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采访录完已经接近下午两点,黎光配合节目组又拍了点宣传照片,最后才出来,出门时,停车场上其它几个嘉宾的车都已开走。

    华烨站在一辆黑色保姆车前冲她挥手,她刚走过去,与之相邻车位上车门突然打开,陈天乐从车上下来给黎光拉开车门:“黎光,公司有点事,刘哥让我来接你过去。”

    黎光停下往华烨车上去的脚步,对他说:“我这几天处理点工作,基本不在家,让黎风先住你或者陆维那,等我回家再叫他回去。”

    华烨微笑道:“好,你不用担心他,我会照顾好他。你的伤口记得上药,路上小心。”

    黎光低声应下转身上车,陈天乐关上车门冲华烨点头示意绕过去上了驾驶座,陈天乐车都开出去了,华烨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黎风拉开车窗,一巴掌拍到他肩上:“烨哥,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姐是去工作又不是不回来了,看这么入迷。”

    华烨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拉开车门坐进去:“不是,就是感觉你姐的司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黎风想了想摇摇头:“我就认识我姐的助理跟经纪人,司机不认识。”

    华烨打了圈方向盘,车子顺利从车位里出去往外开,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陆维半瘫在座椅上的身影突然灵光一闪:“陆哥,黎光司机是不是之前我们在晚托班的同学?当时应该就坐在你后面,叫什么来着?”

    陆维手里的手机传来游戏胜利的提示音,他捏捏脖子,稍微直起身坐起来:

    “你说陈天乐?”

    “对,就是他,他怎么成黎光司机了?”华烨问道。

    陆维漫不经心地按照孙春水教他的方法捏着手指:

    “他中考考的还不错,当时也在一高上学,不过是在22班。他爸跟我爸在一个工程队,高一那会,他爸在工地上被水泥板压住了右腿,发现的太晚截肢了。他妈妈很早就去世了,爷爷瘫痪在床,奶奶长年生病住院,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学全靠他爸撑着养家。他不想给他爸增添负担,高一还没上完,就背着他爸退学外出打工了。

    我跟黎光和他关系还不错,当时还凑了两千块给他当路费,那之后我跟黎光时不时地会给他打一点钱过去,他说我们挣钱也不容易,不让我们给他打钱,就把我跟黎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其实我跟黎光都知道,出去打工一年能混的多好,但当时我们能力都不大,也帮不了他什么,等有能力了,想再帮他,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只能时不时地给他家人送点东西。

    高二之后,我去打比赛,没怎么回清阳也没再见过他,再见面就是三年前,我参加一个活动,黎光也在,他那时候就是黎光的司机了,至于怎么成黎光司机的,他跟黎光都不说,我也没问过。”

    华烨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舌尖轻抵下颚有些气闷:“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跟我说,我就...”

    “找你爸帮忙吗?华烨,你知道在清阳这样的孩子有多少吗?每年因为家庭原因上不了学的大有人在,你爸又能帮多少,能救多少?我可以是你求来的特例,但我们不能成为你的常例。

    华烨,你爸在清阳投了很多慈善资金,被资助的有很多人,但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你也应该明白,我尚且有安老师的资助可以打掩护,但陈天乐呢?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合上了。

    当时你们家在清阳,如果每个没有被资助,或者资助资金少的人都求到你家里,我问你,你是帮还是不帮?”陆维说完就看向后视镜,眼神在镜子中显得格外清醒理智又带着些看透世事的冷意。

    华烨透过镜子看到了陆维眼中的冷静与清醒,心中剩下的那些闷气与怒意被冲的一干二净,他闷声说了一句:“我知道,就是有些难受。”

    陆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黎光跟我当时瞒着你,就是不想你为难,陈天乐现在过的挺好的,你也别想那么多。”

    黎风初中是在永安上的,比他们又低了一届,对他们聊起的人所知甚少,熟知的也只有安年几个,见车内氛围一时凝重,他哥俩好的揽过陆维右手搭在华烨肩上:

    “哎呀,难受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每年都给村里镇上捐钱,每次捐的还都比我多的多。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搞这一套,那我怎么办,切腹谢罪?

    你们这就是道德感太强,明明是凡人之躯还非得去当那普度众生的神,一个人的力量哪有那么大?尽力而为就行了,来来来,开心点,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我们晚上去吃什么,我这六年没回国,这一次一定要吃够本。”

    黎风三言两语下去,车里氛围轻松了许多,黎风又开始给云远他们打电话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而另一边,陈天乐略显焦急语速稍快跟黎光汇报目前公司的情况:“可杰哥上午接到消息去开董事会,到现在已经六个小时了都没回来,堂月姐打听了会议室从上午到现在就只有阮总身边的秘书进去过一次送饭,没人知道里面在开什么会。

    但之前你生病的时候,阮总三番两次派人请你去私人酒会,可杰哥都给拒了,上个月还在你家楼下抓到了阮总派来的人一直在偷拍你的照片。

    今天这个董事会也是阮总召开的,十有八九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你,现在就拿可杰哥来做文章,想逼你续约。”

    黎光单手扶额眉头微皱,指尖不住地轻捻着车里何堂月落下的可乐吸管,斜靠着座椅看着窗外,车子又驶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前是去公司的路,往右是回家的路,她停止手上的动作:“天乐,右拐,回我家一趟。”

    车子平稳右拐,陈天乐什么也没问,将片刻前等待时的焦急抛之脑后,无条件相信现在的黎光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下午五点,梦笙影视文化公司会议室内,魏孟伟坐在主位,左侧是加起来手里掌握着公司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四位股东,右侧是势单力薄的刘可杰。

    “可杰哥,我好说歹说跟你商量到现在,你是油盐不进啊,既然这样,摆在你面前的就剩两条路,要么你说服黎光让她签了这份合约,要么明天你就因为挪用公款去牢里踩缝纫机。陪你在这耗了一天了,我最后再给你五分钟,你选吧。”

    阮灿明慢悠悠地拿起紫砂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剪裁良好的西装勾勒出精心训练出的肌肉线条,脸上是温文尔雅的笑容,说起话时不紧不慢的,如果忽略他口中那暗含机锋的话,单看外表确实是一个气质上佳的世家公子。

    刘可杰看着面前那些环环相扣的把他推到坑底的证据,气的浑身发抖把文件全甩到阮灿明身上:“阮灿明,你大爷的,我没干过的事,你再怎么陷害也是没干,我哪一条都不选,还就请律师跟你杠到底了,有本事你就把我弄进牢里。”

    文件哗啦一声散开,散落在地上,黎光走进会议室的门时刚好踩到一张在面前悠悠飘落的A4纸,她身侧的秘书微微俯身向阮灿明示意,等黎光走进去后伸手关上门。

    黎光还是上午那身装束,休闲白T,墨绿短裤,对来公司谈判最大的尊重不过是在头上加了顶酒红色的棒球帽,右手提着外卖,左手拿着个文件袋。

    秘书走后,她把外卖换到右手,蹲下身捡起那张沾了脚印的A4纸。边看边走到桌边,刘可杰站起身就想把她往外推:“你不是在录节目,来这干什么,快回...”

    黎光侧身一闪避开他的手,把外卖放在他面前,又拉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可杰哥,堂月姐说你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回去,怕你在公司饿着,让我来给你送个饭而已。你最喜欢的梅菜扣肉跟醋溜白菜,吃吧,吃完这个会估计就开完了,刚好可以一起下班。”

    刘可杰一时没搞明白黎光到底想干什么,但看到她掩在帽檐下那双让人瞬间平静下来的双眼后,果断拉开椅子坐在那儿打开外卖闷头干饭。

    黎光随意地瞟了两眼手里那张A4纸上的内容,单侧嘴角轻微上扬:“无条件服从公司任何安排,合约期限十五年,收入九一分,天价违约金。”

    她随意拿着手里的笔转了几圈,看着签名落款的地方,看着对面的阮灿明似笑

    非笑道:“阮总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这合约我今天不签,可杰哥这牢狱之灾肯定是免不了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敢肯定一个经纪人而已,我怎么就会为了他搭上我的后半辈子?”

    阮灿明端着自己的那杯茶缓缓绕到黎光身边,轻轻放到她面前:“这本来就只是一场于我而言无足轻重的小赌,我赌你心软,输赢无所谓,输了我也不损失什么,赢了的话,以后黎光小姐就没有理由不去参加我的私人晚宴。但现在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黎光手里的笔终于停下,她单手拔开笔帽,在那张合同的落款处,干脆利落地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刘可杰手里的五花肉啪地一声被夹断,他没想到黎光就这样签了字,大吼“黎光,你脑子进水了,签什么签!”扑过去就要抢那张纸。

    阮灿明灵活地把那张纸抽走,笑意斐然:“黎光小姐果然没让我赌输啊,未来十五年我们合作愉快。”

    刘可杰还要去抢,黎光拉住他的胳膊稍稍用力,他直接被拉跌到座椅里,黎光左手拿起那杯茶精准地泼到阮灿明想要碰她肩膀的手,语气中满是厌恶:“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衣服,阮总有这功夫不如去找找公司哪个叫傻逼的能跟你共赴今晚的晚宴。”

    阮灿明看了眼手上的那张纸上傻逼两个大字,倒也没有很生气,毕竟如果黎光这么容易就妥协,那他早在三年前就把人弄到自己床上去了。他拿着那张纸把手上的茶水擦干净:

    “没关系,我现在不碰你,不过可杰哥这顿饭结束之前,黎光小姐总该做一个决定的,晚了的话,这个合同上的条款可能就会再加一点其它黎光小姐讨厌的事。”

    一直坐在主座上被视作空气的魏孟伟终于忍无可忍低吼道:“阮灿明,适可而止,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放刘可杰一马,让黎光顺利解约,别再搞那么多幺蛾子,最后闹的鱼死网破,损害的是在场诸位股东的利益。”

    阮灿明往他那边瞥了一眼,嗤笑道:“魏孟伟,你手里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是我看在从前你爸的面子上施舍给你的,别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这位置,都不用我动手指多的是人拽你下来,你哪来的自信来跟我谈判,还真当自己还是四年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魏大公子?你现在不过就是我手底下一只...”

    黎光手里的笔啪地一声轻拍在桌面上打断阮灿明剩下的话,她把那份文件袋轻轻往对面那两个充当隐形人的股东面前一推:

    “赵总当年似乎是入赘到的老婆家,一直到现在四十岁了都还没孩子,你说如果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面找的小三私生子都五岁了,会是什么反应?我这里不巧拍到了一些你们见面的亲密照片,不知道您老婆看到后是直接让你净身出户呢?还是送你万劫不复呢?

    鲁总私生活这方面倒是洁身自好,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创业时为了一块地皮逼死的老夫妇?我这里刚好有一些你当年找人逼他们搬走的交易证据,前两天我见了一个市刑侦大队的队长,不巧就是那两位老夫妇的儿子,你说,如果把我手里的证据送给他,您得踩几年缝纫机才能出来一展宏图呢?

    对了,还有阮总,听说你也是私生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也是不巧,刚好跟您姐姐有过数面之缘,知道她最近快回国了。同事一场,怕你们姐弟相隔两地,感情生疏,我就把你在北京投资的那些公司,参加过你私人晚宴的那些人的名单都详细总结了一下,列了个表格,具体到你哪家公司偷税漏税,违反法律法规,你的客人哪些是在您姐姐手底下以及在总公司任职的。你说,这个名单够不够作为你们姐弟感情突飞猛进的催化剂呢?”

    阮灿明手里握着的纸皱的不成样子,他脸上一直戴着的精致面具终于列了一条

    缝隙,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你想怎么样?”

    黎光双手轻轻搭在一起,语气轻松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随意:“那就得看阮总的诚意了。”

    阮灿明深呼了口气强压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报复欲与破坏欲:“刘可杰挪用公款的事情一笔勾销,你的合约会按时解除,你未来的发展,我们不出手干涉。够吗?”

    黎光转过椅子微微抬头看向他:“再加一条,我要你们三个在梦笙的全部股份,并且保证不出手干涉梦笙未来的发展。”

    阮灿明盯着黎光的双眼,手里的纸都快揉成碎花了,强压着脾气说:“好,黎光,你真是好样的,都这时候了还念着你这旧情呢?”

    黎光没理会他站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阮总,我耐性不好,今天凌晨前看不到你的股权转移合同出现在我律师邮箱里,我保证十二点一到那个表格就会出现在您姐姐的邮箱里。”

    说完拍拍身侧的刘可杰:“走吧,可杰哥,这个环境影响人的食欲,对胃不好。”

    刘可杰麻溜地收拾好剩下饭菜提上跟黎光走,主打的就是一个不浪费任何粮食,也不给敌人拿粮食发脾气的机会。

    陈天乐一直在楼下等他们,见前后半小时不到黎光就带着刘可杰下来,而且刘可杰一脸兴奋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两人上车后,陈天乐也没问公司发生什么了,直接问:“现在去哪儿?”

    黎光靠着座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枣园,我在那里约了人,你们找地方吃完饭就回去吧,账单发群里我报销。周二上午八点到山海民宿去接我,这周工作计划照旧,行程赶一赶。”

    刘可杰还想问黎光在哪查到的这些消息,他查了三年什么也没挖出来,但见她闭目养神躺在座椅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便知道跑这一趟,对她而言并不是看上去那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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