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家里,就看到自己那未来瘦猴样的弟弟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此时的他还白白胖胖,俩人关系还没陌生到那种地步,上辈子的床边也只剩这个弟弟了,即便一直不亲近,但血缘永远都无法割裂。

    带上门,辛黛问去房间放书包,这个举动没引起弟弟的一点关注。

    当辛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动静让辛世峰丢了个不满的眼神过来。

    辛黛捞起旁边的遥控,换了个频道,辛世峰“啊”一下哀嚎,扭头斥责道:“辛黛你干嘛啊。”

    把遥控放在自己左边,辛黛卸去疲惫斜靠在沙发上,用慵懒的神情去睨弟弟,好似在说你能咋地。

    女王般的姿态让辛世峰咋舌,他姐是不是鬼上身了?以前不这样啊。

    “吃不吃冰棍?”辛黛突然问道。

    辛世峰面上表情从疑惑转变为不屑,“咋?你请我?”

    “是啊,我请你。”辛黛从口袋掏出一张五块钱纸币,朝他扬了扬,“喏,找零归你。”

    “你来真的?” 辛世峰一下跳起来,满脸惊喜。

    “确定不骗我?”

    辛世峰怕有诈,再次确认了一遍。

    辛黛面无表情,“真的真的,快去,别挡着我看电视。”

    “芜湖。”辛世峰夺来纸币,展开一看,是真的五块钱,随后放进口袋,隔着布料宝贝的拍了拍。

    还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立定朝她敬了个礼,严肃的说:“姐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转身跑去门口。

    听到砰一声,辛黛挑挑眉。

    这就叫姐姐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好使唤。

    按照他的小诡计,也许大概可能不会给她买贵的冰淇淋,这样也好,冰淇淋她戒好久了,那种印象里的甜腻是和脂肪挂钩的,业务执行力超强的辛黛秉着以前控制身材的心态,即使现在身体还小,但那些含糖量高的能不吃就不吃。

    “咚咚咚”

    筒子楼隔音不好,有谁在外面上下楼梯都清楚的很,只要脚步一停,要么是到家了要么是老头老太累着了搁楼道休息。

    门口传来怼钥匙的声音,辛黛无聊的切台,刚好辛世峰进来就看到喜欢的动漫频道被略过去。

    着急忙慌的喊:“诶,别换,我要看机甲斗士。”

    “你作业都没写完还有资格挑?”

    “那你呢,你就没作业了吗?”

    被猜中的辛世峰憋红了脸反驳,跳坐上沙发,看到辛黛被他震的手撑不住头才得意一笑。

    “我在学校就写完了呀,作业太简单,所以我才会这么无聊,你不服啊?”辛黛嘴上欠欠的,手上还是使着遥控把台调了回去。

    深知自己和姐姐差距的辛世峰开始生着闷气。

    打死他也不要和辛黛说话了。

    辛世峰抱起双臂正襟危坐,颇有你不哄我我就不理你的样子。

    辛黛直起身来,扯了扯他挎在手臂上的塑料袋。

    袋子浠沥沥地声响,辛黛透过红色的塑料袋看到了里面有一个大甜筒一个冰棍袋。

    便提醒他:“你再不吃,冰淇淋要化掉了。”

    “啊我的冰淇淋”,辛世峰大呼,连忙打开袋子去拿甜筒。

    辛黛也拿起那个冰棍,是一根盐水冰棒,她记得这玩意现在卖五毛,看了一眼剥包装的弟弟,他觉察到了辛黛的眼神,得意的摆了摆自己手里的冰淇淋。

    贱贱的模样倒是令人怀念。

    啃着糖水制成的冰棍,辛黛内心有两股意识在大战,一方认为这个不健康要立即扔掉,另一方说身体还小,代谢快所以不用忌口。

    一口接一口吮吸完冰棍,等只剩个小木棍辛黛才意识到自己完蛋了,一拍脑门栽倒在沙发上。

    满脸花猫样的辛世峰:?

    李英霞下班回到家,看到茶几上摆满了作业本和书,一听,姐姐正在给弟弟讲作业呢,她顿时间觉得好欣慰。

    辛黛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来人鼻头一酸,压制住眼底的泪意和情感喊到,“妈你回来啦”

    “是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妈提前回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炖带鱼。”

    李英霞对女儿的态度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变得开朗起来了?

    不过最后李英霞还是把原因归结于今天是她生日,或者在学校被表扬了之类的。

    拎着两个袋子往厨房去,辛黛想要起身去帮忙,被李英霞叫住:“你给你弟好好补补成绩,别惦记我这边,等下妈做顿大餐给你庆祝生日昂。”

    “好吧”辛黛缓缓坐下,目光还徘徊在厨房那道忙碌的身影上。

    为什么她之前会对父母感觉不到亲近呢,而且还觉得他们偏心,因此变得内心敏感不自信。

    明明他们很好。

    辛黛自责的低下头,内心充满了愧疚。

    “姐。”辛世峰感知到她情绪低迷,一个呼唤把她从情绪里拉出来。

    “怎么了?”辛黛猛地抬头,看向弟弟问道。

    “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好吧。”辛世峰叉着腰,撅着嘴不满的凝视她,“讲着讲着没声了,所以到底要用哪个公式啊,你快说。”

    辛黛危险的眯起眼睛,臭小子竟然敢恃宠而骄,这是请教别人的态度吗?难怪上了初中就学坏,合着根本没有在学校学会尊师重道,从现在就有了以后的影子,以后还得了。

    挺胸环臂朝他冷了脸,辛黛漠然的的对他说:“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请教别人问题的时候要谦虚有礼貌,你看看自己学什么不好学街边小混混装腔作势,以为这样子很帅?我告诉你啊,女生眼里只会觉得你是个弱智。”

    辛世峰有片刻的懵逼,他哪里像小混混了?自己在学校也对那些打架的街溜子嗤之以鼻的好吧,模仿他们标志动作都会被兄弟们笑话一整天,兄弟中就数他最有包袱,轻易不展示。

    辛黛有些含沙射影的话语搞的辛世峰不知道怎么回,见姐姐脸色实在难看,他就没去反驳,乖乖“哦”了一声蹲到沙发和茶几中间,盯着练习册琢磨。

    发现根本看不懂后,他小心翼翼的问:“姐,这题我不会。”

    辛黛放下手机,屏幕停在新闻报道上。

    拿来练习册一看,辛黛指挥他拿出数学课本,“翻到今天讲的那一面,上面例题和练习册上一模一样,只是数字改了。”

    “有答案要是还看不懂,那你还不如回一年级去开始学。”

    “哦。”辛世峰闷闷应了一声,这回他结合书上的内容自己开始发散思维,最终靠自己完成了一个单元的题目。

    举起摊开的两面练习册,辛世峰成就感拉满,内心开始期待起姐姐的夸奖。

    “做得不错。”

    后脑勺被轻柔的抚摸,辛世峰一愣,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结果,等他扭头,辛黛顺势收回了手嘱咐道:“以后好好听老师讲课,其实学习并不难。”

    姐姐温柔的嗓音令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小胖脸爬上红晕,烫烫的,他使劲揉了揉,掩饰性的撑着左脸,抄写其他作业。

    殊不知他的耳朵也同步升温,早就暴露了他的心思。

    晚上六点半,辛父回来了,刚做好没多久的饭菜终于可以开吃了。

    今天辛黛生日,四人干杯,李英霞把炖带鱼的盘子换到她面前,“你爱吃的,多吃点。”

    “谢谢妈妈。”辛黛粲然一笑。

    辛弘盛听儿子说他做完了作业,开心之余多喝了两杯。

    辛黛见气氛差不多,从口袋拿出了那张名片递给妈妈。

    李英霞诧异的接来看了一眼,瞧见上面的名字还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辛弘盛放下酒杯凑过去。

    两人一同看向辛黛,辛世峰好奇看向他们,嘴里还嚼着鸡爪。

    辛黛深呼吸一口气说:“这个人说我很上镜,可以进娱乐圈发展。”

    说这话的时候,辛黛还用怯生生的眼神去看他们,很明显带着丝期待。

    得,不用问,女儿肯定上心了,夫妻俩对视,在双方眼里看见了为难,李英霞勉强撑起微笑面对辛黛不语,桌子下用手肘顶了顶辛父。

    “咳咳。”辛弘盛拳头抵在嘴边干咳了下,语重心长的说:“甜甜啊,这个社会上有很多骗子,他们会利用各种手段哄骗小孩,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也懂,根本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甜甜是辛黛的小名,当时她也认同了爸爸这番话所以才没继续下去,毕竟陌生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这也就导致她后来唯唯诺诺始终抓不住机会,错失了很多。

    她没怨过父母,因为她知道自己是遗传了爸妈的,他们只求稳妥,不敢去尝试风险,就像年轻不听叔叔的劝,拆迁后坚持要房子,所以在发达了的叔叔面前抬不起头。

    辛黛心理上是过来人,她清楚的知道这辈子的所有事情,既然能幸运的重生在这一天,那就说明这是她人生的一大转折,不抓住可能又会随着时间逐流并进上一代。

    辛黛眼神空洞的垂下脑袋,手紧紧攥着裤子。

    辛爸辛妈看这情况更担心了,觉得女儿一定是被那个骗子编织的谎言洗脑,走不出来了。

    辛弘盛只好板起脸,厉声警告:“我告诉你,这事我绝不允许,以后好好念书,别再想了。”

    “就是啊。” 妈妈适当唱起了红脸,“我们甜甜从小就长的好看,不去当明星也能证明这点,到你大一点了要是想当模特,那时候爸妈随你做什么,但现在不行,现在就该是学习的时候。”

    一唱一和的只为断了辛黛的念头,爸爸唱的白脸,怒气横冲,要是以前的她还真会被吓到,妈妈似乎以为她是虚荣心作祟,带入的是在电视机里唱歌跳舞的那种小女孩心思。

    “可我喜欢演戏。”辛黛猛地抬头,酝酿好的泪珠快速滑过面中,从尖俏的下巴滴落到裤子上。

    “我想要试试,为什么你们不能支持我呢,连辨别真假的行动都没付出,怎么能认定这一定是假的呢?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家永远是别人眼里的老实人。”

    辛黛的歇斯底里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她喘着气,仰头吸了吸鼻子,眼光流转,失望的眼神略过三人,起身朝房间快步走去。

    转身关上房门,发现不能落锁,她又换了个计划,平静下来的表情瞬间变得哀怯起来。

    刚躺床上,房门就被打开,轻声关上,李英霞坐在了床边,看着女儿修长的身影蜷在这张小床上,她满满的心疼,好好的生日被搞成这样,不过女儿也说的不错,他们总是连尝试的机会都不肯去试,不是因为家里困难,而是他们不敢赌啊。

    当年拆迁时甜甜就出生了,是钱还是房子,为了孩子他们毅然决然选择了房子,后来小叔子赚钱了开厂了,他们的房子才下来,当时他们连装修钱都是向小叔子借的,虽然现在已经还完了,但在他面前他们一家总是感觉低一头。

    如今她被点醒了,不能因为自己是普通人就拘着女儿,好比小时候女儿想学舞蹈学画画,她总觉得这些兴趣班教的内容是浪费钱,以至于忽略了女儿的情绪,什么不是从基础开始的呢?学习是,唱歌是,演戏也是。

    如果那是真的,不妨让她去试试,雏鸟总是对一切都很好奇,要是玩累了到时候再回家也不迟。

    李英霞为她抚平背上校服的皱褶,一下又一下,末了轻叹口气,声音很小很小。

    “妈妈会去劝你爸的。”

    说完她起身。

    背对她的辛黛知道事情到这步已经稳了,但内心又无端升出自责,无演技加持的眼泪滚涌而出,她腾一下坐起身,“妈。”

    李英霞回头,看见女儿破涕而笑,朝她露出皓齿,莹白的小脸犹如花颜渐展,她一时看呆了。

    “谢谢你。”

    辛黛平生第一次真情实意朝母亲道谢,目光直勾勾望着妈妈,语气认真。

    “嗯。”李英霞不自在的躲避目光,挥了挥手,朝外头走去,关好门,看着在缝隙里被压缩的女儿面容,她心里突生出某种可能性。

    说不定呢,女儿也许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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