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姝已始终没有查探到新消息，也没再见到白术和那个黑袍男子，唯一的意外收获是探寻到了九川鬼市的线索。去蛇窟时遇上了一个神秘红袍女，答应她可以带她去鬼市，不过开价也不低。对于姝已来说，钱财都是小事儿，两人相谈甚愉。

    这夜，姝已正要出门，衣角被人扯住了，回头一看，是玉娘。玉娘见自己扯了衣角姝已也没发脾气，上前攀住了姝已的胳膊，“姝已啊，这些日子，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成妹妹的，作为姐姐我说句真心话，九川黑市那个地方，你去不得。”

    “为何？”姝已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同样的对话，其实两人已经探讨过无数次了，从开始每次见到玉娘都要躲远些到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反问了。她也不知玉娘是从何得知她想去九川黑市的事，半月前还和她说，就算她想去，也绝对找不到引路人。

    如今既然有了引路人，姝已断不可能再改主意。也不是姝已不听劝，只是玉娘每次说话都说一半，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现在，姝已问为何，玉娘犹豫半天也没再开口。

    姝已和那红袍女子约好了，日沉时在三清河渡口一同出发，如今都已经哺时了，若是再不去，可能要误了时辰。玉娘还拽着姝已的胳膊不肯撒手，姝已难得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我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若是你不让我去，至少得说一个我不能去的理由。”

    她先前就想来九川城查关于七星蛇的事情，因为左州之战的事情耽误了，如今有了闲暇时间，自然是要去证实一下祁温先前说过七星蛇是在九川黑市购买的事情。而且，她得搞清楚，七星蛇背后真正的阴谋，为了死去的颜姝已，也为了尸坑中数千女子。

    玉娘见拧不过姝已，激动道，“你那体质，确实去不得黑市，会有大祸上身。”她的神情仿佛真的会有什么巨大的灾难一样。

    姝已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无妨，我自有保命的本事。”

    玉娘始终不肯松手，见姝已态度坚决，犹豫半晌，终是妥协道：“罢了罢了，我和你一同去吧。你也别拒绝了，我总不会害你。”

    “谢谢。”虽然还是保持着警惕之心，但姝已知道，玉娘为雾公子做事，在九川城自然是如鱼得水，有她在会少很多麻烦。

    玉娘从柜台里拿了一块香囊，系到了姝已腰上，“这个香囊能遮住你身上的气味，万万不可离身。”

    “好。我们快走吧，时间快到了。”

    玉娘这些日子也熟悉了她的性子，忙喊了辆马车，附到姝已耳边说：“这城中啊，有人盯着，你要是想去鬼市，可不能明着去，我们得绕一绕。”

    姝已了然，她对九川城内部势力还不甚了解，这方面还是要听玉娘的。

    马车轮飞驰，直到一个酒楼前才缓缓停下。玉娘领着姝已进了门，和小二打了声招呼密语几句，径直上了顶层一间包间，姝已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暗阁。

    玉娘坐下给姝已倒了杯热茶，“先在这歇着吧，鬼市夜半时开。”

    姝已疑惑道，“可是那人约我日沉时渡口见，如今时辰快到了。”

    “不用管了，引路人怕惹祸上身，一般都很谨慎，就算你去了估计也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到时候看不见你，他自会离去。”玉娘说完见姝已还拧着眉，接着说道：“是想问为什么夜半时开，那人却约你日沉时相见吧。”

    姝已点点头。

    玉娘嬉笑一声，“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真本事的。那人估计也是得了法器，需要带你去提前做法，才能赶上鬼门开。”

    姝已更加疑惑了，“鬼门？”

    “是我们这的俗称，把鬼市的大门称为鬼门。鬼市和你想象当中可能大不一样，它更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幻境，其实是九川神族留下的遗址，后来很多人发现那里可以通过交易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渐渐的称呼就变成了鬼市。”

    “神族留下的遗址，普通人也能进吗？”

    “九川族人自出生起，就具备着能够通阴阳的潜力，只是有资质的不多，成年后还继续有这个能力的更是寥寥无几，但是作为九川神族的正统后人，我们的血是进入鬼市最好的路引。”玉娘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但是若不是有大苦大难，求而不得之事，通常人是不会去那里的，太过凶险。而且因为这个，去那里的大多是些亡命之徒。若是九川族人还好，有灵庇佑，若是外人，十个进去能有九个出来都不错了。”

    说着玉娘垂下眼眸，又看了看姝已腰间的香囊，“我们得提防着些。”

    姝已回想起祁温说他是花了大价钱托人在鬼市买的七星蛇，看来所言非虚，确实要大价钱。

    咚咚咚，几声门响。

    “进。”玉娘收了神色，冷声道。

    “玉祭司，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个孩童模样的小二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放这吧。”玉娘指了指桌子。

    “属下告退。”

    人走后，玉娘揭开了红布，姝已看清了，竟然是一柄骨笛。先前祁温送过她一个，她还没使用过，只是大致了解了它的用处。

    玉娘注意到了姝已的神情，“你见过？”

    “嗯。”姝已也没遮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比起祁温，玉娘更亲切些。

    “不应该啊。你是在哪见到的？”

    “一个朋友那。”但她还是没有说那柄骨笛现在在褚翊手里，无他，她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处理，不能给褚翊招来灾祸。

    “那你那朋友怕是在青云国身份不简单。若不是仿制的话，天牛骨骨笛现存的只有三柄，一柄由雾公子保管，也就是我们面前这个，一柄被封存在棺木里，是给。”玉娘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没说是给谁，继续说道：“还有一柄，给了青云国云清公主作为聘礼。”

    “这么稀有的东西竟会作为聘礼？”而且如果祁温没去挖棺材的话，如今在褚翊手上的那柄骨笛应该就是云清公主的那柄，毕竟祁温是青云国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牵扯。

    “说来话长，云清公主其实是雾公子的母亲。”

    “什么？”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雾公子如今迟迟当不了神主，也是因为血脉不纯的原因。”玉娘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眼眶有些红润。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姝已不理解，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和她这个局外人说。

    “以后你会明白的。”玉娘慈祥地拍了拍姝已的手。

    夜半时分，玉娘刺破了自己的中指，滴了几滴血到骨笛上，然后放到嘴边吹响。那声音很轻微，就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随即姝已感觉一阵眩晕，再次醒来时，两人已经站在黑乎乎的甬道中，玉娘牵起姝已的手，两人一路向前走，直到看到光亮。

    与想象中的黑暗阴森不同，所谓的鬼市竟然与现实中的街市无差，到处都是叫卖的商贩。

    “鬼市是分级的，刚进来这地段，卖的大多是些小玩意儿，普通人行到这一段就够了，买了只要不招惹到什么东西就可以回去。再往中段就是一些人间不该有的东西了，而后段，则是些要死要活的，最后面，则是九川神族的许愿地，在那里可以做交易，但是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姝已看着玉娘，认真地听她说。眸中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玉娘察觉到了，笑了笑，“当然，我也是听人说的，没真正去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姝已嗯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玉娘朝边上的摊位看了一眼，“你还没和我说过，你来黑市是想买什么还是卖什么？”

    “我来看看有没有人卖七星蛇。”

    玉娘连忙上前捂住了姝已的嘴，“诶唷，我的小祖宗诶，你可千万别提这个。”

    姝已往后躲了几下，“为什么？”

    “半个月前，大量七星蛇失踪了。”玉娘神秘兮兮地拉着姝已到一边没人注意的地方，“你也知道，七星蛇是九川的圣蛇，本就以饲主血肉为食，并且是相互联结的，双方有一方死亡，对方都会跟着死，并且七星蛇也不是谁都能供养，必须是血脉纯正的九川族人，作为伴生蛇，数量极为稀少，所以饲主都很宝贵，如今失踪这么多，不是小事。”

    “什么，伴生蛇？”

    “不是你想的那种伴生，七星蛇其实也生于黑市中九川神族许愿地，九川族每诞生一名纯血统的新生儿，许愿地就会出现一枚七星蛇的蛋，后期会随着婴儿长大一起孵化，可以说是从小就相伴。”

    姝已突然觉得自己在无序之渊呆的太久可能有些见识浅短了，她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神族会搞这些幺蛾子。

    “那七星蛇既然以血肉为食，这么痛苦的饲养方法，大家为什么还要养，直接丢了不就行了。”

    “万万不可啊，一来是不可触犯神族的意愿，二来对那些人也是有好处的，必要时，可以以命换命。”

    “你也是其中之一？”

    玉娘摇摇头，“我身份低微，也不是纯正的族人，只是有幸当过雾家小姐的乳娘而已。”

    “以命换命这种有违天道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也不必觉得为他们雾家做事是有幸。”

    “不，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以命换命并不是你想的夺人性命，而是在饲主弥留之际，神族的灵力会通过七星蛇降临到饲主身上，七星蛇作为神使，会在完成它的使命后死掉。届时，饲主重获新生，彻底脱离轮回之苦。”

    姝已皱起眉，这和她先前听到的所有说法都不一样。

    “我知道江湖上可能会有些危言耸听的传闻，把七星蛇说的妖魔化了。可是它能成为我们九川族的圣蛇，必然是有理由的。”

    她是愿意相信玉娘所说的，但也不会完全相信，毕竟连她都为了躲避天道而处处小心，这种脱离了轮回还活在凡间的“怪物”，天道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存在。

    “嗯，我知道了。既然来了，我们就去你说的许愿地看看吧。”

    “好，我们回，”玉娘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姝已说了什么，“不行，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