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炉鼎

    虞兮辰说话一贯杀人诛心。

    “林兄,正因为金月生最信任你,所以你才能算计到他。”

    林襄也不甘示弱,他是出色的医者,一针见血道:“你姐姐临死前恐怕也想不到,那个伏低做小,卑贱可欺的弟弟,实则包藏狼子野心,想杀她上位。”

    西南虞氏自古以来是女子为尊,宗主也是女子,若不是前任宗主虞喜君英年早逝,根本就轮不到她的庶弟虞兮辰。

    “够了!”虞兮辰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茶桌,眸光阴鸷:“这世上,谁又比谁干净呢?”

    林襄自知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语气缓和了几分:“你见我,是有何事?”

    虞兮辰向来能屈能伸,听他这么说,就顺着台阶下,又扶好了被掀翻的茶桌,连桌上的糕点都没浪费,掰了些塞到口中,道:

    “我要你配出一种药。”

    “一种能让天下人以为那是通玉凤髓体的药。”

    林襄微怔:“通玉凤髓体?”

    据古书记载,修士的体魄各不相同,但有几种是万里挑一,譬如这通玉凤髓体,就是绝佳炉鼎体质,传言得此女可得飞升。

    再有就是无垢琉璃体,有此体魄天生适合修炼无情剑道。

    还有一种叫九灵剑体,和以上两种一样罕见,能使万剑共主。

    修士的剑都是认主的,但有九灵剑体的人可以驱使动任何一把剑。

    林襄也只在古籍里见过,不免疑惑道:“你想伪造通玉凤髓体?又是何目的。”

    虞兮辰的笑高深莫测:“世人虚伪,无利不往,倘若我造出这个名头,岂不是天下修士都蜂拥而至,谁都想得到这顶级炉鼎?”

    林襄反应过来:“你又想借刀杀人?”

    “答对了。”虞兮辰轻轻打了个响指,得意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那金大小姐有此体质,自有修士如闻到肉骨头的狗,想啃上一口。”

    “届时,想护着金大小姐的慕长玉,又不知会被多少人追杀。”

    而他,只用坐在幕后,看着他的小师兄众叛亲离,被天下修士截杀。

    林襄并非第一天认识虞兮辰,却还是觉得他过于歹毒:“你为何总盯着慕长玉不放?”

    虞兮辰蜷起苍白的指骨:“林兄你生来高贵,当然不懂。”

    他恨慕长玉,不仅仅因为师父偏爱他,姐姐偏爱他,更重要的是,虞兮辰年少时的狼狈和低微,都被慕长玉看在眼里。

    那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不堪过去的人。

    “我只问你,能不能做?”虞兮辰推了杯茶水到林襄面前。

    “至于造势,我认识一位谢氏的卦修,可由他出面卜卦,断定那就是通玉凤髓体。”

    林襄没想到他如此疯狂,但已经上了的贼船哪那么容易下去,他握紧指尖道:“我翻过先祖的手书,有个显著特征,在女子十八岁后,额间会出现一抹花钿。”

    “是红色的凤髓花,像火焰,像狐尾,像凤羽。”

    “水浸不透,火烧不熔。”

    换言之,是无论怎么样都去除不掉的印记。

    “或许,我可以一试。”林襄道。

    虞兮辰拱手:“那就有劳林兄了。”

    *

    晚霞掠过山庄的屋檐,后院的空地里,种了一大片向日葵。

    金絮已经盯了半个时辰了。

    大片花田蔚为壮观,向日葵长到了她腰间,圆润的花盘里是颗颗饱满的葵花籽。

    金絮想摘,又怕挨骂,毕竟百晓生说了,这片花田是有人定了的,谁敢妨碍他赚钱,他就打断谁的腿。

    金絮:“……”

    是个人都敢对她进行断腿威胁,她还是太弱了。

    叹息一声,她顺着长廊走到前院,坐在栏杆上继续看书。

    咸鱼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实在不是打打杀杀那块料,就学一些防御系结印手法和阵法。

    她看得入神,不觉天色已黑,直到有人跑过来,朝她怀里扔了些花束。

    她定睛一看,是向日葵。

    “慕长玉!你这个天杀的狗贼!竖子!!那一朵就价值千金,你还薅三朵!”百晓生绝望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他捋起衣袖,朝慕长玉追来。

    金絮回眸看了眼,那真是动了杀心的。

    她抱着花小心翼翼挪了挪,看着百晓生和慕长玉你追我赶,上蹿下跳,屋檐上的青瓦都被踩得掉下来几块。

    “你还敢跑!”百晓生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痛心疾首道:“我这把年纪,挣个钱容易吗?”

    慕长玉耸耸肩:“我知道,你是要送去中州谢氏,贺他们少主生辰。整整一百朵,图个圆满。”

    “知道你还薅?败家玩意。”百晓生追累了,顺势坐在屋檐上。

    慕长玉没再说话,垂着头,任由晚风吹乱他的发带。

    可他偏不想送上这份圆满。

    百晓生也沉默了。

    中州谢氏少主那个位置,原本是该属于慕长玉的,人非草木,又怎会全不在乎?

    “狗东西,少伤春悲秋了。”百晓生放柔了语气:“没有什么东西是注定属于谁的,有些人就是天生命好,你又如何?”

    “是啊。”慕长玉轻点足尖飞身而下,回眸道:“也有些人天生命贱,不配活着。”

    “比如我,比如你。”

    百晓生被他的话刺痛了,状似洒脱道:“在这世上,也只有你我是同类了,凑合过吧。”

    慕长玉道:“不怪我偷你花了?”

    百晓生笑道:“不怪。”

    他该怨恨天道不公,怨恨人心险恶,却唯独不能怪一出生就背负着天谴的人。

    “那个预言,你别当真。”他说。

    “可中州谢氏算无遗漏,从未有过错卦。”慕长玉苦笑道:“也许我注定就是那样的人。”

    他转身走进月洞门,消失在寂寥夜色中。

    金絮捧着他给的花,不知所措。

    百晓生也从屋檐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嗓音温和:“让金姑娘见笑了,你恐怕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没关系,忘记就好了。”

    金絮:“……”

    我知道啊。

    那个天谴,那个预言,从慕长玉一出生就背负着的,不过是一句:此子不详,是灭世之人。

    “灭世”这两个字太有份量了,搁谁谁不怕啊,于是,原本能做世家公子的婴孩,被迫逃命,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

    谁也不想“灭世”发生。

    那就只能他死,最好扼杀在襁褓中。

    金絮写的时候,是一笔带过,小反派怎么活到现在的她不太清楚,问慕长玉他也不肯说,这些年吃的苦是只字不提。

    就三个字打发她。

    “死不了。”

    金絮:“……”

    这么拽,你不要命了。

    她抱着向日葵回到房间,插l入花瓶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慕长玉的生平,却发现没有一件快乐的事。

    金絮写他的时候是下狠手的。

    反派嘛,又没人会心疼。

    虐的越狠,后期越强。

    为了塑造一个厉害的反派角色来衬托主角,金絮把所有苦难都写给了慕长玉。

    她写他出生在仙门之首的谢氏,是当时家主谢唯的独子,出身尊贵,却有一个魔修母亲。

    谢氏掌管刑律,第一条就是正邪不予通婚,所生子嗣不被认可,称之为“半妖”。

    因为血统不纯,他离少主之位仅一步之遥。

    她又写他天赋异禀,体魄独特,生来就注定是纵横天下的强者,却又偏偏让他背上“灭世”的罪名。

    这还不算完……

    她给够他苦难,还要给他一颗玲珑心窍,让他清醒地感受痛苦。

    她要让他成魔,癫狂。

    他也如她所愿,在后来屠戮了四大仙门,证实了“灭世”的预言。

    杀疯之后,再被她笔下的女主角一剑穿心,了此残生。

    金絮:“。”

    傻逼作者傻逼文。

    她就是在骂她自己,年少轻狂写的东西不知所谓,没有逻辑。

    比如,慕长玉为什么要屠戮四大仙门,仅仅是想吃席吗?

    又比如,他为什么要被女主捅死,别的死法是不喜欢吗?

    他都那么强了,怎么还能被区区一剑弄得道殒身消?

    不合理啊不合理。

    金絮捂脸,这些bug就是读者追着她骂的原因,但没办法,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来到书中世界后,金絮觉得更复杂了,或许她的存在,就是来修正这些bug的,毕竟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填嘛。

    真的无语。

    金絮拨了拨向日葵的叶子,没穿书之前,她想都不敢想,那个大杀四方的疯批黑莲花,会给她偷百晓生的花。

    嗯……也不是偷,是明抢。

    在慕长玉的世界里,没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方向。

    有一说一,金絮真的很佩服他精神状态的稳定,那样的天坑开局,那样的成长经历,他现在还能跟个正常人一样,是万幸。

    也有可能他不正常,只是她没发现。

    或者,他只是拿了他好的一面来对待她和百晓生。

    金絮厚脸皮地想,也许在慕长玉心里,她和百晓生一样,是他的朋友了。

    朋友是多珍贵的词啊。

    少女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倘若有一天,慕长玉发现,他这一生全部的苦难皆来源她,出自于她这个所谓的朋友笔下,他会不会恨死她?

    金絮根本不敢想。

    四大仙门都没能承受住他的恨,她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不行!

    金絮下定决心,她要对他好一点,这样日后摊牌的时候,指不定他还能念及旧情,让她自己选个死法。

    她怕疼,就选老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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