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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山奇遇(二)

    堂溪毓自幼所受的教诲,即是救死扶伤,性命相托。

    离人群越远越安静,也越发诡异。将才沁人心扉的迷穀之光,如今衬得人孤立无援。

    她心想,如果是姐姐,那也定会这般不辞辛劳吧?更何况那是帮了她许多的道长。

    她还年幼时,姐姐便出门行医了,据说还救治了一只大鸟,翅膀能扑起海啸。那时她只会和秋芝崇拜地、永远也听不够地求她讲,一遍又一遍。

    平地卷风叶落,人影飘零,心颤颤。

    她依稀记着书上说,招摇山上有兽,名曰狌狌,食之则健步,腿疾自然能痊愈。还记载了那狌狌喜爱酒水、甘蕉。

    听起诱捕容易,但她此行正没带这些物什。

    她顿步,此刻再无声响。她不敢去想象是否还有些别的妖怪禽.兽,强行稳心。

    忽而蹲下,抓了一株鹅黄色菌菇,其菌盖扁平,中心凹陷,菌褶较密,不等长,菌柄纤细……

    她细嗅,确定这是花菌菇,也能派上用场。

    拾了树枝,不嫌累地戳下一小块,再与随身带的木冻粉和在一起。她捏把汗,继续将那小团浆涂抹到脚边最大的花菌菇上,完全掩盖了它原先的色彩。

    堂溪毓紧着躲到一颗五人宽的树后方,取出一张黄符纸,紧盯着那布好的局,悄声念着:“天清清地灵灵,拜请五鬼阴兵戌时变化去叫狌狌,急到……救药无功,吾奉阴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

    卒然,无影风回上旋,林中草似烟尘舞爪,堂溪毓紧紧抱住树干,否则得吹入云间。

    手酸要脱力之际,风骤然停歇,夏夜闷热依旧,她重重地坠地,衣摆已经脏成鬼画桃符的宣纸,看着就艰辛。

    她现下顾及不得,连忙爬起来看——

    果然,花菌菇本身就有异香,她又抹了一层浆糊掩盖本身,而那浆糊能助香溢,加剧毒,且飞扬的药粉,迷惑人心。

    狌狌体毛红褐,头两侧一双白耳,筷子做的四肢,纤细却有力,先是匍匐靠近,再直立着探看。

    在它回头扫视时,堂溪毓看清了它的脸,果真是张人脸,但按在它身上,且先不说不伦不类,直叫人发慌。

    传说是吃多了人,才长了人脸。

    她心中趔趄,如果失败了会怎样?是被狌狌生吃,此后它顶着她的脸?可能它会撕碎她的身躯,她的姐姐此后也只是瘫在床上,无人会知晓她去了哪,苏绎腿有疾,甚至无人为她超.度。

    她可能化作千丝壅滞,她可能被亲人当作贪婪者,她也会成为来日的登山者,口中的前人。

    那狌狌自然没瞧见她,便匆忙地吃起来。

    也不知这奇兽的胃长什么样,竟没有立刻倒下,她便继续念咒,隐藏在花菌菇旁的符纸显形,阵法封锁。

    狌狌尖声细语说着些什么,怕是模仿人类的语气,如细针戳夜。堂溪毓念得更快了,她可不想吸引来更多的奇兽。

    阵法化作一金钟,将其罩内,而它不断地撞击,回馈的却是愈来愈小的钟身和电击般痛楚。它恐怕自己也清楚,再这样敲下去,它会提前疼死。

    堂溪毓现身,它彻底愤然,蛮力大涨,仇恨能化作一切动力,钟无章法摆动。眼看就要裂缝了,银铃般的叫声变成了钟鼓闷重声。

    她背对着树,嘴里一直念着,反复道。纵使额角掉落的汗珠沾染了手心伤口,血成了刃,她也忍着。

    她不愿再次被打倒。

    明月天色高,郁苍苍,天地间只剩狌狌的哀恸。

    渐渐寂静,堂溪毓为它凄戚一瞬,便上前查看。

    时候不早,她不放心那三人,但这狌狌笨重,她找不准怎样拖回去。

    确认没了气息。此地凄神寒骨,不宜久留,她只好抓住狌狌的一只脚踝。

    说实话,她内心有抵触,因这狌狌属实长相瘆人,连带着与它的接触都似刀尖走路。

    她不低头看,只管着前方路,粗喘大气,默念着小事一桩。就算遇见埋伏也无妨,她早在来时路上布好了阵法。

    孟夏非长夜,她算不准还要拖多久,不过苏绎那伤口简略处理后,一时半会儿碍不了事,她担心的只是蔡知鹤。

    她觉得蔡知鹤不怀好意,但也不确凿,便怪自己看人过于险恶。

    “姑娘,你这是拖的谁啊?”

    一位着布衫汉子不知何时出现,怪唐突的,手上还提着斧头,背上的箩筐里多半是柴。

    堂溪毓提防:“何事?”

    那汉子另一个空着的手往衣角上擦拭,满脸横肉,讲话也是干燥得随了这个夜晚:“你拖的谁?”

    堂溪毓正犹豫是否要召唤阵法:“大哥,到底何事?”

    “是不是狌狌?”那汉子哼声:“我猜的。”

    防止耽误了路程,堂溪毓轻微拐角往前走,顺便观其所言所为。

    “到底何事?不知我能否帮你?”堂溪毓咬唇,心里突突发抖。

    深夜深山见一拿斧头的壮汉,以后回想起都是怪异惊悚。

    那大哥僵硬地转过头,直愣地端详她。

    这一对视,引起她一声惊呼。

    “怎么?瞎子就这么恐怖吗?”那壮汉的斧头劈开空气,哗哗响,堂溪毓想起人坠坡的撕拉声。

    她手捂着胸口,试图顺下一口气,不敢愆怪,因为如今靠近了,她才看清他的五官——

    两眼眶空洞,发黄的眼珠挂面,仿佛陈年旧物,一高一低。

    壮汉一步步靠近,地上的落叶奏响惊慌小调,背篓里的木柴也干燥地摩擦出声,宛若勒喉。

    阴魂不散的气息浓厚,她仿佛嗅到了死亡,生命终章怕是被他斧头劈断的。

    慌措间,堂溪毓念咒,却被看穿,壮汉手上的斧子朝她砍来。

    她丢下狌狌,念咒声急促,整个人后退中跌坐。

    斧子的银色愈发显耀,上面暗红色的痕迹像禁书上的咒语,斧柄的陈年木纹逼近——

    还好,一堵黄光姗姗来迟,隔开了他,但他仍死死地盯着她,嘴里不屑吐气。

    眼珠盯着她。

    “你想治眼疾吗?”堂溪毓试探。

    “什么?”壮汉脸色微变。

    堂溪毓大了点声音:“我能治好你的视力,但能帮你恢复面容。”

    ——还你一副有眼有珠。

    壮汉嗤声:“你现在不是能跑了吗?还来跟我炫弄技术?”

    斧头又开始劈空气。

    “诚心可见一斑。”

    思索后,壮汉的斧头偃旗息鼓,但不以为然道:“这山上没人,我要面容干甚?反倒能吓唬你们这样的人。”

    堂溪毓咽了口水:“你不用视力便能做到一切,我也正好只会恢复面容。人都追求完整的、完美的。你也是。”

    “我也是吗?”壮汉像是自言自语。

    堂溪毓乘胜追击,嗓子眼的心跳稍稍平息:“走吧,顺便帮我把这狌狌拖回去,大哥信我。”

    大哥果真收起斧头,精准抓到狌狌一只手,这场面看得堂溪毓心里直发毛。

    ——他到底呆了多少年?可是他看着仅三十有余。

    —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这位是……啊!”蔡知鹤迎着笑脸最先上前,与那壮汉装个正面,他石化了。

    秋芝围着火堆嘟嚷:“你这呆子公子,整天大惊小怪些什么?平白给小姐添堵——小、小姐……”

    她凝噎。

    心里却大声吼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个眼珠子怎么在外面啊!

    那壮汉哼了一声,把狌狌一丢,手上又出现了斧头,凛声:“没见过瞎子?”

    见着他们三人毫发未伤,苏绎还睡着了,唐惜松口气,后摆手让他们一边儿去。

    便从容对壮汉说:“大哥,我先帮你吧。”

    秋芝难得没和蔡知鹤吵,罕见一致地后撤,碎步点地。

    “秋芝,帮我洗下剪子,再把我的药盒提过来。”

    秋芝支支吾吾着:“小姐……我生平第一次不想和你待一块儿……叫那个呆子吧……”

    “嗯?”堂溪毓和蔡知鹤一起发出疑问。

    “哦……小姐等我……”说罢,秋芝还对着蔡知鹤做了副鬼脸,拧着眉毛却毫无戾气,反倒是有些——

    蔡知鹤扑哧笑出声。

    火苗寂静中起舞,秋芝眼睛眯着小缝,胡乱地不知道看哪儿。

    “呆秋芝,你不是嚣张至极吗?”蔡知鹤差不多消化了那壮汉模样,还有闲情打趣。

    秋芝瞬间瞪着他,以白眼敬之:“净会说些风凉话,叫你公子那是我做人有礼,如今这礼我不要也罢,你这呆子呆子呆子!”

    她下巴倚着膝盖,挤得脸圆乎,以为摇头晃脑便能增加气势,但只是猫抓痒。

    “你!”蔡知鹤别头,强压嘴角。

    壮汉声音粗犷:“两个丫头吵什么吵?真够烦的。”

    使得秋芝回头看他,但修复中的模样吓着她了,她匆忙眯眼睛,后知后觉地嗤笑:两个丫头!

    苏绎也被不小的动静吵醒,揉眼,就看见蔡知鹤笑容明媚地盯着他,并在发现后瞬间冷脸。

    “这小孩……”苏绎心里嘀咕。

    他颤颤巍巍地坐直了身,看着不远处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和人面兽。

    “这是?”苏绎问道。

    蔡知鹤慵懒道:“一壮汉与一狌狌。”

    苏绎还是不解,蔡知鹤无奈添些解释:“唐……姐姐抓到了狌狌,还遇见了一个汉子,失明,正在按眼球。”

    苏绎的表情稍复杂,他看这奇兽的躯干,想不出堂溪毓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的,他如今反倒要借助她的力量——

    “我本来就是为了依靠她的力量,才陪她去天玄门的。”苏绎心底轻嗤自己。

    他闭关修炼五十年,可昔日的重伤难治,功力也受压制。

    此时堂溪毓完成了手上的功夫,疲倦拭汗,还没缓口气就走到苏绎这边来了。

    而那位壮汉摸脸,横肉的位置一成不变,却莫名发出些细小的赞叹后,去削肉柴火烤。

    苏绎见到她走得极快,泥污附着衣裙,他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来得汹涌,与以往不同。

    他权当自己是腿疼。

    “给我看看。”扬言,她便下手去掀他胫衣。

    苏绎却抓紧了,满是扭捏。

    堂溪毓好笑地叹口气:“道长怎突然古板起来?”

    “古板……我怎会?”苏绎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自己现在别扭个什么劲。

    便松了手。

    堂溪毓这才能看清伤口,她不自觉蹙眉,不知是否因流光映衬,苏绎颇觉她样貌甚美。

    “姑娘给我下月回的时候心狠手辣,这回怎想到救我?”

    堂溪毓忙着思考病情,敷衍道:“毕竟这路上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我?

    苏绎侧身,红乍笑,绿长颦,想起她微热的脸颊。

    以及虎山神送别那日的荒唐之言:“明绪大人,与唐姑娘结伴竟如此般配。”

    他竟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心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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