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

    燕临和心腹谋士们商议好事务后,独自一人坐在王驾中。

    王驾空间巨大,阵设华美,布置精巧,坐在其中感觉不到一丝颠簸,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型宫殿,兼具美观与实用。

    他在妆台前撑着脸,明镜光可鉴人,映照出的容颜似笑非笑,他的声音也微微起伏。

    [无双,你在生气吗?]

    叶无双眉目微抬,[嗯?]

    燕临伸出食指,轻轻的描绘着在镜中倒影:[你此次的动作颇有些针对太子之意。]

    叶无双坦然道:[我确实有些生气,因而才做得明显了些。]

    燕临手指一顿,他曾用了很大的心力去研究叶无双的心思,天性冷淡,目下无尘,万事入眼不入心,是仙人一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戾气,带着深深的嫉妒。

    太子算什么东西,从来没被他放在眼里的人,这样的东西,也配让无双有情绪波动,他配吗?

    他不配!

    他敛下眉眼,单手撑着的脸晦涩不明,[为什么?]

    即便是讨厌这样的情绪,他也不想太子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得到。

    叶无双眼睫微微一颤,不久,她认真地开口:[因为你。]

    燕临瞳孔微微收缩,[因为我?]

    [我知道,你之所以会请命就封,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因为我的不喜欢,所以你改变了计划。]

    叶无双面上露出一抹微笑,[我不是傻子,别人对我究竟怎么样,我还是能感受得到。]

    唯有真诚才能打动人心,望着镜中的少年,她目光澄净,[在那时,我就将你视为我的挚友了。]

    她轻哼了一声,[太子燕朗,他的处事未免太过过分了,分明是你让的他,却摆出一副得意忘形咄咄逼人的姿态。菜鸡就该有点自知之明。]

    燕临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出来,叶无双奇怪地问他:[燕临,你笑什么?]

    [因为很高兴。]燕临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张扬、恣意。

    [很高兴能成为无双的挚友。]

    高兴于燕临这个人在叶无双心中终于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人物,终究有一天,他会彻彻底底占据对方的所有心神。

    ——

    燕临的封地是长洲郡,乃是北地最繁华富庶的地带,但到底是边境苦寒之地,无法与四季如春的楚国相提并论的。

    越向北行驶,边塞风光越是浓重,岩石、戈壁、朔漠、飞沙,战马嘶鸣声和鼓击号角声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响起,来往的商人行者都着厚皮大袄、提着大刀,四处洋溢着粗犷剽悍的气氛。

    叶无双观察着一路上的状况:接下来要做很多事了。

    塞北道路交通不方便,货物难以运输,要想发展这里,首先就要修路,需要重新开设水泥工坊、招修路工……工人从哪里招,薪酬定多少合适……

    北方的降水量比南方少,因此,他们还需要建设水利工程,用来蓄水储水……还可以种树,不仅保持水土改良土壤、,还能增加经济效益……种树的话,是先种嫁接果树,还是种速生林好呢?

    民以食为天,燕临手里既然有军权,便也可以发展军屯,让军队自给自足,减少财政支出……

    林林总总,千端万绪,叶无双面上却并无烦恼之色,反而有几分跃跃欲试,将一个贫瘠之地建设成人人向往的天府之国,这是件多有意思的事情啊,她喜欢玩这种有挑战的游戏。

    ……也因此,在还未到达天芝城之时,她就同部属们讨论商量出了一个个计划与方案,将接下来的人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

    麦苗青青,柳枝碧绿,城内城外,田野间到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

    烽火台上旌旗飘扬,城门下,守兵们手执长戟跪拜于地,脸色庄严肃穆。官员们身着朝服,姿态恭敬地迎接王驾。

    “殿下千岁。”

    为首的官员赫然就是楚国的前任大司农。

    他自从站了队后,便快马加鞭地带着农种、农具、化肥和农药这些东西赶来封地,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春耕。

    此次春耕至关重要,所谓民以食为天,若是此次能得一个好收成,百姓知道跟着他们能吃饱饭,届时,何愁人心不得?

    而且,粮食储备越多,底气才会越足。

    叶无双微微一笑:看来初步计划实行得很顺利。

    第一步走出去了,第二步第三步也就不难走了。凭着大司农打下来的良好基础,她飞速地接管了塞北的政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府的势力开始逐渐占据塞北各个重要位置,收拢塞北军权就提上了日程——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武力的震慑,一切皆是空中楼阁。

    就在透出要取军权的意思之时,北地便暗流涌动起来。

    燕临是帝王明旨钦定的塞北之主,名分大义在身,收归军权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可想而知的,没有人会愿意将手中的权利让出,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塞北军权名义上属于长洲王府,但是能不能当真将军队抓到手里,就只能看个人的手段了。

    专门掌管情报的心腹匆匆求见:

    “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叶无双搁下笔,问道:“何事?”

    心腹俯身禀告:“属下得到消息,军营那边要调到殿下名下的两万军队,其中大多数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并且,这些丁壮都是以殿下的名义下令强征的。”

    心腹心中恨恨咬牙,新兵也就算了,那些人以王府名义强征民间壮丁,这些新兵怎么可能会对王府有好感,真是好算计啊!

    众位心腹脸色变幻,被这些操作膈应到了。

    大司农冷笑一声,出声道:“看来塞北军那些人已经忘了,军营吃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大司农是国家的农业部部长,专管粮库的,每年都要往军营调运大量的粮食。便是辞职了,也是在叶无双这个农业龙头大佬、楚国最大粮食供应商手底下办事,她不点头,塞北军休想吃到一粒米。

    前户部尚书之子摇扇,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不知道军营将领们发不了军饷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会死心塌地地跟着。”

    ——户部是负责管理全国财政的,自然也包括军营的饷银。众所周知,叶无双一手主导楚国商业兴盛,却少有人知道她每年给户部增加了多么大的收入,一笔天文数字。若是叶无双不乐意了,那塞北军的军响便会能缩水一半。

    ……

    其余众人也都开口说起话来,处处抓住军营的关键所在,誓要给他们点苦头吃吃。

    身着青衣的谋士说道:“而且,这样一来,咱们先前的计划……”

    如今是春夏之交,草原上的北狄族最虚弱的时候,他们族中的人畜被严寒折磨了一个冬天,现在的精力全放在恢复能量、繁衍后代上面去了,战斗力直线下降。

    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趁此时机发动反攻,打一个漂亮战,有这实打实的军功在,定能让人另眼相看。

    没想到,他们这边设想得好,想要凭战绩收拢军权,可塞北军营那边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给了一道选择题。

    如果选择用这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新兵取得军功,就要牺牲大部分人的性命换来胜利——但这些人本就是强行征来的兵,再让他们死在战场上,王府定然会招来百姓的怨恨、失去民心。

    若是放弃这次反攻,转而操练新兵,那收回军权的速度就会降低,也让那些人成功拖延了时间,能想出更多阻挠的办法。

    众人一时间只觉得左右为难。

    在冥思苦想的众人中,只有叶无双依旧气定神闲、不慌不忙。见此,有人不禁询问道:

    “殿下,您怎么看?”

    叶无双微笑了起来:“送上门的人,为什么不要呢?”

    这可是两万的人数呢。

    她手指轻轻点了两下脸庞。草原上地广人稀,且北狄人对异族的警惕性高,因此草原里面的消息很难得到——但在燕临的前世里,已经将其中的情报剧透明明白白。

    去年冬季,草原上大雪大寒,北狄冻死了不少人,塞北边境这边的人却因消息滞后没能及时抓住机会反击,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这些人在极端残酷的环境中,性情被激变得更加极端与暴虐——于是在秋收之时,养精蓄锐后的北狄在犯边时疯狂地进行掠/夺与发/泄,如饿虎扑食,边境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叶无双眉心微拢,视线转向一侧,那正是子车三兄弟中的大哥:

    “子车将军,你在调/教新兵方面素有声名,那些新兵便拜托你了。”

    想到这里,叶无双眉心微拢,视线转向一侧,:

    “奄息将军,你在调/教新兵方面素有声名,那些新兵便拜托你了,务必要精心训练好他们。”

    子车三兄弟在燕临封王后就找上门来表示效忠,正是踌躇满志之际,子车奄息重重抱拳,掷地有声:

    “是,属下会从中优中选优,挑出资质好有悟性的士兵,为殿下练出一批精兵来!”

    叶无双沉吟片刻,又说道:

    “再补充一条,新兵如果有不愿意留下来的,可以自由归家,但是,必须是接受四个月的训练,并且考核合格的才能离开。”

    众人震惊,“这是为什么?”

    那些新兵是被强行征来的,如果允许他们可以离去,恐怕有很多人要离开,那培养这些新兵资源的岂不是都打水漂了吗!

    叶无双微微摇首,“当兵的都是刀口舔血,九死一生,他们心里不乐意,又何必勉强呢!难道要我们要指望一群人在心不在的士兵作倚仗吗?”

    话虽如此,一群人还是免不得有几分憋气。

    叶无双左侧的少年忍不住地嚷嚷着:

    “殿下,难道我们就这样受着吗?听说军营那边正在调兵遣将,想要走我们原定的计划来抢功,这可太让人可恨了吧!”

    他眼睛亮亮地,握着拳头激昂地说着:

    “殿下,要不就让我去会一会北狄族的人吧!我们想要和他们比划比划很久!”

    “我一定会打败他们,在他们的牧场上种地放羊,把他们的家划入我们的地盘!”

    “无病!”另一个和他眉目相似,却更加年长大沉稳一些的青年皱眉,低声训道:“没上战场之前,可不好说这些空话。”

    他面相极为憨厚朴素,有种不动如山的内敛安定。

    叶无双单手支颐,眼睛透出淡淡的笑意来。

    这两位现今籍籍无名,但是在未来可是极为声名赫赫的——武帝座下大将军和大元帅,挥斥方遒,扫荡草原,把塞北草原变成自家闲逛的后花园,毫无虚言。

    有这些人才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她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狡黠:

    “虽然说着自愿离去,留不留得住人,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还得看咱们的本事。”

    众人眼睛一亮,说到底,能被强征的都是些地位低下的平民百姓,即便能回家去也只能一如既往种地,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看天吃饭,忍饥挨饿,所得到的只是相对的安全。

    但是,如果新兵在四个月的训练中亲身感受到王府部队的优渥待遇的话,一定会有人会为了这些待遇而心动的。

    谁能抗拒一份吃得饱穿得暖、武器精良、月薪丰厚,战死还有抚恤金的工作呢?更别说因为军功制的存在,只要能杀敌,就能让自己一家子出人头地,子子孙孙都不必耗在一亩三分地上,实现阶级跨越,不然怎么会有闻战则喜这句话呢?。

    子车奄息听得一身热血激昂,腰板挺直,沉声道:“是,定然不负殿下重托。”

    叶无双放下手来,微微一笑:

    “奄息将军不必过多思虑,即便有人不愿从军,也是我治下的人民,总归都是为我办事。做买卖要给我交钱,种地要给我交粮。不是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

    叶无双又是一笑:“何况那些经过训练的兵,他们回去也未必毫无用处。”

    她微抬下颌:

    “北狄蛮族烧/杀掳/掠十恶不赦,如今又将犯我疆土,为百姓安危,本王特地允许:民间可自行组织民兵进行抵抗,与北狄族作战所获财产,十分之三呈缴官府,十分之七由民兵留下享用……”

    青衣谋士眼眸精光闪烁:“殿下的意思是……”

    叶无双笑起来:“百姓如果能打败北狄人,允许他们获得对方拥有的土地。”

    谋士呼吸一窒,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土地!对于百姓来说,土地是执念——草原的地也是能种田的,就算不能种,也可以盖房、养殖牲畜,哪怕你死了埋在里面占位置都可以——土地就是最有价值的财产,比金银还保值!

    而现在,不用出钱就可以得到土地,甚至你能耐越强,得到的土地就越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以想见,这个旨意传出去,会有多少百姓愿意为了自己的土地而拿起武器,何况,这里是长年战乱、武德充沛的边塞,人民骨子里就有一种敢于豁命的彪悍。

    并且,那时那些通过王府考核归家的士兵就可以为民兵提供极大的助力,他们经受过的专业、系统的训练经验可以让他们成为民兵们的教官、军师、谋士与领头人。

    妙,妙啊!

    叶无双眼睛眨动,继续说道:

    “且,动员塞北境内官属和人民,可酌情给予民兵方便,便宜行事。”

    说这话时,她的视线往众人轻轻一扫。

    工匠的首领心领神会:“属下会吩咐底下的匠人进行制造铠甲和武器,将其改造得更加优良,助民兵成功反击北狄,为被北狄人杀害的百姓报仇雪恨!”

    大司农微微一笑:“既是为保护我们百姓挺身而出的英雄,岂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呢,此次行动的粮草,由官府包了!”

    一身白衣的女医首摇扇道:“平安商会会免费赠送一批药材,并组织医者为民兵治疗。”

    商会会长:“商会的工厂优先招收民兵的家属。”

    无病道:“民兵中若有表现特别突出的,可以任命到军营里担任要职,免得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

    在场的人一个个默契开口,井井有条,面面俱到。等一一说完,就已经搭建出了大致的框架。

    ……

    王府发出打北狄可以分土地的告示后,百姓本还不信,直到有那么几个与北狄有深仇大恨的人带头组织民兵报仇后,官府竟没有食言,凡是敢闯敢冲的,那么大块的地竟也当真给人登记造册了!

    这还得了,听到消息的人们赶紧提起武器,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草原里赶去,生怕错过这大好机会。

    这还等什么,现在就是咱们大家伙发家的日子了!

    不得不说,土地的驱动力是巨大的,民兵组织的势头很强劲,强到什么程度呢?偌大草原近小半土地都归入了长洲王府属地。

    并且,先前叶无双早早地定下了以瓷器丝绸茶叶等商品和草原牲畜的交易计划。

    那些精美的丝绸、奢华的器具、甘醇的茶叶、高床软枕、笙歌曼舞,无不让北狄的大贵族们痴迷不已。由奢入俭难,尽管冬日时曾损失惨重,但他们已不愿再回到以往的生活了,为了自己的生活水准不下降,情愿付出高昂代价来换取——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对土地并不看重,很愿意用土地来进行交易。

    因此,在短短的时间里,长洲王府拥有了草原近半的属地。

    ……

    各方出力,一通折腾下来,军营那边想要趁机大放光彩的想法终究还是落空了,在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人民群众中,他们的行动没激起一丁点水花。

    [太子哥哥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不要像没断奶的小娃娃一样,遇到事情只会找大人。]燕临百无聊赖地道。

    燕朗太子的岳父为当朝太尉,三公之一,名义上的国家军事最高官员,统帅天下兵马大权。

    能坐上这位置,想也知道不是省油的灯。此番军营行事,若说其中没有他的授意,他是不信的。

    可惜啊,即便如此,他们终究还是输给了他。

    叶无双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燕朗太子是众多名士大贤教导出来的,除了贪爱美色外,行事倒也不曾出过什么大差错,他的能力,做个守成之君倒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可惜生不逢时,生在这样一个混乱的世道,偏偏遇的又是这样一个妖孽的对手,皓月当空,谁能注意萤火发出的光芒呢?

    亮堂堂的光辉照进入楚京一座府邸中,花园石桌旁,身着赤黄蟒袍,腰系九环带的男人脸上沉沉,嘴唇冷笑一声:

    “招惹北蛮,就算得了一半的草原又如何,那地又种不出多少粮食,如此劳民伤财,空得了个开疆拓土的虚名而已,莽撞无谋!”

    他对面身形昂扬的老者一言不发,低首时,桌上棋盘中,一方朝气蓬勃气势逼人,一方已是穷途末路惨淡零落。

    月光斜照在老者的鬓上,染上满头霜雪。

    这曾驰骋沙场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啊,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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