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

    宴席结束当晚,徐家便给徐景韵寄来了家书,大致意思是她已在谢府叨扰多时,该回家去与父母相聚。

    谢绫和阿忆听到这消息后,一道来栖夏阁见她。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那般。

    “路上注意安全,我会多派些小厮给你,一路护你周全。”谢绫说道。

    徐景韵眼中含泪,扑进谢绫怀中,站在旁的阿忆有些尴尬,说:“你,你们,聊,我先走了。”

    谢绫想挣脱,可她抱的实在太紧,如果用力会伤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忆离去。

    “徐小姐,你先放手。”谢绫扶着她的肩说。

    徐景韵不停地摇头:“绫哥哥,你真的变心了么?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意开口再叫,你就想让我带着遗憾回徐州么。”

    谢绫用力的叹了口气:“没有,你先放开,有话我们好好说。”

    徐景韵送开口,眼里满是雾气:“绫哥哥,我是真的很爱你,就不能…”

    谢绫决绝的说道:“不能!我娶了阿忆就得对她负责,岂能始乱终弃,这让外人如何看待我谢绫。”

    徐景韵看了眼香炉,白色的烟正在缓缓升起,她知道实际成熟了,上前拉起谢绫的手贴在脸上:“绫哥哥,你忘了小时候说的吗,要娶我为妻,与我长相守。”

    谢绫整个人晕乎乎的,手脚都不受他的控制,脑袋一片空白,只记得摔倒时,倒在了徐景韵的怀里。

    醒来时,身侧躺着衣不蔽体的徐景韵,他吓得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摔倒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记得。

    他小心翼翼的下床,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徐景韵的房间。待他走后,徐景韵缓缓地睁开眼,呢喃道:“绫哥哥,下次见,可要给你个惊喜咯。”

    第二日,谢家几口一同在门口给徐景韵送行,却独独不见谢绫。谢尚书不满的问阿忆:“绫哥呢?”

    阿忆也不知道谢绫去了哪里:“儿媳,也,不知道…”

    谢尚书脸色沉了下去,不说话,晋阳长公主忙说:“也许是怕送景韵回去伤心,找了处角落躲起来了吧。”

    徐景韵望了眼身后的大门,说:“尚书、公主感谢近段时间来对韵儿的照顾,过段时间徐州春色正好,我让爹爹写邀帖,邀请谢府上下都来游玩观赏。”

    谢尚书嘱咐道:“好,路上小心,等到了徐州记得托人来报个平安。”

    徐景韵上了马车,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谢府正门的匾额,心中暗自发誓,日后必定会是八抬大轿接她回谢府。

    送走徐景韵,卢婷悦悄摸的将阿忆拉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问:“阿忆,绫哥到底去哪里了?”

    阿忆叹息:“嫂嫂,我,真不知道。”

    卢婷悦瞳孔微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徐景韵的表情,我劝你一句,这段时间尽量多留点心眼在身边。”

    “嫂嫂,您,这是何意。”阿忆问。

    卢婷悦看了眼站在远处的翠翠:“小心身边人。”

    那日翠翠偷摸去栖夏阁的事被她发现,自此她留了个心眼,派人跟着翠翠。

    阿忆回到望春阁,还是没有见到谢绫的身影,跑去书房问他的贴身小厮:“决明,少爷呢?”

    决明略一迟疑,说:“没见着,打从昨夜起就没见到过。”

    阿忆微微有些失神,转道回了主屋。就这样,好几日阿忆都没有见到谢绫,好不容易有他的消息,却是他出发要去扬州的消息。

    谢绫在书房内收拾细软,阿忆就站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看。

    “谢绫,你,真的要走了吗?”阿忆轻声细语的问道。

    “嗯。”谢绫头也不抬,继续收拾着东西。

    阿忆眼睛空洞无光,呆楞的说:“那,可以带上我么?”

    谢绫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眉心紧皱:“我是去上任,兄长过几日要去永州,嫂嫂忙于照顾阿瑶,你合该留在家中照顾父亲和母亲。”

    阿忆飞奔上去环住谢绫的腰:“就几个月,几个月后,我就回来,好不好,谢绫。”

    谢绫不耐烦的将她的手从腰间挪开:“不行。”

    “为什么,我明明,可以感受到,你喜欢我,是我,比不上徐景韵吗?”阿忆啜泣道。

    谢绫将书房的门关上,柔声说:“并不是这样,我只是想让你在家照顾好他们,这样我才能安心。”

    “哪个不是这样的?是你喜欢我,还是我比不上徐景韵。”阿忆质问他。

    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下,并不说话,阿忆哀求他:“那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回来可以吗?”

    谢绫见她如此,只能妥协,阿忆喜极而泣,跑着回到主屋去收拾东西。

    谢绫去扬州不止是因为上任的事,他也是在刻意的回避阿忆,那晚的事,让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阿忆。这种对不起,不是源于他对她的喜欢,而是夫妻之间。

    阿忆简单的整理了几件衣物塞进包裹里,翠翠想与她一道去扬州,但她想起卢婷悦的话,就打发翠翠留在府里。

    翌日一大早,谢绫和阿忆就坐上了去往扬州船。原本谢绫是打算骑马去扬州,奈何阿忆不会骑马,只能改为水路。

    阿忆第一次坐船,不免有些晕船,谢绫替她熬制了汤药服下才缓解了许多。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是阿忆前段时间看书所学的,衬此情景再合适不过。

    她坐在船头,微风拂过她的脸庞,伸手撩拨河水泛起阵阵涟漪。

    谢绫则坐在船舱内品茶,他盯着阿忆的一举一动,心中思绪万千。

    “大人,最近这一带水匪作乱,不如您还是让夫人进船舱来吧。”决明恭敬的站在谢绫身侧说道。

    谢绫不自觉的蹙紧眉头:“水匪?”

    “此地前几年遭了水灾,死伤无数,悉数天地皆备水淹没,庄户们没了收成,只能以水为生做了水匪,靠劫取钱财来过日子。”决明翻开手中的册子讲给谢绫听。

    谢绫手中执棋,若有所思:“看来,这光州的官员也得好好查查了。去把少夫人叫进来,就说外头风大会着凉。”

    决明向船头走去,突然,他看见远处飘来几只小船。他赶紧折返,跑回船舱,哆嗦着对谢绫说:“大人,好像,好像水匪过来了。”

    “什么?”谢绫闻言,立马起身快步走到船头,向远处望去。

    阿忆不解的站起身,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是几个带刀的…”

    谢绫预感事情不妙,忙说:“决明,带少夫人坐小船先走。”

    阿忆拉住谢绫的手:“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他们无非是为了钱财,船上若光是男子,拿了钱便走。若是还有年轻女子,可就不是劫财那么简单了。”谢绫将其中的利弊与阿忆说道。

    阿忆还是留在原地不走,脸上写满担忧:“我不走,如果他们拿完钱再杀人灭口怎么办?”

    谢绫见说不动她,上前将她打晕,阿忆双眼紧闭躺在他怀里,谢绫对决明说:“带她走!”

    决明抱起阿忆,朝船舱走去,每条船都会有备用的小船,以便发生意外时拿来逃跑用。决明轻手轻脚的放下阿忆,让她平躺在甲板上,自己则去放小船。

    待一切都弄好,他正准备抱着阿忆上船,耳边忽然响起徐景韵曾经对他说的话:“决明,你好歹也是陪着谢绫长大,难道就惹心看他被阿忆这样卑贱的野丫头从高处拉到淤泥之中么?若你能帮我除掉她,以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决明左右为难,如果他趁乱将阿忆丢进水里,就可以替徐景韵解决掉这个麻烦,换来荣华富贵的生活,可这样少爷问起也不好交代,毕竟少爷对他着实不错,这就等同于背叛了少爷。

    正当他举棋不定时,水匪们已经上了船,大声叫嚷着。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即吓得腿发软。他一咬牙,狠心将阿忆丢进了水中,自己则上了小船逃跑。

    阿忆不断的往下沉,她猛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在河水中。这怎么回事?难道谢绫出事了,她被水匪丢下了河?

    她得上去,可她意识到,她并不会水,紧紧屏住呼吸,双手向上划,两条腿用力往后蹬。这是她自上元节落水后,去找府里会水的好手学来的,都说纸上谈兵终觉浅,今日算是到了用武之地,看看她学的如何。

    终于,她靠自己游上了岸,喘着粗气坐在岸上,眼前都是陌生的环境,她眺望远处也没有看见任何船只。

    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去报官,让官府派官兵去救谢绫。她艰难的起身,不顾身上的湿漉漉的衣衫,顺着路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她还在山里绕圈圈。她的衣服本就湿,再加上山里的温度到了夜晚就会变低,阿忆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继续行走。

    山里多野兽,眼下黑乎乎的,一有风吹草动阿忆就紧张的不得了。恍惚间,她看见不远处有火堆亮着,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顾不得有没有危险,迈着无力的双腿朝火光走去。

    宇文琰此番回塔娜,是为了家中祖宅之事,自打回了洛城,祖宅一直无人看管,这次回去要找个得力的人管理祖宅。

    他正与贴身侍卫烤火取暖,就听见身后草丛堆里传来脚步声,不像野兽,是人的脚步声。

    他丢出暗器,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他举起火把走了过去,借着火光他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阿忆在山中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口。她急的泪流满面,边跑边喊:“怎么办!怎么办!出口,到底,在哪里。”

    她摔倒在地上,天空下起了大雨,冰冷的雨水浇在她身体上,她只觉得自己浑身滚烫,意识也开始变得迷离,在她想要闭上双眼时,一只硕大的野狼出现在她眼前,对着她扑了上来。

    “啊!”阿忆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内,身上脏乱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的里衣。

    模样娇俏的女孩听到她的尖叫声,立马推门进来问:“姑娘,可是被梦魇着了?”

    阿忆如同受惊的小鹿,睁着惊恐不安的眼睛看着她,那女孩给她端了杯水来:“别怕,这是滁州,你被人救了。”

    “是谁?”阿忆问她。

    姑娘笑笑并不说话,而是拿了瓶药坐在床榻上,说:“你受了伤,这是上好的药膏,需要每日涂抹才不会留疤。”

    说着,伸出手指沾了点药膏想替阿忆上药,阿忆警惕的往后缩了缩,她又说:“姑娘担心我在里面下毒?”

    阿忆颔首,说:“你我,并不认识。”

    那姑娘将手指上的药膏抹在自己的脸颊上,过了片刻并没有反应,她才说:“你瞧,我用了没事,姑娘可相信?”

    阿忆拿过她手里的药瓶,道:“多谢,我自己会涂,不劳烦,你。”

    姑娘起身,说是给她去准备点肉糜粥填填肚子,让她自己先上药。

    她走后,阿忆并没有将药膏涂在身上,而是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她信不过这位姑娘,所以还是不用为好。

    谢绫!她想起谢绫还是下落不明,她必须得去报官,正当她准备出门时,碰巧那位姑娘正端着肉糜粥回来了。

    “姑娘,你要去哪儿?”那姑娘问阿忆。

    阿忆并不准备和她说实话:“我身子已然好全,想去外面透口气。”

    那姑娘将肉糜粥搁在桌上,不紧不慢的给她盛在小瓷碗中:“姑娘可别骗我了,您神色担忧,想必是有重要事去做吧。”

    “没有。”

    “别急,先喝完粥,稍后我带你去见个人,能帮助你的人。”姑娘指了指桌上的碗说。

    阿忆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冒冒失失的去府衙求助只会被当作无理取闹,到时候不但帮不了谢绫,也许会将自己折进去。与其如此,不如搏一搏,将希望压在她所说之人身上。

    阿忆匆匆忙忙将肉糜粥喝下,又换了件淡紫色的蜀锦长裙,在那姑娘的带领下去往那人的住处。

    “公子,人来了。”姑娘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男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进来。”

    姑娘推门而入,阿忆紧随其后跟了进去,隔着帘子,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

    “玳玳,你先出去。”男子说道。

    玳玳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将门关上。男子转过身,撩起帘子,走到阿忆面前,说:“是我。”

    阿忆感到诧异:“小世子,您怎么在这?”

    宇文琰调侃道:“我又救了你一次。”

    阿忆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绯红:“多,多谢,只是,我好奇,您为何在这,还救了我。”

    宇文琰低下头,微眯了眯眼:“路过,刚好我也在那座山里。”

    阿忆想行礼表示感谢,可肩膀上的伤痛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宇文琰眼神瞥向她的肩膀,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野兽所以不小心用了暗器,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小世子,可否,再帮我,个忙?”阿忆其实不太想开口,可他到底是小世子,说什么话别人都会信。

    “好。”

    阿忆抬眸,眼神中带着恳求:“昨日,我和谢绫,在去,扬州的路上,遭遇了,水匪,我不记得,为什么会,落水,现在,我没,了谢绫,的消息,能否,烦请您,说动官府,帮忙,救救谢绫。”

    宇文琰眼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韵味:“恐怕凶多吉少,毕竟已过去一天一夜,这些水匪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况且,现在的官府,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阿忆闻言,眼眶开始泛红,宇文琰接着说道:“不过别担心,我会去劝说附近几个州县的官府帮忙寻找,定会帮你找到谢绫的下落。”

    “多谢小世子,他日,若您有,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阿忆,定会,竭尽,全力帮您。”阿忆激动的差点跪下给宇文琰磕头。

    宇文琰无意识的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你先回去养伤,过两日我送你去扬州先安顿下来,慢慢等谢绫的消息。”

    阿忆被他的动作弄的愣在原地,宇文琰也被方才的举动吓了一跳。

    阿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先走了。”

    宇文琰低头盯着抚摸过阿忆头顶的手,有些自嘲的说道:“宇文琰,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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