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知道那名女子。”小将看到姝已鼓励的眼神，一口气喊了出来。

    李志在地上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乱说。

    小将视若无睹，字字清晰，“那名女子并非从羌衣战场上带回来的，是之前小队去突袭时，在林间小道偶遇的，副将说不必声张，一个女子也没什么本事，这件事就瞒了下来。小人当时确实不敢违抗副将的命令与旁人说，小人该死，如今只求能够赎罪。”说到最后，小将跪地，声声悲切。

    “你胡说什么！”李志从地上起来直扑过去掐住了那个小将，姝已一脚将其踹飞。

    颜萧立马派了两个将士上前押住李志。

    李志目眦欲裂，大喊着：“放开我！”

    姝已嫌他烦，随手扯了一块帘子塞到了他嘴里。

    账内总算是安静下来，小将从地上爬起来，感谢地看了姝已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小人可对天发誓，小人绝对没有胡说。”

    颜萧叹息，“无妨，你继续说，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小将回忆了一下，脱口而出：“就在上次两军对战前。”

    这个时间点，让姝已不得不有所怀疑，她蹙着眉问道：“尸体在哪里？”

    “小人不知，当时也只是偷偷看了一眼那几个将士抬着的尸体，满脸都布满了黑线，属实吓人，没敢多看。”

    颜萧听闻，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形踉跄，几乎站不稳。

    姝已连忙上前扶住颜萧，平静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颜萧哽咽道：“造孽啊，造孽！”

    姝已拍了拍他的背，缓缓道：“您先消消气，慢慢说。”

    颜萧强撑着上前摘掉李志口中塞的布，拽着他的领子问道：“前鹰小队当时是不是与那个女子有染。”

    “此事又有何关联。”李志被勒住了脖子，喘着粗气反驳道。

    “李志！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石崖一战当时死去的将士中，有许多人脸上都布满了黑线，而我们战败的最主要原因是前鹰小队突然袭击我们自己人！”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要真是那女子有问题，我怎么就没事呢？要我说石崖战败，你也别找别的原因，就是你那宝贝儿子指挥出了问题，要是早点撤退，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将士。”李志见战败这种矛头指向了他头上，此时也不再伪装，讥讽道。

    姝已实在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也确实好奇他们口中所说的满脸黑线是什么，于是从袖口的囊袋里抽出一根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红丝，其上还串着五串铜钱，驱动着朝李志的手腕缠绕而去。

    “你，你你要做什么？”李志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却没有那根细丝缠绕的速度快，很快他的动脉处和手腕处全部都绕上了一段红。

    姝已笑着说了一声，“嘘，小点声。”

    李志被缠住了命脉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只得哆哆嗦嗦地说：“我警告你啊，当朝皇后可是我姑姑，你可别乱来啊！”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红丝的一端突然扎进了他的皮肤下，虽没有疼痛，李志也吓的差点晕过去。

    五串铜钱在红丝上悬空轻颤着，不一会儿铜纹中就布满了血线，随后逐渐变黑，姝已嫌弃的收手，折了火折子将那丝线点燃，一瞬间落了灰，只余五枚铜钱掉落在地上。

    李志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血变成了黑色，不可置信地吼道：“不可能，这都是假的，一定是你用了什么障眼法！”

    姝已并不想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呵，鬼气已经占据了你的身体，你死与活，不过是拥有鬼母的人一念之间的事。你还没死，看样子，你对他们来说，还有用处。”

    姝已本以为引魂令的传闻只是巧合，没想到如今连鬼母都出现了，看样子，鬼族已然现世，若她不管，人间恐怕将迎来一场大难。

    “你什么意思？”李志又开始挣扎着想站起来。

    “如果我所料没错，那女子应是鬼母分身，为鬼气所化。若你们不产生贪念，不与她接触，倒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奈何你们欲念熏心，守不住身上的正气，自作自受。”

    “来人，将李志拉下去，军法处置！”颜萧厉声道。

    “慢着。”姝已神情严肃，身上的威压骤显，“李志，你与我详细说说你们是如何与那鬼母相遇的。”

    李志还有些不服气，“不就是玩了个女人嘛，怎么就又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们别唬我，我可不吃那一套。”

    姝已嗤笑一声，“你若是不说，不揪出源头，只怕你也命不久矣。”

    沾染了鬼气，即使背后之人不出手，李志现在还活着，往后恐怕也会日渐消瘦，形容枯槁。她根本用不着动手教训他。

    “你...”李志敢怒不敢言，只得憋回去，“那日我本来是想带着前鹰小队先去探探路，到时候也好率先拿下，居个功。没想到在去石崖的路上遇到了两男一女。一开始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歹心的，但他们穿着羌衣的服饰，一看就是敌国的，我们将他们围住寻思带回来。但那两个男的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攻击我们，这我们哪忍得了，就把人杀了，那个女俘虏跪地求饶，说只要不杀她，要她做什么都行，那眼睛，啧啧，可真是迷人。”李志说着还开始回味起来，下流的神情看的姝已作呕。

    李志见颜将军的怒意甚浓，连忙辩解道：“那可是她自愿的。要怎么罚，将军随意，但要说战败是因为我带回来那个女人，这我可不认，有功算在颜公子的头上，有错算在我头上，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将军也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单凭一口之言，如何就给我定罪了？”

    军队中本来就有三股势力，一波是归入颜家军的宣平侯麾下军队，一波是颜将军亲自培养的颜家军，另外就是因李志背后的势力而自成一队的，李志是当朝皇后表弟家的儿子，虽说也没什么太近的亲缘关系，但是到底沾了皇后的光，当上了副将，平时是一副横行霸道的样子，要不是有军令压制，连颜将军都瞧不上。一直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得了罪名，更是不服。

    姝已心下了然，既然鬼母分身穿的是羌衣的服饰，源头也应该在羌衣那边，她拉了拉颜将军的袖子，对他摇摇头，悄声说：“战事要紧，先彻查一下军中是否还有其他异样。”

    颜萧压下心中怒火，指着李志说道：“好，那就待此战过后，回京中再和你清算。你这几日，无战不得外出，先自我反省吧。”

    “你们看好他！”吩咐了几个将士看着李志，走出帐外，颜萧才缓和了那冷厉的眼神。放松下来后，整个人更显苍老。

    “哥哥他怎么样了。”姝已跟上颜萧的脚步，边走边问。

    “军医说，若能撑过这两日，就无碍，若是一直高热不退，那可就……”颜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起李志的所作所为，恨不得立刻将他处置了，但是现在这个形势，不能扰乱军心。

    帐中，军医正在为颜成济换药，伤口处的纱布被拆开，黑线蔓延的更密了，整个胸口处都快被染黑。

    姝已一进帐就看到了这副景象，颜成济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别人也许看不到，姝已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伤口正在散发着森森鬼气，这也是伤口迟迟没有愈合的原因。

    “父亲，哥哥这伤是如何得来的？”

    “被箭所伤。我原以为，是箭上有毒才会另伤口恶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邪术。”

    颜萧叹了一口气，“姝儿，爹爹不知你是从何得知这些鬼怪之说的，但你既然知道那些，可知如何救你兄长？”

    姝已上前抽出一根红丝，按照旧法子给颜成济把了脉。

    “哥哥与那些人的情况有所不同，鬼气是从他伤口处开始侵蚀的。如今还未扩至五脏六腑，还有救。但，需要一样东西。”

    颜萧突然有些激动，“有救就好，有救就好！需要什么，尽管说。”

    “一种玉石，名为血幽。”

    颜成济如今的状况恐怕只能借助血幽去以毒攻毒化掉鬼气了，就是不知道他这个状态顶不顶得住。但若是不试，他必死无疑。

    颜萧的眸光闪了一瞬，似是有些为难。

    姝已知道寻一块血幽并非易事，她身上那块也早已消耗殆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宣平侯府有这种玉，我这就写信给小侯爷，求他帮忙。”

    姝已有些惊讶，宣平侯府有血幽，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姝已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没有和褚翊透露过她需要血幽修炼这件事。

    颜萧见姝已有些诧异，解释道：“据说宣平侯府也仅有一块而已，是上一任九川城主赠给先皇的，那玉看着宝贵，但实际上没有什么赏玩的价值，后宣平侯从龙有功，被当今圣上转赠给了他。”

    姝已点点头，“信我来写就好，父亲先处理军中异徒吧。”

    “好。”

    边境天寒，帐外冷风潇潇，天逐渐黑了下来，一处暗影自空中落了下来。

    姝已落笔的手一顿，抽出佩剑朝那处疾驰而去。

    一团黑气在她的剑刃下散去，旋即消失无踪，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远处的帐中传来李志疯狂的笑声。

    姝已和颜萧从各自的方位赶去，然而为时已晚。

    看守的将士和李志皆躺在地上，满脸黑线密布。李志的眼睛和嘴皆张大，其中黑纹还在游动，死相极为凄惨。

    姝已连忙让众人撤退，以红丝铜钱绕于尸身之上。只见黑纹似是要从口中涌出，姝已咬破手指写了几张符镇于尸身之上，扔了火折子过去将其点燃。火很快就吞噬了那些黑气，李志等人就那样随着苍炎火符化为灰烬。

    营中祸事平息下来，姝已的心却凝重起来。不知鬼族现世究竟有何图谋，若是他们想攻占凡间，以她现在的凡人之躯，一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她自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焦灼。

    “别担心，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羌衣得逞的。你给褚翊寄了信，就早些休息吧。”颜萧见姝已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

    姝已微微一笑，“好。”

    她要变得更强，光吸食玉髓恐怕是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