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江市，天气逐渐变暖，成排的树木发出嫩芽。
乔听晚穿着一件略微宽松版蓝色衬衣，衣角扎进黑色A字短裙里，外搭一件小西装，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往大厦里去。
正翻着工牌刷门禁，听到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沈总，等会儿三点是和闵总打高尔夫。”
乔听晚一抬头便看到沈景修和梁为从里面出来，自从她动手打了沈景修后，他们好几天没见面了。
今日的沈景修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白色衬衣，未系领带，整个人显得十分松弛。沈景修的目光朝前，并未看她，乔听晚心中有些失落。
那天后，她反省了一下自己，就算自己在生气，她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所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过，她是女的，冲动一下也难免。
乔听晚忽然觉得自己好会找理由。
许是见到沈景修冷漠的样子，一整个下午乔听晚都不在状态，做个会议议程就写了几个字。
她拿过身后的靠枕放在桌上，下巴搁在上面，双手放在前面捏着手机，点开丁嘉茉的聊天框。
乔听晚：我感觉我好作死。
丁嘉茉：？
丁嘉茉：怎么了？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乔听晚又不想说了。
乔听晚：你说如果你不小心打了人，你会怎样？
丁嘉茉：那肯定是他惹我了，在我这里不可能有不小心这一说法。
丁嘉茉：你打谁了？
乔听晚：我比喻一下。
丁嘉茉：你一般不会比喻，莫非你打了沈景修？
乔听晚脸上露出细微的表情，这她都能猜到。
丁嘉茉：我说中了。
下一秒，丁嘉茉电话进来，乔听晚转头看了看办公室，人都走完了，她才滑动接听，把手机放置耳边。
“快说说，怎么回事。”刚接通，丁嘉茉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乔听晚难以启齿。
“就是不小心打了他，今天看到他，他直接当我是空气。”
乔听晚之所以会这么在意是因为，他们虽然结婚没有公开，但在公司碰到，沈景修好歹都会给自己一个眼神。
“哎！你这就是太在意他了。”
真是什么一级废话。
“晚晚，如果你觉得你打人不对，那你就给他道歉。但我觉得哈，你会打他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不可能无缘无故的。”
丁嘉茉是最懂她的。
“好，我先收拾回家，晚点再和你说。”
“行，改天约。”
乔听晚趴在桌上，跟沈景修道歉，她又拉不下脸。
-
乔听晚还没想到什么时候回乔家，乔明电话先来。这一次并不是让她回家吃饭，而是约她在外见面。
有些事情该来的迟早会来，避不开的就迎头面对。
餐厅是乔明选的，一家隐私性极好的中餐厅，每一张餐桌都是独立的，又不同于包厢。
点的菜基本上是乔听晚喜欢吃的，盘碟基本都是同色系的，摆盘也十分将就，一道普普通通的小菜摆出顶级菜品的模样。
“味道如何？”
乔明见乔听晚夹了一片肉，轻声问着。
她慢慢咀嚼，细细品味，“不错。”
乔明眉头舒展不少，夹着菜吃着。
乔听晚时不时看向父亲，见他茶杯里的水见底立即给他倒上。
以前两个人吃饭都是非常愉快，今天彼此都小心翼翼着。
“听晚。”
乔听晚掌着茶壶，“怎么了，爸爸。”
乔明放下手中的筷子，扯过纸巾擦擦嘴角，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时间流转，乔听晚放下茶壶时顺手将一旁的沙漏翻转过来。
“听晚，你能帮爸爸向景修借十亿吗？”
乔听晚碰着沙漏的手一顿，脸上浮现惊讶之色，看向乔明，“爸爸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有个项目投资，资金还缺一点。”
十个亿！
这叫还缺一点。
“项目总投资是多少。”乔听晚虽然一切都知道了，但她还是想从乔明口中听到。
“二十亿。”
乔听晚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占比百分之30，十五个亿，不知爸爸为何要往多了说。
“听晚，你放心。只要景修借给我，等我回本一定还。”
幸好餐厅灯光是橘色的，不太能看清楚人脸上的表情，否则这会儿她打转的泪水会被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项目很大，爸爸和别人合伙的，我相信肯定能赚钱的。”
乔听晚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端起手边的茶杯，“相信爸爸一定会成功。”
走出餐厅前，乔明时不时叮嘱乔听晚向沈景修借钱的事情。
之所以没拒绝是她不忍心将最后的亲情断绝。
或许她命中注定不得亲人爱，要与之背道而驰。
夜幕下，乔听晚站在路边看着乔明的车子开走，没入车流，只剩下闪烁的尾灯。她抬头仰望夜空，今晚的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想要突破云层却始终无法冲出。
如同此时的她一般，想找到突破口，却发现压根没有突破口。
车流对面停着一辆保时捷，车内后排座椅上的男人放下车窗，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对面站着的人。
梁为从后视镜看自家老板，小心翼翼开口，“要不要绕过去接乔小姐？”
沈景修收回目光，言语淡淡，“走吧！”
梁为微惊讶。
他们从公司跟着乔小姐的车到这里足足停留两个小时，他还以为老板是在等乔小姐用完餐。
-
城市两岸灯火通明，江苑顶楼阳台亮着一盏吊灯，乔听晚坐在阳台小吧台上，手边放着一听啤酒，一阵河风吹上来，披在肩头的头发往后飞扬。
见完乔明回来，一直心烦气躁，电视剧、搞笑综艺是一个也看不进去。
手机放置吧台上，翻着通讯录，一时间竟然不知该给谁打电话。
犹豫不决间，她竟然拨通了陈南屿电话。
铃声响起，她本打断挂掉，陈南屿已经接通。
“晚晚。”低沉好听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乔听晚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一手端起啤酒喝下一口，“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心事？”
乔听晚苦笑一声，“嗯，南屿你能借我十亿吗？”
话说出，乔听晚都被自己吓到，她竟然能借着酒劲向陈南屿开口借十亿，连沈景修她都开不了口。
那端没有回音。
乔听晚立即说着：“如果不······”
“可以的。”
“谢谢你，利息你也一并算着。”
陈南屿那边不知在做什么，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儿才有音传来，“这十亿是我个人借你的，不用利息。”
一瞬间，乔听晚红了眼眶，她仰起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们这个圈子人人都有钱，但一提到借钱还是大数目，大家都会避而远之。
陈南屿却毫不犹豫借他十亿。
河风吹着，把她眼眶的泪水吹干，她深吸一口气，“你不问问为什么我要借十亿吗？”
“你要借钱，自有你的原因。”
挂了电话，乔听晚趴在吧台上，手指扣着啤酒瓶杯身。
-
正值春季，暖阳当头。
沈景修见过合作方从会所出来朝停车场走去。
丁嘉年刚好从车上下来，喊住走过的人，“阿景。”
沈景修回头，丁嘉年一身休闲服按着下车锁，朝他走来。
“最近忙忘了问你，舒婉没事吧！”
“不清楚。”
前段时间舒婉发疯去丁嘉年酒吧买醉，还闹自杀，丁嘉年怕出事不得已找沈景修来把人带走。
“怎么说呢！舒婉这人太极端，你最好和她撇清关系。”
“还有事？没事，我先走了。”
这一说，丁嘉年想起来真有件事，“你知不知道乔听晚找陈南屿借了十亿？”
沈景修脸上浮现微妙的表情，丁嘉年见状就能猜到沈景修不知道。
“我猜乔听晚是为了乔叔借的。”丁嘉年些许无奈，摇着头，“乔叔到现在都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怕是这笔钱投进去就是打水漂，至于这十个亿，乔听晚上一辈子的班都还不上。”
“关键是陈南屿也知道度假村的事情，他还敢借。”
丁嘉年注意到沈景修脸色难看，也不敢继续往下说。
-
乔听晚加完班到家，发现家里的灯都是亮着的，她能确定早上出门的时候关了灯的。
家里进贼了？
低头换鞋，她注意到旁边摆着一双手工制作的高档皮鞋，下意识咬了一下唇，换了鞋往里走。
沈景修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换着台。
这是距离上次她打了沈景修后，沈景修第一次回家。忽然间，还不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
乔听晚见他不停换频道，也没打算和自己说话，准备上楼去。
“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平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听晚止住脚步，缓缓转身看着他。
沈景修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坐姿十分随意却不失贵气。
“你找陈南屿借了十亿？”
乔听晚下意识抓紧自己的包包，而后理直气壮回：“有问题？”
“你知不知道十个亿你要还到什么时候？你还天真的以为乔明能还上这笔钱？”
“不关你的事。”
沈景修起身朝她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乔听晚。
“我在和你分析事情，资料你看过，到底能不能回本相信你也很清楚。陈南屿有钱，十个亿随随便便借给你，但你没想过你这是在纵容乔明吗？”
“你自以为是在帮他，反而是在害他看不清楚现实。”
乔听晚咬着唇，沈景修说的她都懂，但他却不懂自己。
沈景修从来不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