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话，虽然没叫她的名字，可直觉让她抬起头。
女人倚着门框，背着光，大长波浪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容。
“请问，是找我吗？”
女人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缠绕住他每一个向外伸展的枝桠，成千上万的吸盘侵蚀着他的养分，绞杀他的生长，直到最后耗干他所有的精气。”
“最后，他死了，你依旧可以找下一个寄生。”
女人慢慢走到光下，面容冷漠，“是吧，姜小姐”。
姜蕊这时候才看清，面前穿着白大褂，双手揣兜的女人，是周筱然。
“不愧是演员”，周筱然忽然鼓掌，笑得狰狞，却又带了些凄惨，“这个时候还能装得这么楚楚可怜”。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周筱然一步步往前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压抑住想要后退的冲动。
“协和高材生对你死心塌地，既给你挣钱，又给你伺候老人”，周筱然戏谑一笑，“把顾青珏当备胎，自己和节目嘉宾眉来眼去，你很得意吧”。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第一次，是贾主任，感叹她好福气找顾青珏当老公。
第二次，是护工陈姐，悉悉索索跟她唠叨，说找个医生当老公多么多么好。
第三次，是现在。
“我从来没想过让顾青珏帮我承担什么，也从来想过把他当备胎。”
这么多年，她努力拍戏，每一笔片酬，都原封不动的打到顾青珏的卡里。
母亲看病的费用，请保姆的费用，甚至住宿费，七七八八，这些年她拢共打了近百万。
“我母亲的确受青珏照顾了许多，这点我无法反驳，但是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自己照顾。”
“如果需要？非得要别人说出来你才能发现，你挡了他多少的机会”，周筱然声音忽然变大，“那么多进修深造的机会，那么多学术大拿的邀请，几千个人里只要几个人的名额，就因为照顾你母亲，他都推掉了，结果你竟然否定了他的付出”。
“你好狠的心啊！”
周筱然光这么说着，眼里就止不住泛泪花了。
姜蕊一时沉默。
顾青珏从来没说过这些事，她不知道。
“你知道当年和他一起毕业的人，现在都已经人才引进当了主治，明年就要升副主任了，可他，现在却还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明明他的天赋比他们都高，发展却是同批里最差的，我不甘心啊！”
对面的人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她指着她，身体颤抖着，“你太自私了！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的！”
走廊里连续几声轻咳，周筱然恶狠狠地擦干眼泪，“你真这么狠心，就看着顾青珏埋没天赋吧！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搞定了，我们可以回家了”，顾青珏回到病房，就看到姜蕊坐在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他走上前，摸摸她的头。
“没事儿，发会儿呆”，她抬头微笑着。
顾青珏揉乱她的头发，“那你接着发呆，我收拾好咱们就回家了”。
跨年夜，连医院这么满溢痛苦的地方，也被丝丝欢欣围绕着。
便利店门口贴着红色的剪纸，恭贺新禧，上面大大的四个数字，2015。
走到门口，头顶四个大红灯笼，格外明亮。
只是天色阴沉，喜庆里蒙着一层灰。
姜蕊带着口罩，只一双眼睛露着，目光寡淡。
“怎么了，感觉垂头丧气的？”
顾青珏还是觉察到了她的异常。
姜蕊顿了一下，半真半假地问他，“你每天大多数时间都陪着我，工作怎么办？”
顾青珏笑了声，虽然带着口罩，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愉悦，“你这是在关心我？怕我丢工作？”
姜蕊没说话，闷头往前走。
“我只有晚上陪你，白天都是正常上班，该做的工作都没耽误，放心吧。”
他快走几步，把她要被吹掉的帽子扣好，“而且，我没有请假全天照顾你，已经是很克制了”。
知道姜蕊出院，王姨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姜妈妈甚至高兴地喝了点儿红酒。
一晚上的欢声笑语，姜妈妈喝了红酒早早睡下。
顾青珏也陪着喝了几杯，姜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正半躺在门口沙发上，闭着眼睛。
姜蕊悄悄地走近，刚把毛毯搭在他的身上，就被攥住了手腕。
“洗完了？”
“嗯，你接着睡吧，我不吵你了”，姜蕊拧下手，挣脱了他。
顾青珏半阖着眸子，语气轻飘飘，“坐这儿，我给你吹头发”。
他有些醉了。
可即便人不太清明，却还是准确地摸上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她就被拽到了他怀里。
他的呼吸比平常更重，似有若无萦绕着樱桃混合了奶油的香气。
姜蕊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坐好，我去拿吹风机。”
顾青珏摇了摇头，手撑着沙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瓶红酒出乎意料得后劲儿很大，明明意识十分清醒，可动作就是不受控制。
走了两步，他被人拉住衣角。
姜蕊仰着头，不施粉黛，一张脸庞素净得像个学生。
少见的清纯娇憨。
他被拉着坐到沙发上时，脑子还思考了一秒，这是要做什么？
然后，姜蕊就凑了上来，她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他的肩。
非常近的距离，极其亲密的动作。
她发间的柑橘味清新扑鼻，混着他口中的红酒残留的一丝玫瑰香气，仿佛细密的一张网，缠绕住他的所有思绪。
喉咙莫名发涩。
“你，喜欢我吗？”
仿佛天边来音，顾青珏眼神从虚空望向眼前，女孩子眼睛里满是郑重。
见他没有回应，她又执着地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
她的手把他的肩膀烧得火热，顾青珏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爱你，爱你爱到发疯，爱到想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远都不分开。”
这是姜蕊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顾青珏的爱意。
即便已经醉了，他望向她，满眼赤诚。
不妄言，不虚情。
直白的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姜蕊忽然就笑了，何德何能，她得到这样一个人毫无保留的喜欢。
她就这么直直地亲了上去，没有任何技巧，嘴唇碰嘴唇，牙齿碰牙齿。
我只有一个我，给你，才能对得起你对我所有的好。
她被亲上床的时候，还在想，他不是喝醉了吗？
姜蕊是被疼醒的，全身都像被碾过，尤其大腿内侧，稍微动一下，痛觉就直达大脑。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头上响起。
姜蕊抬眼望去，顾青珏倚着床头，□□着上身，正温情脉脉地看着她。
“几点了？”
姜蕊问出这话的时候，瞬间被惊到，她的嗓子，像是唱了十遍死了都要爱，哑得不行。
然后，记忆回笼到昨天，他明明都喝醉了，可该做的事一件都没少，甚至上床的时候还记得垫了块浴巾。
“三点二十七。”
“哎？”
所以还半夜着呢？
姜蕊左右看了下才发现，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夜灯，窗帘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还睡吗？”他往下滑了滑，把人圈进怀里。
姜蕊摇摇头，累得不想说话。
“不睡的话”，顾青珏忽然掀开被子，站到了床下。
姜蕊下意识往被子里缩，顾青珏轻轻地笑了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蛊惑。
他拿起沙发上的毛毯，绕到她的那一侧，掀开被子，用毯子包住她，两手垫在她的后背和腿弯，轻轻松松把人抱进怀里。
“乖，我给你洗洗。”
姜蕊已然不想再挣扎，她确实不舒服，比起等明天早上舒服点自己洗，她倒是不排斥有个洗澡小工伺候。
顾青珏很仔细，每一处，他都认真地清洗，甚至中途还给她来了个按摩，手法专业，力度也刚好。
直到洗完她还忍不住夸奖，“你的按摩手法感觉可以去开店了，真的很舒服”。
她沉浸在他的手法专业，一个没注意，就被人放到了洗手台上。
“这位女士，觉得咱们家专业，还麻烦您给个好评。”
顾青珏环着她的腰，俯身贴近她，两个人这下子真是肌肤相亲了。
他的身体像是火炉，比烧了暖气的室内还要烫，姜蕊有点儿贪恋这种温暖，手放在他的腰间，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热度。
她浅浅啄了下他的嘴巴，“好评”。
顾青珏嘴角带着笑，“太敷衍，好评得一百个字才行。”
“太多了，不想搞”，姜蕊摇摇头，身体往后仰，没注意贴到玻璃上，冷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青珏把人抱下来，“那我自己来”。
姜蕊很后悔，她宁可自己亲他一百次，也不想让他亲自己一次。
男人舌尖走过的每一处，都带起一阵颤栗，和小腹的一阵酥麻，她被亲得脱力，整个人攀附在他身上，靠绕过他脖颈的双手十指交叉勉强撑着。
“还要吗？”
她没说话，也没拒绝。
顾青珏喉结上下滚动，低低一声笑。
姜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双手托住大腿根，整个人瞬间升高一米多。
她低头看他。
“有点儿高了”，顾青珏又把人放下来少许，直到他略一仰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这样比较舒服啊”。从胸腔里飘出一团雾一般的笑声，他欺身而上，继续未完成的一百字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