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酒店房间里，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床下小夜灯亮着。
吴宇翔坐在地毯上，倚着床边，肩膀低垂，头深深地埋在臂弯。
离他不远处，是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
-小翔，我看到照片了，关于姜蕊，有时间回家谈谈。
傍晚时候母亲发来这段话，随着这段话一起的还有一张朋友圈截图。
-某些人终于栽了。
底下是他站在旁边看姜蕊射击的照片。
照片并无特殊，只是他的手被圈了出来，左手攥着绿色药膏，五指的关节都清晰可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很多心思，只要一动，就不可能藏得住。
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要不是姜蕊正好在洗手间，根本听不到。
她轻悄悄地趴到猫眼上，透过小小的圆形镜孔看着门外抱臂的人，面容肃穆，目光凛然。
门打开一条缝，握着门把手，姜蕊微微有些不安。
做演员这么多年，她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感知别人的情绪。
“陈哥，怎么了？”
“你方便吗，去院子里坐坐？”
“嗯……”姜蕊看着两手空空的陈章峰，夜里将近十二点，去院子里坐着干嘛呢？
她犹豫着，组织语言想要拒绝。
“是关于老吴的一些情况。”
陈章峰手指着隔壁房间，压低声音，似乎并不想让吴宇翔知道。
姜蕊一头雾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了解吴宇翔的情况。她抿着嘴，衡量着开口。
“请问，吴副营长的什么情况需要我知道？”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她和吴宇翔非亲非故，没有什么情况是需要通知她的吧。
“他为你挨处分算不算？为你放弃当营长算不算？”
坐到中庭的石凳上时，姜蕊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和吴宇翔，节目录制结束后就见过两三面而已，为了她放弃营长职务，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陈章峰还没开口，姜蕊先一步发问。
“陈哥，您确定吴宇翔的处分是因我而来吗？我和他，除了一部综艺和现在在拍的电视剧，私下并没有太多交集。”
陈章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姜蕊，右手食指指着她，仿佛要把人戳穿，“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老吴为了你，没有打报告就从军营出去接你，还擅自把你们领到部队里，受了不小的处分。”
“不止这个，当时他从松骨峰结束任职，明明可以去东部野战军电子营当营长，却偏偏去了个新建的合成营当副营长，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留在北方，离你能近点儿。”
“你这个人，竟然还觉得你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未免也太绝情了吧！”
姜蕊觉得这件事儿真的有些牵强附会，但还是好声好气的解释：“当时吴副营长并不是来接我，是为了接我们受伤的导演，我们导演和他是战友，一通电话打过去吴副营长就过来了，另外呢，吴副营长留在北方这个事儿，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是为了我，那我觉得有些勉强了，我是个演员，跟着剧组到处跑，一年里也就两三个月在北京，您确定他是因为我留下来的吗？”
姜蕊很少解释这么多，但或许是上午被陈玄刺激到了。
明明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却统统说是为了她好，如果真是为了她好，应该讲清楚说明白，让她知道事情经过，了解利弊，才算真正看重她吧。
陈章峰似乎是没想到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她，竟然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人也愣住了。
过了好久，一阵夜风吹过，打了个寒战，才清醒过来。
“可能是我的措辞有问题，抱歉，但是，老吴是真的喜欢你，我了解他。”
“他这个人，太亮眼了，从上学到现在，从来都是小姑娘追着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过，走个路都得把你放中间护着，你是唯一一个。”
“很早的时候，我们圈子里就传，说老吴疯了，为了个女孩儿连前途都不要了，你不知道，他爸在南方那边是个挺大的领导，他回去的话，顺理成章地就能一步步往上走，最后能进中央也不一定，但是现在这条路，放弃所有的人脉资源，留在北方，大概率，旅长顶天了。”
“你不懂，我们这群朋友，眼见着他放着通天大道不走，非要走那羊肠小道去犄角旮旯，属实是意难平。”
陈章峰说得真心实意，也没再冲姜蕊发脾气，只是说完自己也有些沮丧。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跟姜蕊没关系，人家女孩儿根本没把吴宇翔当个什么重要的人，不过是工作上有些交集的同事罢了。
小姑娘可能也觉得自己是无妄之灾呢。
他抓了把头发，站起来，弯腰。
“对不起，是我今天说话太过了。”
“你就当我今天说了堆废话，我现在送你回去。”
姜蕊看着面前的人，反而没有动，心情也平静了很多，她仰起头，看着静谧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不可能和吴副营长有什么的，毕竟，我早就结婚了。”
这下轮到陈章峰震惊了，“结婚？你？”
“是啊，我结婚了，算起来已经四年了。”
“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但是请你放心，我不会和吴副营长有什么关系的，之后我也会和他说清楚。”
姜蕊站起来，舒展了下腰身，似乎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慢悠悠地走回房间。
出去的时候没带手机，回来才发现有人发消息。
士行尘杂：最近怎么样？
十一点多发的，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寸草心：还行，你呢？
消息刚发过去，就收到了回复。
士行尘杂：一样，还行，不过我谈恋爱了，回北京带给你看看。
寸草心：？
士行尘杂：你认识的，叶畅。
寸草心：挺好的，上学那阵儿我就觉得这人可靠。
姜蕊发送完，想了想，又打了一段话。
寸草心：不过还是多看看，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看起可靠的人，可能越会隐藏本性。
士行尘杂：怎么？你最近跟你老公闹别扭了？
寸草心：不算吧。
士行尘杂：怎么了？
寸草心：有时间再说，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明亮的客厅里，蒋浔浔拿手机递给陈玄。
“喏，看起来并不想多聊。”
“陈玄，要不是看在认识这么多年，我熟悉你人品的份上，这种套朋友话的恶劣行为我是肯定不会做的。”
陈玄接过手机，拿出自己手机拍了张照片，才抬头；“相信我，我也是为了姜蕊的幸福。”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像青珏一样，和她是命定的缘分了。”
“好了，我先走了，这次谢了。”
人到门口，又停下，回头郑重地望着蒋浔浔。
“楚寒，真的没可能了？”
回答他的是扔过来的抱枕，“早八百年前就没可能了！”
陈玄攥拳，心里默念。
一个兄弟的幸福已经没有了，另一个的我一定得守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