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辉点点头把木盒捧到苏葵眼前，“我在边境找到了当年救我的巫医，可他不愿意跟我来大戎国，我求了他好久，他才勉强答应把养蛊的法子教给我，但是成与不成还不一定。”

    苏葵把这个木盒当成了救命稻草，她根本听不到成与不成，她眼前已经出现了她和傅谨相守相依的画面，傅谨再也不会冷冷地跟她说让她下去，他会像从前那样和她柔声细语无话不谈，会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给她，还会记得他的承诺风风光光地娶她。

    “这个盒子怎么用，我该做什么！”苏葵迫不及待拿过木盒，此刻盒子上的味道她也闻不到了，仔细看着盒子上的花纹刻字。

    “姐姐扭动一下盒子最上面。”

    苏葵照着做了，扭开最上层后出现了一个还没指头粗的小孔，她试着朝里面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却看不清楚。

    “盒子底下便是蛊虫，姐姐需要每日喂食蛊虫鲜血，七天之后姐姐把木盒交给我，”姜辉说着又在破包袱里翻出一个瓶子，“这瓶子里是巫医调制好的秘药，到时拿这个瓶子对着木盒上的孔，若蛊虫养成它就会爬到瓶子里。”

    “蛊虫到底长什么样子？”苏葵走到窗边透过小孔往里看，依稀能看到细细的仿佛是虫子脚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我没见过，巫医没有告诉我。”

    苏葵放弃了探求蛊虫的模样，她把木盒放在桌上走回床边，接过姜辉递来的瓶子，刚要打开盖子，姜辉赶忙阻止。

    “姐姐住手！”

    苏葵吓了一跳，心里怨自己怎么手这么快，还好没有耽误大事，“这里头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巫医说只有在吸引蛊虫的时候才能打开，我猜想它兴许有什么独特的味道，还是不要贸然打开。”

    苏葵把瓶子紧紧握在手里，希望就在她的手里，她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等蛊虫爬进瓶子里之后呢？我该怎么做？”

    “巫医说等蛊虫进入瓶子一天一夜之后，把瓶子里的东西给王爷吃下去。”

    “这东西吃下去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等了许久姜辉都没有回答，苏葵诧异地转过身，却见姜辉的眼睛亮闪闪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姜辉把头扭到一侧，一滴眼泪砸在了他的身上，“姐姐心里只有王爷，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姐姐始终把王爷放在第一位。”

    苏葵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王爷面前她也是如此卑微，用尽全力去讨王爷的欢心，却什么都得不到。

    “姜辉，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一路你一定是昼夜不歇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回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不必了，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只想让姐姐开心，姐姐能记得我一分好就行了，”姜辉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这蛊虫对人有没有伤害我不知道，姐姐若有疑虑就不要试了，就算王爷只愿意和白姑娘长相厮守，至少王爷还能活着，姐姐也能时常看到他。”

    姜辉的话像一柄利剑又一次戳进苏葵的心里，眼下白之桃不在府里，可看傅谨的样子也许过几天就会把她找回来，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她都会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目睹他们恩爱缠绵白头偕老。

    苏葵拿起了木盒，将一袋银子丢给了姜辉，“你就住在这里，七天后我来找你。”

    二月初二农耕节，傅谦带着文武百官在城外祭祀灶神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皇上站乾位，太子和出阳王分列皇上身后两侧站东南兑位、西南巽位，按照许攸的计划，祭天之后司礼官会占卜天意，这时太子突然吐血倒地，司礼官随后卜算出巽位大凶与太子相克危及江山，许攸已经联络了朝中诸臣，务必造成群情激奋的场面，让皇上不得不处置出阳王，至少要废除他的王位，而出阳王一旦背上危害江山社稷之名，他将来如果敢起兵造反不仅师出无名还会无人响应。

    但是千算万算，许攸万万没料到傅谨竟然不在祭祀行列，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出城的时候他跟在皇上身边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句，皇上只说傅谨身体不适，许攸恨得牙痒忙赶着悄悄给太子服了解药。出阳王年轻力壮即便身体微恙也不会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许攸猜测这里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他迫不及待想马上进宫问问妹妹。

    祭祀结束后傅谦让许攸送太子回宫，他在莫修竹的护送下去了九乾行宫，那是位于京城东南的一座行宫，坐落在澧水北岸背靠通城山，是傅谦的父皇登基后命人修建的，他也曾多次到九乾行宫休养散心。

    五王混战那几年九乾行宫被毁了不少，其中两座宫殿、禁苑几乎都成废墟，傅谦重掌大权后致力于恢复民生与民休息，只简单清理了被毁的两座宫殿并未修复，行宫里还有两座宫殿和有着奇花异草的万姿园，傅谦说剩下的已经足以，等过个五年十年再大兴土木才是合适时机。

    傅谦歇在了秀清宫，莫修竹巡视了行宫的防卫，派人在通城山上也增加了侍卫，他方才觉得安心些去了秀清宫。

    莫修竹打算跟傅谦再详谈红灵的事，可看到傅谦正在喝药，想到他今日已经累了一天，便不打算再说了。

    “皇上，今日劳累了一天，您早些歇息吧。”

    “出来走走朕还觉得舒服了些，你留下陪朕说说话。”傅谦看向曲公公，后者识趣地让所有人都下去。

    “皇上，红灵姑娘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是她说此事并非万无一失，微臣担心…”

    莫修竹最初是很积极地帮傅谦找巫咸族，若是能以命换命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命给傅谦，可前日红灵特意找到他说她已经准备好了，她一定会拼尽全力，但风险仍然是有的，她请莫修竹考虑清楚，是让莫青安就这么活着慢慢等死，还是服下妖丹等待天意，莫修竹那时才确定妖丹的危险，原先他以为那只是红灵推脱的借口，他担心傅谦若有个闪失，太子登基也许就是另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出宫前朕已经给皇后留了旨意，若朕真有不测，皇后会遵旨行事。”

    “皇上，”莫修竹跪了下来，“微臣斗胆说一句，皇上圣体虽弱，可太医也说只是旧疾缠身并无大碍，微臣请皇上三思，不要行此冒险之事。”

    傅谦摇头，“朕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莫修竹无奈，只能是祈求上苍垂怜，让红灵一举成功，“皇上，微臣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

    “红灵姑娘是个看淡生死的人，她在世上也无亲无故，微臣为了能让她尽心竭力去寻找妖丹，只能利用她对青安的感情，她一直以为要救的人青安。”

    傅谦微微颔首，“在姑娘的眼中，朕的性命自然比不过情郎，青安知道他是你的棋子吗？”

    “不知道，微臣没有告诉他。”

    “青安知道真相会怪你的，你不该瞒着他。”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轻重，为了皇上龙体安康，莫说利用他，叫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会拒绝。”

    “三天后让青安把红灵带来行宫，这几日你就陪朕住在这里。”

    莫修竹走后，傅谦心里有些不忍，他相信莫修竹的忠诚，可是在莫修竹和傅谨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否则等自己一死他二人一定会互相残杀，他在离宫之前已经把决定留给了皇后，希望和他一路走来的这个老朋友不会怪他。

    姜辉已经在客栈等了七天，他知道苏葵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来找他，果然，一大早苏葵就兴冲冲地来了。

    “快把瓶子拿出来，”苏葵把木盒放在桌上，扭开最上面的一层露出小孔，“也不知这蛊虫到底如何了。”

    姜辉把瓶塞取掉，瓶口对着小孔，两个人靠着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盒。

    “蛊虫是不是死了，等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后，苏葵有些着急了。

    “姐姐别着急我们再等等，要不姐姐先去歇着，我看着就行。”

    “不行，我要亲眼看着蛊虫爬出来。”苏葵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盯着木盒。

    半个时辰之后，苏葵自言自语道，“大约是不成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福的人。”

    “姐姐说的什么话，在我看来在战火中能活下来的都是有福之人，姐姐还长得漂亮身手也好，在王府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将来姐姐就是王府的主子，姐姐还很快就能让心爱之人对你死心塌地，姐姐的福气比一般人都要多得多。”

    “你一向很会哄我开心。”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只是希望姐姐日后还能记得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和姐姐在一起那个晚上，那会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苏葵把头扭到一边，这辈子她最不能接受自己犯的错就是那个晚上，若不是自己喝多了，若不是傅谨冷冰冰的态度，若不是姜辉这张神似傅谨的脸，她绝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蛊虫出来了！”姜辉见她没看着瓶子，马上大叫一声，接着把瓶子塞住。

    “真的吗？”苏葵又惊又喜。

    “我早说了姐姐是有福之人，”姜辉把瓶子塞到苏葵的手里，“姐姐千万别好奇打开，一天一夜之后再打开。”

    “蛊虫长什么样子，我竟然错过了。”苏葵十分遗憾，等了这么久却正好在她扭头的时候出现了。

    “没看清楚，是一只绿豆大小的黑色虫子，它速度很快，一下子就钻进去了。”

    “若是真的如我所愿，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姜辉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伤感，“姐姐，我想要的不是感谢，”姜辉抬手抱住了苏葵，他抱得很紧，苏葵浅浅挣了一下，“我只要你永远幸福安康。”

    苏葵从未没有感受过这么用力的拥抱，她希望以后这样的拥抱能来自傅谨。

    傅谨拿到了皇兄的密旨，让他带三千护卫军到九乾行宫捉拿莫修竹，莫修竹的罪名是谋害亲王，密旨上还有一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装密旨的盒子里还有兵符，傅谨拿起来仔细地看着，皇兄这几乎是把整个大戎国交到了他的手里，一个小小的铜块让他觉得异常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皇兄交给的重任，太子还那么小，他担心自己做不好教导扶持太子的重任，他更加不想对莫修竹动手，他不想面对莫青安失望的眼神。

    最好红灵能成功，那之后所有的事都不用他自己解决，有皇兄在他就可以像现在一样躲在皇兄的身后，只做一个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王爷，他怕辜负皇兄的重托，他不想让皇兄失望。

    傅谨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每次他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只有自己，他抬头看到枯黄的树枝，想到白之桃曾经被烫伤爪子，想到她在自己书房放了那么多虫子，他觉得那样简单欢乐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

    “王爷。”陆练毕恭毕敬地行礼。

    傅谨回头见到是他便问，“都准备妥当了吗？”

    “一切妥当，明日即可出发。”

    “嗯，你回去准备一下，今夜带人先往行宫出发，在行宫附近埋伏起来。”

    “是。”

    “安顿好之后你在行宫最近的驿站等我，不要引人注意。”

    “是。”

    陆练出了王府很想去青鱼巷见见红灵，可他不敢耽搁，出阳王拿着兵符调集护卫军隐秘行事，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他再明白不过，从出阳王遇刺开始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暗潮涌动到一定程度自然会掀起惊涛大浪。

    他不知道在这场无声无息的斗争中能不能活下来，如果可以他想听从下属的劝告，去那个媒人口中端庄贤淑的姑娘家提亲，过自己一直想要的平淡生活，再有一个机灵活泼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陆练就来到了青鱼巷，他在巷口下了马，远远地朝红灵所在的院子看了一眼，接着上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