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姜蕊回过头，她该怎么称呼这位战友。
“老吴，我们被困在九龙山里了，请求支援！”
“丁重？”
男声一出，姜蕊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对，是我，你从山的南边那条小路上来，我们就在半山腰，带个担架，我脚崴了。”
丁重一点儿不客气，指使着吴宇翔。
“嗯，我现在就带人上山，不要乱跑。”
……
吴宇翔带着两个士兵走到半山腰，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树边的姜蕊。
她像个小孩子，双手抱膝，一眼不错地正抬头看天上，树叶缝隙间漏下的光斑驳错乱，落在她的脸上，明暗交错，浮光跃金。
每一次。
每一次见到她，他都能感受到心在沦陷，比前一次更灵动、更真实的她，展现在他的面前。
“姜蕊。”
小女孩儿转过头，还有些懵懵的，“连长，你来了”。
山野之间，清风四起，吴宇翔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欲望压在眼底，“嗯”。
“小蕊，叫错了，他现在是副营长了”，丁重躺在地上还有时间插科打诨。
吴宇翔一个眼刀过去，直接把人禁言，“没事儿，按你喜……惯的叫”。
……
丁重被运下山，被医生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最后拍着他肚子上的肉，“多亏你身肉，帮你挡了不少冲击，好好休养个把月就没事儿了”。
“老吴~”
丁重躺在床上冲吴宇翔抛媚眼，“我们车还在山脚下，送佛送到西，你做个司机，把我们送回市区呗？”
吴宇翔看了眼时间，“嗯，吃了饭我送你们回去”。
他很自然地开始安排，“姜蕊你和我去打饭，这位女士就在这里陪病人吧”。
话音刚落，吴宇翔就已经走到门口，姜蕊慌慌张张从兜里掏出钱包，揣到兜里，追了上去。
这个营区看起来像是刚建成的，两排还没手臂粗的小树，连路边单杠都锃光瓦亮的。
“连长你这是换了部队吗？”
“嗯，我调到合成营这边有三个月了。”
“恭喜你啊，高升了这算是。”
顶尖军校毕业，个人履历出彩，节目结束后你们连长大概率可以当营长了。
最后一期节目她还是跟顾青珏一起看的，那个时候他抱着她，像只大型犬趴在她的肩窝，指着电视里正气浩然的吴宇翔，信誓旦旦。
啪！
姜蕊给了自己一巴掌，前面的人瞬间停住脚步。
“怎么了？”吴宇翔转过身，大跨步走到她身边，有些紧张。
“没事儿，有虫子。”
“连长，合成营是个什么构成，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蹩脚的转换话题，吴宇翔淡淡的嗯了声，没再纠结，他的步伐慢下来，边走边给姜蕊讲述。
“你觉得当下中国最有前景的行业是什么？”
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姜蕊愣了一下才回答，“计算机编程吧，我认识的许多同学读研读博都转了这个方向”。
“没错，第三次技术革命的标志性产物就是电子计算机，计算机编程引领的就是信息化，我们未来面对的，很有可能是高技术条件下，精确化、智能化的战争。”
“现代战场高度透明，90年代海湾战争，美国通过摧毁伊拉克的防空系统从而获得了科威特-伊拉克领空的制空权，而没有了空军掩护，伊军的地面部队就相当于战场上的活靶子，汉谟拉比师就是这样在80号公路上覆灭的。”
姜蕊点头，上大学军事理论课上，老师有讲过这一段历史，伊拉克精锐中的精锐，当年他们经由80号公路撤回伊拉克，却没想到在路上被美军轰炸，汉谟拉比师连车头转向、转入公路两旁反击的时间都没有，坦克废墟最终整齐地陈列在公路上。
“伊拉克武器装备数量不比美军差，但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战败的原因，主要还是信息化程度太差，在1.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美军动用了所有的电子、光学侦察手段，甚至把还在研发中的E-8A联合星指挥机用上，就为了能够获取实时的战场动态，所以伊拉克战败是注定的”，吴宇翔应该是有认真研究过海湾战争，各种数据几乎是张口就来。
他们转了一个弯，又是一条笔直的路，整个营区空旷得只能听到吴宇翔低沉的声音，“也就是那个时候，部队才意识到，我们也要变了，步兵不再是战场上的决定性因素，在信息化和绝对的空军实力面前，再强大的步兵也仅仅是个活靶子”，他舒了口气，“从90年到现在，三次改革裁军百万，我们也走到了现代化精简化信息化的强军道路上”。
“常规作战，步兵以机动灵活为主，炮兵按实际情况分配给某个方向的步兵，而合成营就是抽调一部分步兵，搭配炮兵，再加上坦克，以步坦炮为单位，分散作战，化整为零，降低战场上被识别的风险性，这也就是信息化战争必然的结果。”
姜蕊点点头，明明她只是随口问了句，却没想到吴宇翔会这么详细，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合成营的来历，并没有因为她外行而敷衍了事，“嗯，所以合成营有点儿类似于抗日战争时期的游击队，只是人数更多、战斗能力更强的plus版本？”
吴宇翔似乎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听到plus的时候还看了她一下，反应过来笑着拍拍手，“很聪明，可以这么说”。
又过了一个转角，食堂就在眼前。
走进去，姜蕊才发现为什么会觉得营区空旷，宽敞的食堂里，整整齐齐的绿军装，原本嘈杂的食堂在他们进去后变得鸦雀无声，虽然吴宇翔已经挡掉了大部分目光，但是她还是禁不住往后缩了缩。
吴宇翔递了个餐盘给她，“想吃什么跟师傅说，吃完再给老丁他们带回去”。
姜蕊还在组织语言想要挣扎一下的时候，人已经被吴宇翔推到了第一个打菜小哥面前，以后就是每勺满满的菜，小山似的堆成尖。
到最后一个小哥，姜蕊掏出钱包，递出两张红色纸钞，“谢谢哈”。
小哥举着勺子看了看她，又求助地看向吴宇翔，“副营长，这……”
“把钱收回去吧”，吴宇翔抽过她手中的两百块，对折再对折，塞到她的口袋，“要是连这么普普通通一顿饭都要收你的钱，那我们就不配叫人民子弟兵”。
“走吧，先吃饭。”
……
虽然军医已经看过，姜蕊还是拉着导演去了协和检查。
“伤筋动骨，不是小事情，导演你先坐这儿，我去找个人”，姜蕊把人推到门诊楼大厅，自己上了电梯。
数字停在10。
电梯门打开，她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
她甚至都不用翻出记忆，凭本能人就到了休息室。
一门之隔，那个人应该在里面。
进门左手边，他应该伏在桌上写病历，一行一行，整齐利落。
他小时候应该有专门练过字，一撇一捺，锋芒毕露，和他的人丝毫不像。
姜蕊闭上眼睛，中指在门上敲了三下。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