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杯盏交错的声音清脆，几个男人的笑声更是肆无忌惮。
“诶，你听说了没，九川城主的女儿要嫁给武岳国太子了。”
“有所耳闻。”
“也不知那武岳国太子有没有那个命消受。”屋内传来一阵阵淫邪的笑声。
站在门口偷听的姝已冷了脸，暗道了一声凡夫俗子真是无趣，打算离去。
“不过，我听说九川城主的女儿，是九川族这一代的圣女啊，按照他们的族规，不是应该不能嫁人吗？”
姝已停住了正欲转身的脚步，侧耳倾听。
“苏兄这个问题提的好。不过我倒是觉得，族规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据说圣女接受了七星祭祀后，实力已经超脱常人了，虽然没能迎下九川神，但他们九川族如今神主之位空悬，族人唯圣女马首是瞻，圣女想做什么，自然便可以做什么，别说是区区一个武岳国太子了，就算是想做城主之位，那城主也得巴巴得让给她。”那男子似乎是在边喝酒边说，话音间还夹杂着些醉意。
有人附和道：“詹兄说得对，更何况，我那在九川宫中当值的老友说，圣女嫁给太子，也不过是在利用他。至于具体是利用他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这九川族的人，话可不好套啊，哈哈。”
几人说的正欢，又是新一轮碰杯声。
姝已在门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几人给绑了。
“要我说啊，这太子是要倒霉了。听说那个圣女最喜欢玩蛇，随身带着一条剧毒的七星蛇。”几人又笑作一团，武岳国太子娶九川圣女的事如今沦落成了他们的酒后笑资。
隔了一会儿，屋内不再有谈笑声，鼾声渐起。
姝已转身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别人，悄悄开了门，屋内三个身着胡服的男子瘫倒在桌子上，已然醉的不省人事。
姝已没见过这种服饰，无法确定他们的身份。她记住了几人衣服的样子，转身迅速地回了屋。
从包裹中取出笔墨，着手写了一封信。如今她急着去边关，对九川公主的事有心无力，只能将此事告知褚翊，让其小心。
“客官，您的热水备好了，要现在给您抬进来吗？”屋外传来小二的声音。
“进来吧。”烛光微晃，姝已收了笔。
“好嘞！”
小二开门，指挥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大桶热水进屋，目不斜视。即使在屋内，这位公子竟也戴着面具，当真是有些骇人。
“麻烦小哥明日帮我寄封信到这个地址。”姝已拿起密封好的信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将其交于小二的手上，并递给他一锭银子。
小二有些懵地接下，待看清这白花花的银子时，才笑道：“公子放心，一定帮您寄到。”
姝已淡漠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客官用好了摇铃喊我就行。”小二恭敬地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姝已泡在热气蒸腾的水中，回想着一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偏离了初衷，为什么她会有些担心褚翊那家伙的安危。
……
一日后，姝已终于抵达了边境左州城。
此处离城内还有一段距离，远处望去，依稀可见营口那高高的瞭望台。可见戒备森严。
姝已知晓，那处是颜家军队的驻扎地。
虽然以姝已现在的武功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军营，但她还是选择步行进去，她早就换下之前那身装扮，着女装，以免让军队之人陷入恐慌。
瞭望台上的守卫见一女子正大大咧咧往这边走，隔着很远就喊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还不速速离去。”
姝已不紧不慢地继续朝前走。
有人架起了弓弩，“姑娘，留步，再靠近我们就放箭了。”
姝已笑了笑，心中对这些守卫的表现状态有些赞许，最起码该有的戒备心还是很足的。
她在不远不近地距离站定，刚好在箭矢可攻击的范围内，十分有礼地鞠了一躬。
“各位守卫大哥辛苦了，我是颜将军之女，颜姝已，听闻兄长受伤，前来探望。还望大哥通报一声。”
守卫将信将疑，但见眼前这女子并未有什么其他动作，连忙派人去通告。
片刻之后，营门口走出一群将士。
为首的男人肃声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姝已十分有耐心地又复述了一遍。
男人听到眼前女子说她是将军的女儿，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几眼，最后眼神停留在她胸前，嘴角勾了勾，“哟，小妞，你可知冒充将军女儿，会死得很惨。”
那一群人哈哈大笑。
姝已尊重颜将军麾下的将士，不代表她会忍让这样的无礼。姝已皱了皱眉，厉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靠近了几步，哂笑一声，“连我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颜将军的女儿，我可是颜将军最得力的副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志是也。”
姝已闻言微微一笑。
李志见面前女子一副很不屑的表情，顿时怒了，“来人，将这个擅闯军营的人给我拿下。”
“我倒要看看，谁敢。”姝已还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笑意在脸上丝毫没有化开。
李志怒上心头，眼神扫过身后的那些将士，示意他们赶快动手。
一个小将犹豫半晌，上前拦住了正欲抓人的同僚，开口道：“副将，此事还是先禀报将军为好。”
李志本就觉得失了面子，此时听到麾下小将这话，顿时怒吼道：“这种小事何必劳烦将军，难道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几个将士应了声是，连忙上前打算押住这个女子。
还未等他们近身，姝已错开几步，“带路吧，我可以自己走。”
她身上其实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令牌，不过她倒是想看看这位狐假虎威的副将到底想做什么，索性也不反抗，跟着几人朝营内走去。
李志满脸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算你识相。”
几人走远后，刚刚那个小将趁人不注意，从队伍后方溜走，偷偷望军营主帐那边跑去。
帐中，颜萧正坐在颜成济的床边，愁容满面。颜成济的伤势极重，尽管箭矢已经取出，中箭之处依然黑气萦绕不散，密密麻麻的黑线沿着伤口之处向外蔓延，甚是可怖。
“报！”账外一声喊。
颜萧收了收哀伤的神色，“进来吧。”
守帐的将士得令，将面前这个满脸焦急之色的小将放进了帐门。
小将一直很敬畏颜将军，但从没有勇气上前和将军说话，今日还是第一次鼓足勇气来将军的主帐。
他也想过万一报错了消息，李志以后肯定不会放过他。但他来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万一那个女子真的是将军的女儿呢。
“有事直说。”颜萧见这个小将自进门后就一直低着头，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报将军，营外有一女子自称是将军您的女儿，说是叫，颜姝已。”小将想了想，名字应该是没记错，他打小记忆力就好。要不是因为记路线记得准，也不会被李志归到他的麾下。
听到这个消息，颜萧的眼睛亮了一瞬，“她人在哪里，还不带她过来。”
小将支支吾吾，握了握拳头，终究还是开口道：“她刚刚被李副将抓走了。”
“什么？”颜萧怒而起身，“快带我过去。”
“将军，您要去哪。”巡逻的将士见颜将军急匆匆的样子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预警。
“看护好成济，我去去就回。”颜萧面色严肃。
“是。将军放心。”
小将在前面带路，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们把那女子带到哪里去了，只能根据李志以往的行为猜测是带去了他的寝帐。
越靠近寝帐，颜萧越怒不可遏。近日来因为成济受伤昏迷，前线战事告急，羌衣又总来搞突袭。他忙的晕头转向，那李志倒是趁机钻了不少空子，目中无军法。
若是姝已有什么事，他定饶不了他。
寝帐中，姝已悠哉悠哉地站在那里听李志说废话。
“小美人，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不让你受皮肉之苦，如何？”
姝已没有作答，她的眉眼含笑，只一瞥，便让李志心里直痒痒。
李志见她油盐不进，继续威胁道：“你若不从，我可就把你当做敌国奸细处置了。你可知道，奸细的下场，是如何惨不忍睹，到时候皮开肉绽的，啧啧，你的皮肤如此娇嫩，若是挨了鞭子，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你若是像之前那个娘们一样识相点，光凭着你这脸，我日后也可带你回京中。”李志说着想要上前摸一下她的脸。
姝已没有后退，眼瞅着他的手快近了，正想着怎么他的手折断。
一声呵斥随着帐帘被掀开，传入耳中。
“混账！”颜萧看到这一幕，被气得不轻，声音都有些颤。
“将军。”李志看到来人，虽不太服气，还是不得不恭敬地行礼。
“父亲。”姝已转头，淡淡地唤了一声。
颜萧无视一旁的李志，上前将姝已左瞧右瞧，心疼地问道：“姝儿，你没事吧。”
“没事，李副将正同我商讨怎么处理我这个奸细呢。”姝已阴阳怪气地笑了笑。
颜萧怒瞪了李志一眼，“李志，你！”
李志知晓了面前的女子竟真是颜将军的女儿，吓得立马跪倒在地。
“将军，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真的是您的女儿。我也是为了军中着想，担心混入了奸细。”
“来人！”颜萧正准备喊人来将李志军法处理。
姝已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悄悄耳语道：“父亲，此时军中动荡，需得查清楚缘由再做处置，断不可因为我而直接动用军法。否则难以服众。”
颜萧听了姝已的话，心道女儿如此镇定，还能在此时想到这些，顿感宽慰。
姝已上前，站到李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志，我且问你，你先前说，要我像之前那个娘们一样识相，你口中的那个女子如今在何处？”
李志伏跪在地，不敢抬头，咬牙说道：“死了。”
“她是如何被你带到军营，又是怎么死的。你若是从实招来，说不定颜将军可以看在你诚实的份上，免了处罚。”姝已的声音轻柔，带着些许诱惑力。
李志一听可以免罚，不免有些动心，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先前抄小路去刺探羌衣敌情时，在羌衣边城绑了几个俘虏，其中有个胡人小妞。姿色不错，我偷偷带过来玩了。”
颜萧怒极，正要上前，被姝已拦住了。
“然后呢，你不是说，识相的可饶她不死？”姝已继续问道。
李志陷入回忆，说得起劲，几句粗话出口，“滋味是不错，兄弟们好东西自是要分享不是，不过那小妞不禁折腾，没过几日便一命呜呼了。这真不怪我啊，我又没杀她，是她自己身子弱。”
姝已面色铁青。
李志抬头，讪讪地笑了一声，“敌国女子，而且还是个俘虏，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李志！”颜萧怒吼一声。
李志缩了缩脖子，继续伏跪着，不敢再言。
姝已余光瞥到旁边的小将似乎有话要说，出声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