植了,但狄长老只言道先种好灵谷,否则一切免谈。
见云岫一直虚心听取,狄长老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话柔了少许:“天色不早了,去吃饭吧,明日采收也不迟。”
没错,仙人谷是有小灶的,可以说是学府里唯一开火的学院了——如果连卖米的人都不吃米,还有哪家会买?这也是云岫加入仙人谷后难得的安慰了,她可接受不了每日靠丹药裹腹。
一番训诫过后,狄长老先行离开,云岫却没有去吃饭的意思,她不把这些灵谷收入囊中,今晚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她再次调转起体内的灵力,灵力化刀,向田间挥去,谷穗一排排整齐倒下,看不见的光点从中现出,以少聚多,化作一道流光,汇入云岫体内。
霎时,云岫感觉丹田涌上一股热流,瞬间充盈了整个丹府。
——她要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