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

    苏睦刚刚转过身想离开,陈若妍抬眼一看,心头一紧,惊慌地犹如冷水浇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上一世害得她惨死的大伯哥苏楠正站在苏睦对面,他面容如生铁一般僵硬,陈若妍脑海中浮现前世他可怕得食人凶兽般戾气逼人的脸,内心被恐惧塞得满满,吓得两腿像弹棉花似地不住打颤。

    苏睦回头一瞥,只见他平时软弱娇美的嫂嫂此时面色紧绷,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露出白晳的手腕在风中颤抖。

    他因为十五那年的变故,对苏楠和大夫人不得不防,便搬出去了不常在这里住,但是他知道嫂嫂与大哥不睦,但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苏楠轻浮地看了苏睦身后的陈若妍,那神情根本没把两人放在眼里,“我刚从灵堂出来便看见你们在这里,在谈论什么?”

    苏睦神情淡漠,像冬日里的湖水,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整个人都透着戒备。

    “我同嫂嫂商量,等后事办完,嫂嫂以后搬去东边同我住,就不用再空出一个房子给她住了,也能走动得开,不至于太拥挤。”

    苏楠一听,面容扭曲,好像燃起灼灼的烈火,令人不敢直视。

    如果陈若妍这时候走了,自己以后的计划就落空了。

    “不就是一间屋的事,苏家这么大不至于空不出来。

    “二哥去世,嫂嫂悲不自胜,这里毕竟是嫂嫂与二哥结亲共度岁月的地方,有太多回忆,嫂嫂难免触景生情,还是同我住,嫂嫂才能早日走出悲伤。”苏睦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早就在胸中酝酿好了对策。

    此话一出,苏楠本就笨嘴拙舌理论不过苏睦,这下更是没有让陈若妍必须留下的理由了,既然说不过也不必客气了,那就来强硬的。

    他愤怒的脸好像猛兽露出尖利的牙齿,“陈若妍!你到底留不留下!

    陈若妍被吼得吓了一个激灵,心想突突地跳,犹如怀中揣了一个兔子般,攥紧的手心出了冷汗,颤抖地更厉害了。

    她必须走,既然重来一回她不能再惨死在这深宅里,可是又怎么对付这性情狠戾的大伯哥,难道她这辈子也逃脱不了他的魔爪了吗。

    苏睦冷冷目光像一股强力的寒流,丝毫不惧眼前暴跳如雷的大哥。

    他上前一步把怕得颤抖不止的陈若妍严丝合缝地护在身后,他比他大哥要高出一头,宽大单薄的肩膀把陈若妍挡得严严实实,她已经看不见那暴戾的大伯哥了。

    只听他声音清冷,隐隐透露出怒气,“大哥这是做甚,二哥尸骨未寒,就对嫂嫂如此失礼,实在不该。

    苏楠知道苏睦不怕他,现在苏睦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而且他绝非善茬,自己要是跟他争执起来留不住陈若妍不说,还肯定吃大亏,于是便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没事了,嫂嫂,他走了。”苏睦转身,刚才冰冷得让人发指的神情灰飞烟灭,笑容仿佛能融化寒冰,如火焰般温暖。

    眼看苏楠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陈若妍绷紧的神经松开了,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她擦紧拳头,发现自己的指尖渗下了一滴滴冷汗。

    上一世他害死自己的记忆重现在眼前,这一世她不能再次在这里跌倒,摔得粉身碎骨,丢掉性命。

    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天角,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留下那片泥金般的回光使天空变成了玫瑰色。

    金黄的阳光洒在苏睦的脖颈上,简朴的素衣闪着温柔的光芒,抬头看看天空,“时间不早了,嫂嫂拿上物件,今天我们就动身搬走吧。”

    陈若妍点点头,这生活如履薄冰的深宅大院一刻也不能呆,她好像站在深沟里的独木桥里,走错一步就会掉进深渊尸骨无存。

    她走进屋里,苏睦则背对门口倚着门槛等她,她把把重要物件都装进匣子里,无意中翻找出了一把簪子。

    这是一支白玉簪子,雪亮剔透,隐隐约约透着奶白色,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几条流苏垂下,随着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簪子是儿时她娘给她的。

    那时候她家庭和美幸福,家里就她一个女儿,父母对她宠爱有加,那时候她天真烂漫,生活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缠着娘亲。

    她生辰这天,娘给她了这把簪子,她攥着精致娇巧的簪子,以为会一直过这样的生活。

    谁知道世事无常,因为被诬陷贪污全家流放,她嫁给了苏淮暂时保住了性命,而她娘亲却因淋雨感染风寒,高烧三日不退,撒手人寰。

    她看着手中颇有年代的簪子,身边却早已物是人非,心脏一阵阵绞痛,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她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就盼望一桩好姻缘,嫁给能与她心心相惜,白头偕老之人。

    哪知会尽心尽力辛苦侍奉病重丈夫后变寡妇,无依无靠,最后只能沦落到一个死字。

    丈夫生前对她不差,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就算陈家沦落也从没打骂看不起过她。陈若妍曾经想着有朝一日丈夫病好了,自己也能过平淡悠然的生活,可惜丈夫只跟她相处了一年,就病逝了。

    没了丈夫,也没了家族的依靠,也难免别人对骑到她头上来,她也只能隐忍着,逆来顺受。

    她越想越觉得喉咙堵塞地难受,心痛得她喘不过气来,转念一想苏睦还在等她,自己好歹过了眼前的难关,便匆匆调整好情绪又开始收拾起来。

    她提着一大包东西放上马车,人也跟着坐了上去,等到苏睦也上车了,车夫扬鞭催马。

    因为行李太多,车内空间非常有限,陈若妍跟苏睦靠的很近,但是还是尽力保持着距离。

    马车一颠簸,颠得陈若妍恶心,一个不留神就被晃了出去,下一秒一下子撞进了苏睦怀里。

    陈若妍立刻红了脸颊,慌张地支棱起来,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对不起….”

    苏睦脸上也微微泛起粉红,嘴角牵起一抹笑,柔声柔气道:“嫂嫂小心。”

    陈若妍尴尬地点点头,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害怕再次剧烈的颠簸。

    终于,马车停到了一座老旧样式的房子前。

    这房子不大不小,除了院子和必要的厨房客厅外,有两间可供人住宿的卧室。

    一间已经收拾出来供苏睦住了,另一间还没收拾的则是陈若妍的。

    她掀开破旧的屋门,眼前的屋子让她愣住了。

    这间屋子也不小,只是太旧了,墙壁破了一个大洞,砖块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灰尘也积攒了厚厚一层,角落里还有零零星星的蜘蛛网。

    看着这饱经风霜的房子,陈若妍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收拾。

    这时候苏睦走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个景象,捡起地上的一块砖打量着这个破洞,“我去请个泥瓦匠补墙,回来就烧饭。”说着他便夺门而出。

    陈若妍只好先拿起扫帚打扫着满是灰尘的面,呛得她连连咳嗽,虽然这条件是差了点,但是总算逃离了那个危机四伏的宅院。

    不一会,进来了一个膀大腰粗皮肤黝黑的男人,他进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陈若妍一个人在这里,便问道:“可是补这个洞?”

    陈若妍点点头,泥瓦匠和好水泥开始补墙,眼神还时不时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观察四周,这个房子里好像只有她一个弱女子。

    补完了墙,泥瓦匠突然靠近她,心怀鬼胎地问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陈若妍见小叔子还没回来,说道:“嗯,多少钱?我付给你。”

    泥瓦匠见她娇弱美丽还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见这人熊腰虎背,满脸横肉,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像饥饿的狼一样眼睛冒着绿光步步紧逼。

    陈若妍害怕地退后,等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想逃跑,却被小腿粗的胳膊一把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想对她图谋不轨。

    她立刻哭喊着拼命挣扎,却柔弱无力,怎么扑腾也怎么也无济于事,垂死挣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自己明明已经逃离了魔爪却落入了别人的网里。

    就在绝望之时,突然一把白刃,捅穿了眼前人的胸膛,瞬间血流不止,恶徒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陈若妍睁大满是泪花的眼睛,她那小叔子冰冷的眼底霎时间充满怒火,各种蔬菜散落一地。他收起佩剑,杀气腾腾。

    “嫂嫂,你没事吧?”他暴起的杀气还未全部消散。

    陈若妍捂着快跳出来的心脏,胸膛快要炸裂般。

    只见苏睦此刻脸色差到了极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猛虎。

    “这下可怎么办…”陈若妍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恶徒,怯懦道。

    “他现在只是失血疼晕过去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只见苏睦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砖头,

    “要不我再给他一下子?让他死得快点?反正他有罪在先,完全可以以正当防卫的名义……”

    苏睦本来因为愤怒微颤的嘴角忽得漾起一抹诡异的笑,阴沉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陈若妍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从未见过她小叔子如此嗜血的模样。

    还是这才是他本来的心性。

    “别,报..报官吧。“陈若妍柔声怯怯道,害怕事情闹大。

    “既然嫂嫂都这样说了,那好吧。”苏睦收起刚才那抹瘆人的笑容,捡起地上的蔬菜,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等到官府人员来带走了恶徒,苏睦也把饭菜做好了。

    陈若妍还惊魂未定,忐忑不安地吃完了晚饭。

    “嫂嫂早些休息。”苏睦看时间不早了,看屋里也收拾地差不多了,就嘱咐陈若妍早些休息。

    “啊…好…”陈若妍失魂落魄地答到。

    苏睦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眼含笑意,“嫂嫂若还是害怕,可以去我屋里住。”

    陈若妍一听脑袋轰地炸开,脸颊滚烫,害羞地不敢看苏睦,耳根都泛红了,支支吾吾地拒绝。

    苏睦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无法控制的咧开嘴角笑起来,片刻后,“不逗你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陈若妍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一时僵在了原地。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