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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

    也不知该说是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太子遇刺一事没有在朝中引起什么波澜。刺客当日落网,宗正院没费什么功夫就定罪结案,把犯人在菜市口剜了。

    太子则受了不少惊吓,东宫从此闭门谢客,供太子专心休养。而他手里本就不多的政务,自然一并还给了皇帝。太子这副担不起责任的样子,倒也不让朝中众臣意外,横竖下朝后感慨一番。

    燕京的细碎言语本来难以传达到北地郡,可架不住这信鸽不辞辛苦地在皇宫高楼和镇北军大营间来回穿梭。没过多长时日,萧安庭便收到了来自曹公公的密信——皇帝口谕,令他整顿兵马,并收拾辎重;初夏时分皇帝将御驾南巡,届时由他领着镇北军中军精兵前往护卫。

    萧安庭看完后便将信纸搁在烛火上烧了——这一天终于要来了。辛铖,昔日崖仓州府衙大火中匆匆一别,这笔旧帐可总算能翻出来好好算一算。

    不过若是这样,先前给霜儿的承诺倒是不能兑现了。她总是想来北地郡前线看看的,这番不日又要南下,兴许还得和岭南王碰一碰,也不知何时能安稳地把她抱在怀里倾诉这相思愁苦。

    思及此,萧安庭不免叹口气,给林知霜写回信时也心虚了起来。他自然不好把皇帝的密信泄漏出去,可面对她在信中的撒娇、以及说要来北地郡陪陪他的要求,只好冷硬着心肠拒绝。

    不过也是奇怪,霜儿原本和他说好,下半年再来北地郡游玩一番,结果这才一月末,她便改了主意,急吼吼地在信里说想早点来。

    兴许是太想念自己了吧… …萧安庭心里又甜又苦,像是咬了口裹着莲子心的蜜糖,吞也难受吐也舍不得,只好含在心里把这番滋味慢慢消解。

    这么说来是有些嫉妒靳宏业和谢挽风,妻儿都在身边,别管军营里出了什么事,只要家中的夫人稳稳在那里坐着,这原本晃悠悠的心也有了归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还真是馋人。

    萧安庭不免想起那一日靳宏业挨完军棍一瘸一拐的模样,拧起眉头,倒是有些担忧。他知道靳宏业向来贪杯,可也没想到他此次回燕京居然喝酒误事。

    和靳宏业一同回京的士兵说他离京前把他们打发去了驿站等候,自己则不知跑去哪里去。他们几个下属从中午被活生生晾到黄昏,靳宏业这才被几个店小二模样的人扶着醉醺醺地回来。

    把下属晾着等了一下午,喝醉酒闹事砸了人家的店被扣押下来,还居然喝到完全断片儿、清醒后对自己如何落到这副境地一无所知——总而言之,靳宏业回来后主动领了二十军棍,说是让自己脑袋清醒清醒,可惜二十军棍打完了他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怎么就跑去喝酒喝成这份模样。他只非常模糊地记得自己离京前去了一趟燕京东城苑的香料店,自己的兜里也有买来的香囊,其他的事情便统统想不起来了。

    这混小子,怎么学起街上那些不着调的老酒鬼的把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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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霜自从上元节宫宴后便搬回了林府。

    一来是为了陪伴姐姐林知燕。到底是经过了那样可怕又难以启齿的事情,回家后林知燕的眼泪几乎没停过,又独自一人在澡盆里足足泡了一整个时辰,林知霜实在放心不下,几晚都和姐姐宿在一起,只怕她想不开。

    二来… …林知霜心中有一个让她不敢深思的猜测,以至于让她都害怕一个人独居在萧府。

    萧安乐理应早就过世了,那后来改迁的墓地还是皇帝赏赐的风水宝地,而下元节祭祖时自己还和萧安庭亲自去祭拜过。可为什么… …为什么杨贵妃的眉眼和萧安庭那么相像?为什么杨贵妃一直在装病?最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她与杨贵妃从未见过面,可她不仅一眼认出了自己,叫出了自己的闺名,甚至愿意在皇后面前为自己撒谎遮掩。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陛下到底是否知情并且在纵容?她与萧安庭的婚事,陛下可是莫名其妙地非要坚持到底的。

    林知霜曾特地回了一趟家,翻出了那块萧安庭珍藏的手帕——上面那个“乐”字针线收尾时的结法,和杨贵妃帮她缝补外袍肩膀处的手法一模一样。

    也许这并非实证,可一切都在隐隐指向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林知霜甚至感觉这是一张煞费苦心的天罗地网,而第一根织线便是自己与萧安庭的婚事。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最后一根织线所系,究竟为了什么?

    如今太子必然被废,齐王虎视眈眈之下,六皇子突然多了个一个手握重兵的亲舅舅,若是不加防备,这对于林家近乎是灭顶之灾。林知霜越想越是心惊,可这些都是猜测,她也万不能用一张手帕便信誓旦旦地笃定贵妃娘娘便是萧安庭那早逝的姐姐。

    所以这些事情她到目前为止谁也没敢告诉,可她实在太想和萧安庭见一面了。这些讯息只能当面亲口讲述,所以她要萧安庭借着游玩的名头立刻接自己去北地郡。

    他是最有资格得知这一切真相的人。那是他苦苦追寻了十年的亲姐姐啊!

    可北地郡和燕京的书信往来没有那么快,林知霜日日盼、夜夜望,萧安庭的回信也迟迟未来。

    她这般心神不宁,家里人倒没看出来几分端倪,都以为林知霜是为了林知燕而担忧,故而并不多问。

    外人是不知道其中隐秘的。新年开张,玩具店的生意依然火爆,所以过了几日,姜屏媛又画了一些新样式的图纸,兴冲冲地要和林知霜与兰吉商量。

    而玩具店的掌柜也说,雇来的女工人数面对着海量的订单也有些力不从心,亟需雇佣和培训新人,林林总总,都得林知霜来拍板定夺。

    总是待在家里忧心忡忡也不是个办法,干脆改改心态操心些别的事情——林知霜勉强打起精神,和姜屏媛与兰吉约在玩具店后院。

    新年新气象,三个人都换了新衣服,连往日里不施粉黛的兰吉都在口唇上抿了胭脂。

    三人处理店里的事务也都是熟门熟路:林知霜拿着玩具店的账本和佣工名单,听掌柜把待处理的条条目目一一报来。至于姜屏媛和兰吉,一个去查看负责制图绘画的姑娘们的图纸,一个则去拿算盘估量雇佣新人所需器具的花费和准备。只有小王子阿图萨,被兰吉带来后无所事事,只好在店里随便逛逛瞧瞧。

    今天他没作突厥人的打扮,而是按照大晋人的礼仪把头发竖起,衣服也是大晋制式,就是肤色黑了些,体态也瘦了些,要不然活脱脱哪家商户跑出来的金贵小少爷。

    阿图萨才十岁出头,正是喜爱玩具的年纪。兰吉虽然手里钱多,可大部分都花费在了给突厥同胞买草药上,还要给阿图萨买各种偏方治哮病,也不容许他把店里的各类木头玩具都买个遍。所以,阿图萨就爱看玩具店里摆放得满满的各类玩具,仿佛一整个奇幻的木头王国。店里的伙计都知道这是东家的孩子,也任由他在店里四处打量。

    他正盯着柜台上那一辆拿来展示用的三尺长的精雕马车,想着哪天要带赵千仪赵太医来店里看看,让他向姐姐献殷勤时别买那些没用的水粉胭脂了,顺便给他买点玩具岂不是更好——这样自己就勉为其难替他美言几句。

    突然眼前一暗,阿图萨回过身去,原来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正同样打量着面前这座玩具马车。领头那人一步一行不紧不慢,举手投足皆显贵气,织物上隐隐闪光的暗纹也显露其是掺了金线的缎子;跟在后头那人亦步亦趋,宽大的外袍下是扎得极紧的腰带和贴身的裤子,一双硬底靴踩在店铺的砖地上没有半点声响。

    “… …有点意思。”阿图萨听见那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和身后人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眼前这辆精致马车玩具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小公子,这马车的车门能打开么?”那个男人半弯下身子,笑眯眯地对着阿图萨问道。

    这男人的脸庞可真漂亮,又白净又和蔼,就像是天边的朗月,又像是温润的玉璧。

    阿图萨不认识齐王,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比他后面那人更加随和,于是点点头道:“可以打开,这一整个马车都是可以活动的,车轮,车门,车窗,就连马脖子都可以转动。”

    齐王点点头,一双眼睛在那马车上扫了一圈又看回阿图萨,“那这一整套要多少银两?”

    阿图萨摇头:“这是专门放在店里展示所用,不卖的。”

    “这样啊… …”齐王蹲下身子,和坐着的阿图萨一般高,“你是东家的孩子?怎么知道这些?”

    他靠得有些近了,阿图萨能闻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常年吃药的阿图萨并不排斥这种味道,反而觉得亲切,但他也没有直接回答齐王的问题:“我问过店里的伙计了,他们告诉我的。”

    齐王闻言笑了,他站起来,直起身子,伸出手拍拍阿图萨的头顶:“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阿图萨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齐王并没有多留,在店里看了一圈便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他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并没有和兰吉提起。

    店外,齐王并没有上马车,他盯着雪后澄澈湛蓝的天空看了须臾,忽而来了兴致,摆摆手让马夫自己驾车回府,自己则带着阿福在西市的街头漫步起来。

    大晋皇帝治下的燕京百态,那些只出现奏折上的数字和符号,此时此刻终于在他的眼睛里生长出了血肉。

    但就算长出了血肉又如何,天下万物,皆为他刀俎下的鱼肉罢了。

    阿福沉默着在他身边跟了一阵子,替齐王格挡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见齐王依然兴致勃勃地瞅着街边的小铺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唐家人那边… …到底要怎么办?要不然,我亲自去一趟?保证不留祸患。”

    齐王轻哼一声,“别了,事已至此,唐家人的回信都送到褚光熙手里了,你能把唐家人都杀光,难道还能把姓褚的也全杀了不成?”

    阿福垂下头:“是属下戒备不严,望殿下责罚。”

    齐王依然心情很好的模样,拿起街边小摊上的一个面具,在自己脸上比了比。

    阿福见这齐王这慢悠悠的模样,终于按耐不住,“殿下,他都查到香料的事情了,若是再往下一步,这… …这要露馅的呀!”

    “急什么?”齐王终于舍得看他一眼,“香料是岭南王造的孽,关本王什么事?”

    阿福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齐王突然想起了什么,搁下了手里的面具。

    “对了,让你去查贵妃,你查了吗?”

    阿福这下子脸都白了,这些天他惊闻褚光熙联系上了唐仲闻的家人,一门心思都在补救先前的疏忽,倒是忘了殿下新给他布置下的任务。

    “… …还不曾。”

    齐王脸色一沉,把面具往阿福脸上一挂,红白两色的硬壳面具和他整个人格格不入,显得分外滑稽。

    可阿福动也不敢动,直直地僵在原地,只能通过面具上的两个眼儿看着齐王。

    齐王用手指指节瞧敲敲那面具,凑近阿福的耳朵道:

    “阿福,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

    要不是大街上人多怕招来视线,阿福当即就要跪下。“怎么可能,我这条贱命都是殿下给的,怎么敢不听话。我立马去查,殿下千万别气着身子。”

    齐王把那面具摘下,玉色的脸又恢复那养尊处优的神情来,“阿福,过阵子空闲下来,本王就想个法子把你哥哥接到燕京来,别让他再给岭南王卖命了。”

    阿福咽了口唾沫,双颊微微颤抖,垂下头去一言不发:当年自己被岭南王叫人打得奄奄一息,被阉了不说,最后还差点被活活丢进毒蝎子堆,是齐王殿下求情,自己才捡回这残破的半条命,跟着来燕京。虽然逃离了岭南那个毒窟,可这也让他与自己的孪生哥哥天各一方,若是能相聚,同为齐王效力,这再好不过。这燕京的活计虽然脏,可并不伤及自己的性命。

    殿下还能记得自己的哥哥,也不枉自己这些年为殿下费尽了心力。

    “阿福,”齐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少说那些‘贱命’之类的话,你既然跟了本王,终有一日,他们也会跪于你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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