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机铃声叫醒了在沙发上睡觉的井寒，她拿起手机接听。
另一头传来了顾欣欣的声音。
“小寒，后天晚上高中同学聚会来不来？”
井寒思索了一下，除了顾欣欣之外她在高中没什么好朋友，都是很平常的同学关系，毕业了也就断了联系。
她只参加过刚毕业时的同学聚会，后来的不是没时间就是用各种理由拒绝了，她不大喜欢参加这种场合。
那么久不见了，这次也就拒绝了吧。
“我最近比较忙啊，就不去了吧。”
井寒随便扯了个理由。
“你都多少年没参加了，年年都有事，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顾欣欣的语气加重。每年都是她通知井寒，每年都是被她拒绝。
“我这真有事。”
井寒尴尬的搪塞。
“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顾欣欣不依不饶。
“嗯，最近我需要和一个客户谈生意，资料还没写完呢。”
电话那头没了声。
......
“他们这次好像邀请了魏老师，你和魏老师关系不是很好吗？不来吗？”
顾欣欣又开口。
井寒怔了一下。
心中的那张人脸在眼前浮现，她犹豫了。
停顿了好一会，说。
“手机发我时间地点。”
“OK。”
顾欣欣得逞了一般回答的很愉快。
挂断电话后，井寒耳边被顾欣欣的一句话萦绕。
——你和魏老师关系不是很好吗？
·
思绪将她拉回了高中时期。
那时井寒念高二，晚上上晚自习上到八点半结束。
不管是什么季节，八点半天都已经被黑色笼罩。
井寒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就过世了，父亲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时常需要出去应酬，所以井寒总是要自己走夜路回家。
井寒从学校走回家需要20分钟，路上的路灯不是很亮，有几处还时常一闪一闪的，井寒怕黑，但又觉得坐车太浪费钱，都是快步低头，走的越快越好。
直到有一天，她刚走过转角，一辆黑色的轿车驶过来停在路边，她看了一眼，车窗紧闭，没看清。
大概是家长来接孩子的吧，她想。
继续往前走。
“井寒。”
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喊她，她回头，看见车窗被完全降下来，一只胳膊搭在上面，顺着看过去，一个长相看着凶巴巴的男人正注视着她。
这是井寒的语文老师，魏川。
井寒属于严重偏科生，专偏语文。
都说女生文科比理科要好，井寒刚好相反，她自己也很无奈，就是学不进去语文，也不爱背什么古诗古文，看着就头疼。
魏川看她更头疼，总在自己的课上打瞌睡不说，作业不是抄别人的就是不完成，屡教不改形容井寒最为贴切。
井寒不明所以地被叫住，愣在原地。
魏川抬了一下头，说：“上车。”
井寒一头雾水，站在那直愣愣地看着魏川。
“我送你回家。” 魏川像是懒得和她多说一句废话，直奔主题。
井寒受宠若惊，急忙摆手往后退了几步，说：“不用老师，我走几分钟就到了。”
“别废话，赶紧上来。”魏川本就不和气的脸变得更加骇人，语气也十分强硬。
井寒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在学校她最怕魏川，不仅她，很多学生都怕他，每天都板着个脸，着实让人觉得没有亲和力。
拒绝的话堵在嘴边，她想说又不敢说。
有学生路过纷纷看向井寒，她觉得尴尬，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向魏川。
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毕恭毕敬地向魏川哈了个腰，说：“谢谢老师，麻烦老师了。”
“地址。” 魏川冷漠地说。
“望安路33号。”
·
井寒在车上紧张地不行，手紧抓着安全带，好像魏川随时能把她拐走卖了似的。
“老师，你家也住在这边吗？”
为了缓解气氛，井寒问了句。
“我和你不顺路。”
淡漠的一句回答彻底堵上了井寒的嘴。
还真是不多说一句废话……
不说话，井寒的眼睛就四处看，看看前方的路，看看车里，再偷瞄几眼开车的魏川。
车看着很新，还有股新车的味道，中间的一小块屏幕上显示着时间，看来魏川不怎么听歌，不然气氛就不会这么尴尬了，魏川两只手都搭在方向盘上，基本都是右手操作，左手略显放松，手骨节分明，手指纤细又修长，手腕上带着一块黑色表盘的表。
井寒又瞟了一眼魏川的衣着，因为是十月份，天气很凉，他里面黑色的衣服打底，外面穿了一个黑色的外套，还有零碎的白色的字母做装饰，看着不太厚。
黑色的车、黑色的手表、黑色的衣服，他还真是将爱黑色刻入DNA里了啊。
井寒看着路边的建筑物越来越熟悉，知道快要到家了，不由得松口气，也不四处看了，直视着前方，渴望马上到家。
突然，车上的静谧被魏川的话给击破。
“我看你好几天都是一个人走，家里没人接你吗？”
井寒迟钝了一下，说：“嗯……我爸爸晚上经常不在家。”
她心中不解，魏川怎么看到她一个人走的，他们不是不顺路吗……
“你妈妈呢？” 魏川又问。
“她早就过世了。”井寒回答的很平静，这么多年，有很多人都问过类似的问题，她早习惯了。
魏川看了一眼井寒，眼神没有那么犀利，温和了不少，似乎在和她说“对不起”。
“放学太晚，天太黑，不安全。”他说。
井寒不作声，她知道。每次她想和父亲提出晚上能不能来接她时，都看到父亲的电话一个一个的接，电脑上不停地打着字，父亲很忙，她不能给他带来麻烦，就没有提。
魏川撇了一眼她，补了句：“以后放学等我一起走吧，我送你。”
井寒吓了一跳，平常对她最严厉的魏老师还能如此的关心她？
她看向魏川，闪动的双眼似在问其缘由。
魏川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冷冷地说了句：“我只是想让你尽快回家，然后写语文作业。”
.......
井寒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心生暖意，她也实在不想走那条一望无尽的夜路了，轻轻地点点头，抿了抿唇，说：“谢谢老师。”
自此之后，每天放学井寒都会在教师办公室门外等魏川，遇到老师同学，井寒就笑着说拿练习册给糊弄过去。
时间久了，井寒发现无论魏川有没有晚自习，他都会出现在办公室里，都会送她回家。
学校规定每天的晚自习都要有不同的老师看，不用看晚自习的老师就可以提前下班。
一周过去，井寒发现魏川在一周中只轮到两天班，可他还要每天等自己，心里有些愧疚。
晚上井寒就和魏川提了这个事情。
“老师，你没有晚班的时候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少废话。”
直接被怼了回去。
·
仔细想来，井寒和魏川在毕业之后就没了联系。
井寒在本地找了个工作，希望哪天还会再遇到魏川，可是尽管她走到学校旁边，也没有再遇见他。
时隔五年，两人在同学聚会重新见了面。
井寒画了个很漂亮的妆，很符合她年轻的气息。她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饭店，推门而入，目光瞬间就被魏川给夺了过去，他早就在位置上坐好了，手滑动着手机，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去。
两人目光对上，魏川只停留了两秒便移开目光。
孙杰看到井寒进来，起身迎接，说：“井寒你可算有时间来了，都多少年没见了。”
井寒立马展露笑容，说：“之前一直在忙实在不好意思，真的很想念同学们。”
因为总是要见客户，井寒的客套话可是张嘴就来。
井寒坐在了魏川对面的位置，时间尚早，只有他们三个来了，气氛有些尴尬。
孙杰不停和井寒搭话，一句一句问着，井寒都是简单的回答。
她进门后，魏川依然在看手机，但好像心不在焉，滑动几下就放下了，然后目光飘忽不定，两人偶尔会对视几眼，但都是他先躲开。
井寒回答孙杰问题的同时，总是瞟向他。
他的样貌没有什么变化，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眉眼，却依然是严肃着脸，穿着还是熟悉的黑色，黑色的风衣，里面是黑色的打底，还是留着一头寸发，看着男人味十足。
直到又有人推开门，气氛才得以缓和。
所有人看到井寒都是一阵寒暄，井寒有些尴尬的应付着，过了一会，顾欣欣来了，井寒看到了救星。
顾欣欣坐在井寒旁边，拍了她一下，说：“你可总算来了。”
井寒浅笑了一下。
要不是魏川在，她才不会来。
顾欣欣和几个同学聊了几句，胳膊突然怼了怼井寒，低声说：“魏老师在那。”
“看到了。”井寒简略的回答。
她发现同学进来的多了之后，魏川变得温柔随和，和同学们亲切地打着招呼，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
怎么不笑着欢迎她，井寒想到这撇了撇嘴。
“你俩打招呼了没？”顾欣欣问。
“没有。”
井寒靠近顾欣欣，小声说：“他是不是有人格分裂，我刚来的时候拉着个脸，人逐渐多起来后，他竟然笑着迎接。”
她的语气很不可思议，她还没怎么见过魏川笑，印象中的他总是板着个脸，好像她欠他钱了……
“去年他也来参加聚会了，一直是笑呵呵的，感觉比上学的时候变了很多呢。”顾欣欣说。
“去年就来了？”
“嗯，去年你说你要准备毕业论文，忙得很，我就没再强求你来。”
井寒抿了下唇，去年这个理由当然是她编的，毕业论文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早知道他在，她去年就参加了。
人都来了后，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井寒笑着听，有问到她的话她就回答，大多时候她都在偷看魏川。
他手托着下巴，也在笑着听同学们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