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你们都什么安排？”
虽然开心果郑晨洁不在，好歹赵哥是个能聊的，饭桌上倒也不沉闷。
“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不是？”
陈杰数了数日子，“我们接下来得去参加演习，过年前能不能结束还不一定呢”。
“好惨啊，兄弟”，他拍拍身边的陈杰，“不容易，敬战友！”
姜蕊跟着举杯。
“你别喝了。”
“喝汤吧。”
孙天敏和吴宇翔同时按下她，她晃了晃杯子，“是茶水，别担心哈”。
吴宇翔点点头，又给她添了点汤，“多喝点儿汤，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嗯嗯，谢谢连长。”
“姜蕊，你伤现在怎么样了？我们那天看新闻，感觉你伤得挺重的”，陈杰一看连长又在越界的边缘，赶忙转移大家注意力。
“恢复得还是挺好的，我对象就是医生，你们不用担心。”
姜蕊说着说着，自己莫名有点儿心虚。
前几天复查，她作为病人倒是没被说，但顾青珏就惨了。
她的主治医生狠狠地教训了他，真的是破口大骂，整条走廊都听得见的那种。
-小姑娘不懂，你也不懂？
-读了十年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还是人吗？！简直禽兽不如！
-她肩膀贯穿伤，起码要静养半年，才半个月，你就忍不了了！
-你是动物吗？随时随地发情？
姜蕊本来还想替顾青珏解释一下，可那个医生太过于吓人，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看着顾青珏小狗似的垂头被教育。
“哈哈，哈哈，对哈，你对象就是医生”，陈杰加重了声音，还特意看了眼自家连长。
好家伙，他竟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给姜蕊夹菜。
“尝尝这个，锅包肉。”
“我记得你是牡丹江人，正好可以帮忙鉴定下大厨手艺。”
陈杰别过头：“……”
管不了了！
这男男女女的爱情，不是他一个二十岁的小兵能理解的。
“宇翔！”
门外响起一道惊喜的男声。
原本留着上菜的门缝被推开，房间瞬间多了五个人。
三男两女，穿着精致，身材高挑，一副精英的模样。
西装男大步走到吴宇翔身边，大力地拍拍他，“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们大家都很想你！”
“回来开个会，吃完饭下午就回连队了。”
“这么可惜，那只能……”
“不然我们并一桌吧”，站着的高挑女孩子提议。
她穿了件浅色绣花旗袍，外面套白色羊毛大衣，头上只用两个雪花状的小夹子别着碎发，整个人温婉中透着低调的高贵。
她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宇翔，仿佛看不够。
连最迟钝的孙天敏都觉察出了其中蹊跷，她凑近姜蕊耳边，“这是……”
用口型比出前女友三个字。
“对啊，不然就拼桌吧，这样每个人还能多尝着菜”，西装男也不客气，大声招呼服务员。
“来，加几把椅子。”
一顿兵荒马乱，10人标准的圆桌旁硬是挤了12个人。
吴宇翔介绍后，众人算是认识了。
这一行五个人，都是他高中同学。
西装男叫陈元琛，高挑个子的女孩子叫刘珺茹，是他高中同班同学。
“你不知道，刚珺茹就说，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们还调侃，肯定是她太想你所以幻听了。”
陈元琛笑着看向刘珺茹，她就坐在吴宇翔身边，大大方方地任人打趣。
“确实很想啊，从他入伍，都七年零两个月没见了。”
“你们不想吗？”
“哈哈哈哈哈，想，但是没你想”，陈元琛冲他俩挤眉弄眼。
“别闹了”，吴宇翔扫了眼陈元琛，警告意味甚浓。
他下意识瞥了眼身边姜蕊，她好像是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只是低头安安静静地喝汤。
她的头发好像比之前长了不少，别在耳后，露出圆润的小半张侧脸。
“宇翔，不介绍下你身边的这位，我看着很面熟啊”，陈元琛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这位是姜蕊，旁边一位是孙天敏，两个人都参加了《真正的英雄》节目，是我们的战友。”
“我就说，这么漂亮的，一看就是明星”，陈元琛笑容淡了些，“不过，我们珺茹也不差，胜在气质”。
“那我还是没有姜小姐好看的”，刘珺茹温温柔柔地笑着，“毕竟姜小姐是娱乐圈的，和我们这种金融女民工可不一样”。
她摊摊手，歪着头，俏皮可爱。
众人没觉得她的话有什么不对，都捧场地笑了。
除了孙天敏，她敏锐地感受到了落在这边的目光，带着审视。
不过，刘珺茹口中的姜小姐，貌似并没有注意到异常，她还在认真地和手里的酱骨头做斗争。
“这么多年，你的口味还没变啊。记得我们上学那会儿，每个周五放学都要来他们家，两个人找个靠窗的角落，点一盘锅包肉就能吃得饱饱的”，刘珺茹夹了块锅包肉，放到吴宇翔碗里。
“我出去留学，也好多年没吃过他们家了，这是回来后第一次吃，就碰见你了，真是……”
她转过头，没说完的话都留在了看向吴宇翔的这一眼。
怀念、怅惘，和殷殷的情意。
孙天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吴宇翔。
他点点头，大大方方地回应，“以前我们一帮同学都蛮喜欢这家店的，便宜好吃”。
这么说着，人的心思却不在刘珺茹身上。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左手抽出两张纸，极自然地塞进姜蕊满是油的右手。
“东北菜和东北人一样，简单、直接、爽快”，边说着，他又抽了好几张纸，叠好放在姜蕊右手边。
一桌人，除了专心擦手的姜蕊，和闷头大吃的姜蕊经纪人，其他人都略微有些不自然。
“服务员”，吴宇翔伸手叫人，“麻烦帮我们上一下湿巾，谢谢。”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所有人坐在桌子旁都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直到服务员送上湿巾，门又合上，陈元琛压低声音，“刚刚这位，光头大花臂，一看就是个东北人”。
“而且口音一听就是东北人，带着横劲儿。”
有人附和，大家说说笑笑，开始了对东北人的探讨。
从外形、语言、行为，各个方面“探讨”。
吴宇翔逐渐皱起眉头，他抬手。
“你们太绝对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出口成脏的，像姜小姐就文文静静的，一点儿也不像东北的女孩子”，刘珺茹打断了正在兴头上的一群人，不赞同地摇头。
吴宇翔抿嘴，“你们怎么说也是上过大学的，老师没教过你们避免以偏概全和刻板印象吗？你们的行为和西方的种族偏见有什么差别？用普遍性的结论去评判人，忽略个体差异，先入为主给她贴上标签，是不是有失偏颇？”
看得出来他有些生气，眉眼犀利，放在桌上的手都攥成拳头。
“别这么上纲上线嘛，我们只是讨论而已，再说人家东北人都没说什么，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陈元琛压压手，整个人靠着椅背，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总之，别再说了。”
就在吴宇翔以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的时候，身边的姜蕊站了起来。
“我说。”
冷白光从她头顶倾泄下来，原本娇柔妩媚的脸庞多出些清冷感，像是宋玉笔下的神女。
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ye）兮如华，温乎如莹。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如擂。
她是生气了吧。
“我们先走了。”
姜蕊冲着赵影扬扬下颌，“走吗？”
赵影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到她往外走也匆忙拎包跟了上去。
她的步伐很快，背影高挑挺拔。
吴宇翔张了张嘴，“我们……”
门被打开，姜蕊忽然又停住，她转过身，面容如同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圣洁纯白。
“我不需要像东北女孩，我就是。”
“有时间你们可以亲自去东三省走一走，或许那样会对东北人有更直观的认识。”
“我们先走了，各位后会有期。”
很平淡的语气，没有一丝生气，但却掷地有声。
门轻轻地合上，包厢归于寂静。
“哼！”
“我们也去过东北，还不是刚下飞机就遇到了黑司机。”
陈元琛满脸不屑，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对哦，那次你、我和宇翔一起去的。”
刘珺茹笑着望向吴宇翔，他还盯着门口发呆，眼里的失落清晰可见。
她忍不住上手拽了拽他的袖口，“宇翔，我们一起去漠河看极光你还记得吗？”
吴宇翔转下手腕，轻巧地挣脱了刘珺茹。
“那次下飞机打车，明明上车前说好的100块，结果上了车非得要300才走，是不是？”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黑车司机说要是不给钱，就把他们丢在半道，可恶得很。
“是，那又怎么样？刚就说过了，为什么要用你对某个人的固定印象放到群体身上？”
“另外，我们去漠河，也不是没有遇到好心的司机，为什么你只记得那个黑司机，却忘了在漠河等我们到半夜还给我们小面包吃的出租车师傅？”
这句话很重，几乎是在质疑人品了。
刘珺茹一瞬间就落了泪，嘴唇发白，又紧紧攥住吴宇翔的袖子，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从来没有这么维护过我。”
“我还是你女朋友那阵儿，多少女生明里暗里欺负我，你从来没有这么正面地维护过我！”
整桌的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低下了头，除了孙天敏。
她杵着下巴，看着这场闹剧，饶有兴趣。
“别闹了，我们早就分手了。”
吴宇翔脸沉下来，拂开女孩的手，“当年我不是没有帮你，只是你自己，立不起来”。
刘珺茹还想说什么，被他直接打断，“就这样吧，我去结账了。”
椅子从地上拖拉，带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包厢里彻底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