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可等她拿出纸笔准备开写时,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是毛笔,不是钢笔,没有墨水完全写不了啊!

    正当她握着笔左右为难之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巨响。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还来不及有更多反应,便看到一个人影重重地掉了下来。

    “噗通”一声,砸得密道里尘灰弥漫,不用想都知道伤得很重。

    薛蓁蓁浑身一凛,毛笔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白宴茶受伤了!

    这是她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她刚想上前查探,可才迈出去一步,就想起了自己主角光环的限制。

    ——不能看到事情发生的结果。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赶紧提着灯笼背过身去,却没想到竟一脚将毛笔踩断了。

    !!!

    坏了!

    她心里一咯噔,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本来没有墨水就已经够糟的了,现在连笔都断了,这人一旦倒霉起来,真是神仙也难救。

    她咬了咬牙,决定捡起毛笔往回跑,却突然发现毛笔裂开的部分在泥地上碾出了些细碎的痕迹来。

    对啊!

    薛蓁蓁脑中像流星划过一般,瞬间灵感乍现。

    就算没有墨水,但是用笔杆在泥地上刻字也是可行的啊!

    她当即便捡起断了一半的笔杆在地上写了起来,浑然不顾头顶的动静,竟莫名达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符仪擅闯县衙,被县令白宴茶当场发现……”

    由于精神过于专注,她甚至根本没发现周围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背后竟多了一个人。

    她还想继续往下写去,却骤然感觉手中的笔杆抽离了手心。

    薛蓁蓁顺着笔杆在空中划过的轨迹朝身后看去,与一双蛇一般尖锐的瞳孔对上了。

    符仪神色阴毒得像只吐信子的蛇,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笔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原来如此。”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薛蓁蓁,“这笔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还给我!”薛蓁蓁没有多想,登时便站了起来朝他扑去,想将笔杆夺回。

    只要她能将后面几个字写完,就算符仪现在再张狂,这剧情走向都够让他喝上一壶了。

    但……想象是美好的,事实是残酷的。

    由于两人身高、体力差距实在过大,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局。

    甚至于符仪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像鬼魅一般灵活地往旁边一闪,就直接让她反应失效摔倒在地。

    “嘶……”薛蓁蓁吃痛,小声吸了一口气。

    膝盖接触到地板的一瞬间,疼痛渗至骨髓——这地道本就不平整,里面碎石不少,再加上腿伤还未痊愈,一摔下去那滋味简直酸爽。

    尽管已经感觉到了伤口处汩汩流出的滚烫血液,但她却来不及查看伤势,强行咬牙忍住疼痛准备重新站起时,一抬头竟和白宴茶目光正好对上。

    她心里一紧,赶紧垂下视线不敢扫视他的伤势,没想到却正好看到倒在白宴茶脚边处于昏迷状态的陆炎。

    ……

    完了!

    薛蓁蓁咬紧了下唇,手指也僵硬地垂了下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伤者竟是陆炎!

    现在可怎么办啊!若是陆炎因为重伤不治死在她的眼前,那她怎么改剧情也没用了啊!

    符仪似乎在她身上嗅到了一丝担忧的气息,笑得更加气定神闲了。

    “薛蓁蓁,现在咱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聊聊合作的事了吗?”

    薛蓁蓁手心握紧,拧眉看向他:“你想跟我合作什么?”

    “很简单。”符仪转了转手中的笔杆,嘴角的笑意愈加肆意,“你助我称帝……”

    他说到这儿,拖长了音,用笔杆指向白宴茶:“而我则下令废除官商不婚的律令,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如何?”

    “你、做、梦。”

    这话不是从薛蓁蓁口中说出来的,而是白宴茶——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薛蓁蓁下意识朝他望去,只见白宴茶倔强地抬起眼,原本总是梳得一丝不落的发冠此时散落了几缕发丝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脆弱与顽强矛盾交织的美。

    符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骤然哈哈大笑起来。

    “师弟,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言毕,他一抬手,袖中一道暗针飞出,深深扎进了他的脖颈中,“念在你还有些作用,我不会取你性命,但这时间若是拖久了……”

    他走到陆炎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用脚尖嫌弃地踢了踢。

    “可是他,就说不定了。”

    这句话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别说是白宴茶,就是薛蓁蓁也忍不了了。

    与陆炎相处了这么多时间,陆炎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就从“白宴茶的小跟班”变成了“值得信赖一生的朋友”。

    因此她不再犹豫,当即便站了出来。

    “我答应你。”

    捕捉到白宴茶担忧的目光后,薛蓁蓁朝他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放心,自己有分寸。

    她不是不知道符仪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虚以委蛇再寻计策才是最佳解。

    不过符仪显然也猜到了这一层,因此在她答应了之后,也没有放陆炎和白宴茶走的意思。

    他挡住薛蓁蓁的视线后,将断了的笔杆还给她。

    “就在这儿写,若是成了,我自然会放他们离开。”

    说罢,他气定神闲地双手抱胸:“写吧。”

    薛蓁蓁接过笔后,本想借机补完刚才没写完的话,然而还没等她落笔,脚底之前写下的字便被符仪全部抹除了。

    “在这里写。”符仪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

    她没办法,只得慢吞吞地写下“符仪”两个字,同时脑中思考不断。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符仪显然是有求于她的,在没写完之前,两人其实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互有所求,又互相制约。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薛蓁蓁干脆不动了,握笔的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果然,符仪先沉不住气,催促道:“继续。”

    薛蓁蓁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不由得一喜。

    这便代表着——目前她有和符仪谈判的资格。

    于是她佯装叹了口气,指了指他身后。

    “这修改剧情本来就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你现在又不放他们去医治,我的心思全都在这上面,怕是改出来的剧情会出现偏差。”

    说到这儿,她无辜地眨了眨水润的桃花眼。

    “你也不想将这帝位拱手让人吧?”

    “……”

    这句话踩到了符仪的痛点上,因此他只思考了片刻便点头应许。

    “可以。”他回头看向白宴茶,抬手将其颈间的细针取出,“滚吧。”

    薛蓁蓁松了口气,虽然还没想到下一步怎么做,但只要陆炎不死在自己眼前,她就有机会将他救回来!

    眼见着白宴茶快要将陆炎带出密道洞口,符仪却突然反悔了。

    “慢着。”他指了指白宴茶,又抬了抬下颌指向陆炎,“你可以走,但是他得留下。”

    薛蓁蓁急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显然是最糟糕的情况,若是仅白宴茶一人离开,那么陆炎必然逃不过在她眼前当场死亡的命运,若真是那样,就算她有主角关怀也回天乏术了!

    符仪偏了偏头,眉头微皱:“我刚才说了要放他们两个人走吗?还是说,他俩都是你的骈夫,你一个都舍不得呢?”

    这话便是天大的污蔑了。

    薛蓁蓁刚想奋起反驳,却发现白宴茶冲她默默摇了摇头,同时眸中含着一层她读不懂的意思。

    但好像看起来白宴茶似乎并没有刚才那般紧张了,难道是他想到了什么解决办法?

    符仪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眉来眼去,冷笑了一声。

    “师弟,别想着出去叫人,否则,他俩一个都活不下来。”他指了指陆炎,尔后又指了指薛蓁蓁,威胁道,“你知道焚心阁有多少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说罢,他不再看白宴茶,留下一句“赶紧滚”之后,便如同一座巨山般挡在了薛蓁蓁身后。

    “现在你没有别的借口了吧?”他全身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显然是已经耐心到了极限,“别想再耍小聪明了,除非你想害死所有人。”

    薛蓁蓁忍不住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眼下的情况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陆炎生死未卜,白宴茶虽然成功离开但却没法叫人增援。

    软肋全被符仪所桎,她似乎除了按照他的指示照做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吗?

    她抬眸,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异色。

    怎么可能?!

    符仪能抓住她的软肋,那她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薛蓁蓁起身将笔握在手中,同时不动声色地用脚将地上刚写好的“符仪”两字给擦掉了。

    符仪眼睛微眯,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刚才已经说了,别想耍小聪明。”他伸出右手将薛蓁蓁按在墙上,手指卡在她的脖子上,“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吧?”

    薛蓁蓁几乎被他卡得喘不过气来,整张脸已经因为充血涨得通红,但依旧没有丝毫退缩。

    “符……仪……”

    她不怎么能说出话来,发出的声音只是虚弱的气声,但饶是如此,却依旧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了。

    “你……真……的……要……杀……死……念……枝……吗?”

    符仪愕然,震惊地收回手:“你说什么?”

    失去了力量的支撑,薛蓁蓁骤然滑倒在地,锤着胸口不断地呼吸起来。

    尽管样子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她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看来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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