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玥一脸诧异：“母亲，关起门来过自在日子不好吗，为何要寄人篱下夹缝受气？”
柳氏缓缓道：“要是你父亲还在，母亲自然是希望出府单过的，可如今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了，还需仰仗伯府。”
楚沐玥不太服气：“弟弟就要长成，已经可以负担了，再说还有我呢。”
柳氏笑笑，仔细解释：“傻孩子，若是我们搬出府，那你就不再是伯府姑娘了，娘又寡居在家，以后如何能给你物色一个好婚事？”
原来是顾虑她啊，楚沐玥心中感动：“没事的，娘，我可以等几年，等弟弟下场了考取功名后再谈婚事。”
柳氏满脸不赞同：“胡说，女子的年华怎能轻耗？娘的玥儿这般好，如何能挑别人剩下的？”
楚沐玥啼笑皆非：“解除了和大皇子婚事，谁敢这时候来娶我？不管怎么说，都是要过些时日等风头过了的。”
听到这里，柳氏也是皱眉，不满道：“明明是大皇子的过错，结果却连累了你，大房的珍珍也是，不成体统。”
楚沐玥加了把劲：“所以正好趁这时候就分家嘛。”
“可是……”柳氏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再等等吧。”
楚沐玥又道：“等再过些时候，大伯他们恐怕会迫不及待甩开我们了，我们早做打算，也有个准备，不会事到临头慌乱。”
“过些时日会出什么事吗？”柳氏有些狐疑。
楚沐玥怕娘担心，不好说自己惹怒陛下要被罚了，于是道：“大皇子和楚珍钏有了首尾，又被当场撞破，总要给勇勤伯府一个说法的，没准过几日，大房就要攀上大皇子了。”
“况且祖母和大伯向来唯利是图，女儿不想被她们作价卖了，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你祖母爱惜名声，应当不至于吧……”话是这么说，柳氏目中却盈满担心。
“这样吧，你让娘好好想想。”柳氏拧着眉，很是纠结。
楚沐玥话都说到了这地步，不好再继续劝了，于是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等送走了柳氏，楚沐玥转身去了书房，就给弟弟楚昱写信，叫他请假回家一趟。
她劝母亲的都是心里话，是真的担心一家人被大房牵连，也不想婚事被拿捏。
看着春桃将封好的信拿出去，楚沐玥眼神微深。
她的命运她要自己掌控，想要好亲事不止一个办法，完全可以慢慢谋划，就算最后失败了嫁给一个破落户，她也认了。
机不可失，还是要提醒母亲早做决定才是。
楚沐玥叫来小满，耳语几句，小满点点头，趁人不备，将消息递了出去。
次日晌午，小满就将查到的结果禀告了。
“小姐，大少爷的书童昨晚喝醉了透露，之前大少爷的宝贝药少了，还遮遮掩掩装作没这回事，那药被偷沾了一点给郎中辨认，是——”
小满压低了声音，有些脸红：“都是助兴的，其中一种药效不显但和特定香料混合后效果显著。”
楚沐玥笑了：“我就知道绝对是大房的手笔，这下也好去找母亲了。”
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人在盯着勇勤伯府，要是下药的事被看穿了，她倒是无所谓，大房自求多福吧。
春桃将装着一条帕子的托盘端来，闻着那冲鼻的气味，有些欲言又止：“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吗？这可是用茱萸汁泡过的帕子。”
楚沐玥欣然点头：“自然，不然如何劝母亲下定决心呢，吃点小苦不算什么，谁让我这一时半会儿的哭不出来。”
说着，楚沐玥就拈起那帕子一角，轻轻在眼睛上沾了沾，火辣辣的，她反射性闭眼，泪水一下子挤出来了。
“走吧。”
楚沐玥将帕子丢回盘里，眨了眨眼，含泪奔向了母亲的院子，两丫头无奈跟上。
柳氏正捡着佛豆，就见女儿一脸泪水地跑了进来，惊得手上的豆子一下掉了回去。
她忙站起身，迎上去，焦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记忆里，女儿自从夫君去了后可是很少哭的。
楚沐玥埋在母亲的怀里，呜呜了一阵，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抬起头来，房中伺候的下人一早就退了下去，此间，只剩母女二人。
楚沐玥仰起沾着泪痕的脸，委屈道：“娘，我想起楚珍钏在长公主寿宴上硬要灌我酒时的不自然，不放心就让人去查了，没想到……”
柳氏心疼地用帕子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柔声安慰：“别急，你慢慢说，娘在呢。”
楚沐玥有些心虚，随即又想到自己是为了让娘早下决心，接着说道：“没想到是偷偷在酒水里下了助兴药，不知安的什么心思，连大皇子和谢轻竹中的药都是她弄出来的。”
柳氏瞳孔一缩，握紧了帕子，又惊又怒，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她，她们竟想毁了你？！”
楚沐玥见母亲被气狠了，顿时懊恼，连忙轻拍着柳氏的背顺气：“娘，消消气，别为了不三不四的人气坏了身子，我其实也打乱了她们计划的。”
柳氏反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满是泪水：“都是娘的错，娘因为要守着诺言，又心里愧疚，才让你这些年像娘一样一味忍让，如今倒纵得她敢这般作践你！”
“不行，娘要替你讨个公道！”
说完柳氏就转身跑去了大房。
楚沐玥被话里的内容怔了下，回过神来就只看见了母亲的背影，忙带着丫鬟婆子追了过去。
可不能让娘一个人去，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她很是懊悔，应该选一个温和一点的法子，或者再多劝劝娘也行啊，如今倒好，把娘刺激成这样了。
楚沐玥加快了步子。
等楚沐玥到的时候，就听见一声饱含怒气的声音：“苏青月！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去算计玥儿？”
伺候的下人低着头匆匆退了出来，见楚沐玥来了，忙干笑着阻拦：“二小姐，这时候您可不方便进去，去找三小姐说说话吧。”
楚沐玥不搭理，让春桃和小满挡开人直往里走，一进去就见母亲对坐在椅上的苏氏怒目而视。
楚沐玥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母亲并没有吃亏，也就站在一旁不作声。
苏氏皱眉：“你是发了什么疯？这儿可是大房。”
柳氏态度难得强硬，半点不退步：“你们母女想要抢夺姻缘给大皇子下套就罢了，为何狠毒到要给玥儿下药？”
“胡说八道！”苏氏神色一厉，不善地瞥了眼楚沐玥：“私下里嚼舌根就罢了，传出去也不怕影响伯府声誉。”
楚沐玥呵呵：“需要把人证叫来吗？”
苏氏一噎，只好放软了语气劝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婚事已经退了，宣扬出去也只会便宜谢姑娘，沐玥放心，伯母定会给你相看门好亲事，珍珍以后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姐姐的。”
楚沐玥冷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氏就激动道：“果然是你！你竟然想毁了玥儿，就因为嫉恨我抢了你的姻缘吗？”
“闭嘴！”苏氏倏地站起身来，嗓音尖利。
楚沐玥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说的父亲吗？母亲和大伯母竟然还是情敌！
察觉到楚沐玥的目光，苏氏收敛了神情，目露警告：“柳如眉，你在小辈面前胡说些什么？”
柳氏听了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已经忍了够久了，这事总要了结的。”
她直视着苏氏，一字一顿道：“你和修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没错，但当初伯府提亲，是你自己应允嫁给楚光耀的，修越觉得有愧于你临死前还嘱托我对你多包容，我这些年让着你就罢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出手想毁了玥儿！”
楚沐玥心下五味陈杂，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纠葛吗？
“不！不可能！胡说，我不信！”楚珍钏语气激动，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苏氏：“母亲，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苏氏脸色惨白，僵硬地看着门口的几道人影。
楚沐玥挑了挑眉，不止是楚珍钏和李氏，连平日里不见人影的楚卓也来了，此时正偏头研究着庭前的花草，就是不往正房里看一眼。
李氏垂下头去，心中郁闷，不应该听到二婶娘在大闹大房的消息就赶过来的，看了婆母的笑话还不得被狠狠记一笔。
柳氏多年郁气消解，痛快道：“苏青月，以后你好自为之，不要再闹出事来让小辈跟着一起丢人。”
说完不看被气得脸色发青的苏氏，转身就走，无人敢拦。
楚沐玥惊叹地看着母亲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留下大房这边一地鸡毛。
回到了自己院子，楚沐玥笑着端上了一盏茶，递给柳氏：“母亲今日可真威武，快喝口茶歇歇。”
柳氏接过茶，有些羞赧：“都是我们上一辈的糊涂事，让你看笑话了。”
楚沐玥摇了摇头，声音低落了下来：“我只是心疼母亲。”
柳氏低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来：“你父亲早在婚前就已同我说清，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娘甘之如饴。”
楚沐玥一怔：“可是，不觉得委屈吗？”
柳氏目光遥远：“不，你父亲太好，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楚沐玥眼神复杂，想到了给父亲生了儿子的秀姨娘，最终舍下幼子追随父亲而去。
她有些不解：“秀姨娘也是如此，真的值得吗？父亲有这么多女人，母亲难道就不介意吗？”
柳氏被逗笑了：“你父亲就这么一个姨娘，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比起那些三妻四妾的人家，母亲已经很满足了。”
她轻叹：“阿秀也是个苦命人。”
楚沐玥却是扬着下巴，放言道：“我喜欢的人只能有我一个，若是他做不到，我宁可不要。”
柳氏哑然，随即失笑：“你是个有志气的，希望娘的玥儿将来能如愿。”
楚沐玥瘪瘪嘴，娘这是把她当孩子哄呢，她是认真的，要是恩公这么花心，她就……
楚沐玥摇了摇头，止住了跑偏的心思，她和恩公不会再扯上关系了。
柳氏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头：“不论以后如何，娘只希望你与自己和解，多多善待自己。”
楚沐玥郑重点头。
她看了眼母亲：“大伯母没准心里嫉恨您呢，反正都撕破脸了，我们分出去单过吧。”
柳氏点点头：“娘也不放心将你的婚事交在她手上。”
娘都是在替她考虑啊，楚沐玥有些愧疚，小声道：“其实我早发现了她们在暗中使坏，今日找到证据才说，就是想逼您一把，哭也是故意的，娘，对不起。”
柳氏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以后可以和娘直说，不过你有手段不会吃亏，娘也放心了。”
楚沐玥抱住柳氏，嗓音甜得如同掺了蜜：“娘亲，你可真好！”
柳氏笑着拍了拍她，屋内一片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