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衣“神母”

    整个殿中都弥漫着阴森的鬼气。高座之上,除了垂眸睥睨的大王,夺鲁耶。还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与羌衣王平座。

    女子以银链遮面,衣衫上半身如雪,下半身却是血色侵染般层层渐变。她翘起腿,以血红色的鞋尖点了点从她座位下蔓延出去的鬼藤,不屑地扫视了一下正被鬼藤缠绕,伏跪在地的几人。

    “能活着回来,你们倒是挺幸运呢。”明明是少女体态,开口的声音却有些苍老。

    “王后,可探查出什么了?”夺鲁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有些焦急地问向身旁的女子。

    “大王,圣礼的确是失效了,这次武岳那边应该是有高人指点,破了我的阵盘。”女子的情绪平稳,甚至还有些愉悦,“不过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亲自会会那个人。”

    夺鲁耶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这样说来,那这次没能攻下那左州城,也不足为奇了,这些人实在是太废物了些!”

    说完之后意识到身旁的女子正看向他,连忙讨好般地笑道:“这次是派出去将领没脑子,下次攻城,王后若愿意亲自出手,那必然是无人能敌。”

    鬼藤被收了回去,隆多力有了勇气,连忙抬头喊道:“是啊,大王,其实当时我就察觉不对了,是虎将他非要进攻。我们也是没办法,后来偷袭成功想着和虎将来个里应外合,没想到他们全军覆没了。凭我们几个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先逃出来把‘左州城内已经没多少人了’这个消息带给大王。若是我们趁势再攻,有神母娘娘坐阵,拿下左州城定是不在话下。”

    说到后面,隆多力隐隐有些期待,说不定大王能直接给他个主将位。连说话语气都亢奋了些。

    姝已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悄悄打量了一下那个被隆多力称作神母的女子,虽然不知她的能力是从何得来的,但可以确定,她只是个凡人,并非鬼族。只要不是真正的鬼族出现在凡间,就还算好解决。面具之下,姝已扯了扯嘴角,她不信所谓的“神母”真的能“出山”,否则羌衣早就一统天下了。

    夺鲁耶拿着酒杯,一言不发地盯着几人良久,随后凑近身旁女子,附在其耳边问道:“王后,你怎么看?”

    女子笑了几声,嗓子如破风箱般发出了嗬嗬声,有几分骇人,但除了姝已,其他人仿佛已经习惯了,就连坐在她身旁的夺鲁耶都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你们这么有勇有谋,那就留着下次攻打左州城时给我当鼠人好了。”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伏于地下的几人却顿时面上血色尽失,冷汗直流。

    隆多力更是磕头喊道:“大王饶命啊!”

    “什么饶命不饶命的,王后能给你们机会活着,让你们当鼠人,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夺鲁耶皱了皱眉,对他的哀求置若罔闻。

    姝已并不清楚鼠人是什么,但她看大家吓的不轻样子,应该是生不如死。

    一开始还很神气,觉得这次必能居功升官的几人此时已经吓得在颤抖。他们一向敬重的神母,如今想要他们异化,而他们不得不从。

    “先退下吧,距离下一次去攻打左州还有些时日,这些日子就给你们放假去和家人团聚吧。”夺鲁耶挥了挥手,边说边给身旁的女子倒了一杯酒。女子没有接,夺鲁耶也没生气,反而赔着笑说:“这酒不合你口味。来人,给王后准备血酒来。”

    血酒很快被侍卫呈了上来,夺鲁耶连忙接过笑呵呵地递给那位女子。旋即见地上跪着的那几人还没走,怒道:“还不快滚出去,是想现在就当鼠人吗?”

    “不不,我们立马就滚,立马就滚。”几人应声起身,落荒而逃。隆多力嫌姝已走的慢还推了她一把。

    姝已被几人推搡着走到了殿外。

    “请出宫吧,几位。”一队侍卫上前行于他们两侧,面上像是带路,但姝已觉得,更像是在监视他们。

    “大哥,我好像拉肚子了,能不能行个方便,上个茅厕再走。”姝已靠近她身旁的那个侍卫,焦急地说道。

    走在姝已后面的隆多力叹了一声,这个兄弟可真是不会审时度势,在这个时候不赶快逃出王庭谋出路,还在这磨叽,多待一秒都有被抓起来的风险,毕竟夺鲁耶大王素来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说变卦就变卦,也就神母在身边的时候能给她几分面子。

    他犹豫了一下,想拉姝已一把,告诫他不要多事,拉裤子也行,总比命没了好。但还没等开口,就瞧见边路上另一队侍卫正压着一群男人往偏殿那边走去,那里是神母的寝宫。

    隆多力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赶忙绕过前面的人,向外快步而去,再也顾不得提醒还在那和侍卫磨蹭着要去茅房的姝已。

    那呜呜泱泱的一群人,隆多力看到了,姝已自然也看到了。她捂着肚子,装作马上就要忍不住了,闷闷地说道:“大哥,通融一下吧,真憋不住了。要是真拉这路上了,到时候你们也不好收拾不是?”

    王庭中人也皆戴着鬼面,姝已看不清侍卫的神情,但是看他微微后退了一步应该是有些嫌弃。

    “算了算了,我领你去。”

    到了茅厕,姝已快速地冲了进去。只听噗呲一声,外面那个侍卫听到这声音,放松了警惕,鄙夷地喊道:“速速解决啊,我还要巡逻呢。”

    “好咧。”姝已答应了一声,悄悄从门缝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应该是下人用的茅房,脏乱差,大约是为了不污了贵人的眼,地儿也足够偏僻,此时外面除了在守着姝已的这个侍卫外没有其他人了。

    吱呀一声,茅房门被姝已推开。那位侍卫还未待转身就被姝已一手刀劈晕了过去。姝已把他拖进了茅厕,干脆利落地换了外衣,拿了他身上可出入殿门的令牌,扮成了他的样子。顺便使了个术法,抹去了他刚刚那段记忆,如果他醒过来,大约也只是以为自己上个茅房晕倒了。

    姝已没有回巡逻队伍中,她朝着刚刚那批人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羌衣的王庭布局不算绕,从那条路过去就是一个非常醒目的宫殿,殿门口有许多侍卫把守,姝已很快就确认了她的目标。但在不动武力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进去还是有些难度。

    姝已正思考着接下来她要如何混进去,抬眸瞥见几个戴着红色鬼面的宫女从远处往这边走,心下生计。从容地当做自己正在巡逻的样子,迎面朝宫女那边走去。

    “侍卫大哥,我们是按规矩来送白绸的。”看着朝她们而来的巡逻侍卫,几位宫女有些慌张,生怕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这边向来戒备森严,巡逻的侍卫也多,虽然往日都是一队一队的,今日只有一个人,但宫女们丝毫没有怀疑,据说这些侍卫都是神母亲自挑选出来的,每一位她们都不敢轻易得罪。

    “我随你们一起。”姝已点点头,淡定地查看了一下托盘中的物件,是白绸。姝已眉头挑了挑,疑惑更深。

    “谢大哥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可自行进去,以免惊扰了神母娘娘。”一个小宫女开口道。

    姝已转头看向她,小宫女顿时吓得噤了声。

    “你跟我过来一下。正好神母有件事要安排,就交给你吧。”姝已沉默片刻,对刚刚那个小宫女说道,声音有些冰冷。

    “是。”

    “阿兮,我们在这等你,速去速回。”其他几位小宫女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声。虽然她们都敬称那位女子为神母,但她们心里可都清楚,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若她起了别的兴致,她们这群蝼蚁就算死都很难轻易痛快地死。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跟着姝已走到了假山后方,“不知神母有何事要交待。”

    “此事重大,小心隔墙有耳,你靠近点我和你说。”

    小宫女听话的靠近了些,姝已低下头附在其耳边,胳膊绕到其后一掌拍晕了她。

    “抱歉了。”姝已心中暗叹一句,快速利落地换上了她的外衣和红色鬼面,将侍卫的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黑色鬼面扔到了一旁,这次没有抹去记忆,她需要她记住这个“巡逻侍卫”。不过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把她拖进了假山,喂了点迷魂散,保管她能睡个三四日,确保除非她自己醒了出来,就算是有人路过都不会发现她。

    “那个侍卫大哥呢?”其他几位宫女见到阿兮回来,身后没有人,松了一口气,总归她们不愿意与那些黑色鬼面侍卫打交道。

    “他走了,我们先过去吧。”姝已尽量模仿阿兮那小白花似的嗓音。

    “你的声音怎么有些,他欺负你了?”与阿兮比较熟的另一位小宫女阿夏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像是刚哭过似的,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姝已摇摇头,颤抖着肩膀往前走,一副受了委屈正在垂泪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其他宫女这才注意到她衣衫有些凌乱,不似先前那般工整。她们顿时忿忿不平道:“怪不得你去了那么久,这些黑鬼面真的都是些畜生。”

    “好了,我们快进殿吧,若耽误了吉时,到时候大家都得小命不保。”其中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宫女插嘴道。

    “阿兮,你别哭了。要不然我们一会儿和神母告状吧,那侍卫刚刚假借神母的名义对你行不轨之事。”阿夏跟上姝已的脚步,劝解道。

    “不用了,你知道的,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姝已哽咽着声音说道,然后沉默,再不说一句话。

    阿夏叹了一口气,“也是,以往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神母大业面前,我们这些小喽啰的命都没人在乎,更何况名节呢,阿兮你就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好好活着才是。”另外一位小宫女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掺和了进来。

    “嘘,小点声,快到殿前了,别让神母听到了。”

    几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帮姝已整理好仪态,规规矩矩地来到殿前。

    “站住,例行检查。”果然不出姝已所料,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她们。

    “侍卫大哥,我们是按照瓦尔祭司吩咐来送白绸的。”阿夏从容地回答道。

    几个侍卫上前翻了翻她们手中的托盘,确认无异样。

    “进去吧。”

    一行六位宫女,排着队踏入殿门,姝已站在了最后。一进殿内,入眼全部是白纱遮挡,层层叠叠的。姝已暗叹,这个所谓的神母真的对白色情有独钟。又回想到了她裙摆上渐变的血红色,她恐怕钟情的不止纯白。

    “拜见神母。”几位宫女没有靠近殿中央,在白纱的遮掩下,姝已也看不清那个女子究竟在做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巨大的桶状物,和周围一排人形。

    “滴血吧。”一位太监拿着针,走到阿夏面前。

    几人都不太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有些害怕。

    “只是要你们几滴血而已,怕什么。”太监的嗓音有些尖锐,不由分说地拉起阿夏的手在其中指上刺了一下,挤了三滴血到她呈的那段白绸上。

    依次到了姝已这边,姝已顺从地也滴了三滴血。

    “你们当中顺便挑一个人,把白绸呈过来吧。”神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刺耳。

    几个小宫女吓的哆哆嗦嗦,就连先前鼓动着姝已让她告状的阿夏此时也巴不得挑中的不是自己。

    姝已拍了拍阿夏的肩以示安抚。高声说了句,“奴这就把白绸给神母娘娘呈过去。”

    一旁还在跪着的几个小宫女齐刷刷地望向她,不是感激,但也说不出别的话,毕竟传闻以往进过内殿白纱之后的人,都没能活着出来。

    姝已从容不迫地接过她们手中的白绸,朝纱帐后面走去,加上她手中的,一共6条。她在猜,神母究竟要做什么。然而真正映入眼帘时,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姝已震惊,一排排男人正赤着膀子,身上扎满了鬼藤,鬼藤源源不断地将他们的血输送进中央那个巨大的浴桶。神母正坐在中央的高台之上饶有兴致地喝着血酒。

    姝已停在了原地,这是她入凡世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残忍的邪术。那些被放血的人,一声都没有吭,甚至面上还挂着诡异的微笑。明明先前她看到那些侍卫押着他们时他们面上还很惊恐。神母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操控了他们,她到底和鬼族是什么关系。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白绸放上去。”神母指了指一旁的台子。见这个小宫女迟迟没有动身做事,有些不悦,“怎么,你一直看着他们,是想加入他们?”

    “奴只是觉得有些新奇,看呆了。奴,这就去铺白绸。”姝已尽量表现出怯懦,但也没表现地太过,仅仅是有几分胆子的普通人。

    神母笑了笑,还是嗬嗬声,“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识。”

    姝已在铺白绸时,身后传来不断地咚咚声。

    血一旦被榨干,鬼藤会迅速收回,将那已经成为人干儿的尸体重重地抛在地上,一批又一批。

    “娘娘,已经差不多了。”太监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了,老规矩,你们自行处理,处理好了就全都出去吧,我要沐浴了。”神母瞅了一眼那被灌满血水的浴桶,露出愉悦的笑容。

    姝已也瞅了一眼,只感觉恶心。几个惯会处理尸体的太监上前正要勒死姝已,神母突然转身指着姝已说道:“这个小宫女,我很喜欢,就留着下次继续给我铺白绸吧。赐名,白绸。”

    “是。”太监们得令收手,开始去抬地上的那些尸体。手脚十分麻利,应当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奴,白绸,谢神母赐名。”姝已不慌不乱地行了谢礼。

    “你铺好了没有。铺好了赶快随我们出去。”领事太监拍了一下姝已的肩膀,“娘娘好不容易大发善心,你要伶俐点才是,别不知好歹,懂吗?”

    “懂,奴记得了。”姝已糯糯地点点头,随着这个领事太监往外走,没有再回头。

    “慢着。”神母突然唤了一声。

    “娘娘有何吩咐?”领事太监赔着笑脸,生怕神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你们出去,这个小宫女留下。”

    “这,这不合规矩吧。”领事太监犹豫道。

    “我的话,就是规矩。”

    “是是是,娘娘您说的对。”

    众人走后,姝已回头,正对上站到她身后的女人阴森的笑脸,“和我一起共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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