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灵醒了之后大概说了被关的地方在哪儿，莫青安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是周铭于的府邸，自他被贬出京他的府邸就空了下来。红灵给了他们一人一道灵符让他们帮忙善后，莫青安和陆练对视一眼，知道赵宁已经凶多吉少了。

    当他们进了周铭于的府邸，看到红姑和那么多姑娘的尸体，他们才明白红灵为何如此失态。

    “赵侯未免太狠辣了，就算寻仇也不该牺牲这么多无辜的人，这让红灵以后如何自处。”陆练是上过战场的人，可眼前的惨状也让他难以接受。

    莫青安长叹一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能想象红灵的内心受了多少的伤害，上天给她安排的命运比常人坎坷太多。

    “红灵一个人应该杀不了这么多人，”陆练连续翻看了几具尸体，“红灵最擅长的是飞针，这里的人身上都没有飞针的痕迹。”

    “等她心情平复一些再问她，”莫青安四处看了看，在身后的门上看到一张暗红色的符咒，“赵侯和赵正仕大约在这间房里，只是不知道是生是死。”

    “无论生死都是他们自找的，我回去找几辆马车过来，你先把红姑这些人抬到门口，等天亮我们出城。”

    大年初一，云隐寺上香的人十分多，姜辉挤在人群里也许了个愿，希望事事顺心一切顺利，他绕到后院客房去找慕山，慕山却不在房里，他站在廊下听了听，对面的屋子隐约有慕山的声音传来。

    姜辉想也许他不在的时候客房里住了别人，慕山一人待着无趣便去找人说说话，他便走到对面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山哥”。

    门很快就打开了，慕山气色很差，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见到是姜辉便扭着头对屋子的人道，“别怕，他不是坏人，是我兄弟来给我拜年了。”

    姜辉疑惑地走了进去，窗户底下蜷缩着一个老人，除了花白的头发，他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山哥，这是谁？”

    慕山摇摇头让他先别说话，走到窗边把男人扶起来，“你看看，我兄弟慈眉善目是个好人，你不用害怕不用躲起来。”

    男人看一眼姜辉就迅速把头转了过去，片刻之后又看向姜辉，他一连看了姜辉好几次，最后干脆直愣愣地盯着姜辉。

    “山哥我找你有正事，白姑娘回来了。”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慕山高兴起来，松开男人走到姜辉身边，“快带我去见她。”

    两人正打算出门，姜辉的腿突然被男人一把抱住，姜辉吓了一跳立刻要甩开，才发现那人力气很大。

    “小公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男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姜辉莫名其妙看向慕山，慕山摆摆手又指了指他的头，意思便是这人脑子不正常。

    “大哥，我们去给你拿好吃的，一会儿就回来。”慕山走到男人身边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随手就推到一边。

    “小公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中叔，你记得我吗？”

    姜辉愣住了，他仔细地看着男人的脸，与他的记忆依稀有些重叠，可不能十分确认。

    “我是廖悯中啊，我是安平王的结义兄弟廖悯中，我是你的中叔，小公子，你的骑射都是我教的，你忘了吗？”

    姜辉想了起来，他慢慢地跪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中叔，中叔你没死，”姜辉用力地擦着眼泪，见到久违的亲人让他情难自禁，“中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活下来了那我父王母妃…”

    廖悯中黯然地低下头，“王爷被困问情城将近三个月，傅谦狗贼派了傅谨来劝降，王爷宁死不降，可问情城的百姓却偷偷与傅谨勾结，傅谨在城外火箭攻城，百姓们就在城内放火，城破之时王爷在将府引火自焚，他和王妃最终尸骨无存。”

    “我还以为会有奇迹，我还以为他们和中叔一样也能逃出来。”姜辉哽咽着，痛苦的记忆又一次袭上心头。

    “小公子，你能活着就是万幸，过去的事就放下吧，如今他们兄弟大权在握，只凭我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我在这里苟且偷生多年，能和小公子重逢，我已经对上苍感激不尽了。”

    “不，我从北夷九死一生才回到京城，我一定要给父王母妃报仇。”

    “你是安平王的儿子？”慕山听了许久，越听越惊讶，“你是在利用我报仇？”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的确是安平王的儿子，我也确实利用了你，”姜辉走到慕山身前，“但是山哥，我对你没有恶意，到京城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竟然还能跟傅谨扯上关系。”

    “可你现在却想利用我杀了他。”

    “你要傅谨的女人我要他的命，我们互不冲突各取所需，有何不可呢？”

    “你错了，我不管之桃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要听之桃给我明明白白解释清楚，如果之桃真的选择了他，我会尊重他们，我从来不想要他的命，退一万步讲，他是之桃的心上人，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山哥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否则在襄原城你也不会救我带我来京城，可不管你想要什么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你就心甘情愿拱手相让吗？”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傅谨不能勉强之桃，我同样也不能。”

    姜辉摇头一笑，“山哥，你不觉得你太天真了吗？把你和傅谨放在一起，白之桃为什么要选择你？除非他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白之桃。”

    “与你这样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多说无益。”慕山推开姜辉便要离开，姜辉悄悄给了廖悯中一个手势，后者就挡在了门前。

    “山哥，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我不能让你破坏我的计划。”姜辉略显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睛散发着凶狠的目光。

    慕山没有太防备，他的善良让他不相信姜辉能对他做出什么事，“姜辉，这位大哥有一句话说得对，过去的事就放心吧，你年纪还小还有大好前程…”

    慕山话没说完，后肩挨了重重一掌便昏了过去。

    “小公子，你方才说的计划是什么？”

    “我接近了傅谨身边的一个女人，骗她北夷有一种蛊术能让傅谨对她死心塌地，眼下她还有些犹豫，不过我相信她很快就会付诸行动，到时我让她亲自给傅谨下毒。”

    廖悯中有些担忧，“小公子，那个女人靠得住吗？她会不会出卖你？”

    “对她而言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又何谈出卖，”姜辉走到慕山旁边有些怜悯地说，“原本你不用死的。”

    姜辉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慕山的心脏狠狠地插了进去，慕山短暂地睁开眼，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你…”

    白之桃一觉睡到了晌午，傅谨早上进宫之前吩咐所有人都不许打扰她，她是被饿醒的，起来就叫人准备饭菜，就在她大快朵颐的时候，苏葵出现在门口。

    “苏侍卫找我有事吗？”白之桃抬手招呼她，“这个酱牛肉很好吃，你也来吃些。”

    苏葵见她面色红润，衣领处隐隐露出一丝红斑，她把头扭到一边道，“不必了，有人要见你。”

    “见我？什么人？”白之桃说着话手也没歇着，又把一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苏葵走进屋子，后面跟着姜辉，姜辉手里抱着慕山，进门就把慕山放在了地上。

    “慕山！”白之桃转眼就到了慕山身边，她跪坐着去探慕山的鼻息摸他的脸，可他的身体早就凉透了，她的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姜辉朝着白之桃深深鞠躬，“是我没照顾好山哥，让小人有机可乘害死了山哥。”

    白之桃没想到那日一别竟然就是永别，她恨自己这么无情，从昨夜到刚才居然一点都没想起慕山，她还欠慕山一个解释，欠他一份还不起的感情，她打量姜辉一番，觉得有几分眼熟，“你又是何人？”

    姜辉装作伤痛的模样也跪了下来，低着头道，“我叫姜辉，原先在冼州襄原城乞讨为生，后来山哥去襄原城走镖，见我被人欺负可怜我便把我带了回来…”姜辉抽噎起来。

    “你哭什么，先把话说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辉平复了一下，用衣袖抹了抹脸，“山哥回来后知道白姑娘跟着王爷走了，山哥几次三番来找王爷想见白姑娘都被赶了出去，山哥就住到了云隐寺等白姑娘回来好问个清楚，山哥日日惦记着姑娘，身子也越来越差，我给山哥请了大夫，可一碗碗药喝下去他也没有太多起色。”

    “慕山一直在等我，是我辜负了他，我应该一早跟他说明白。”白之桃握着慕山凉掉的手，内心愧疚不已。

    “原先我也以为山哥是相思成疾，我时常劝他想开些，今日一早我去看望山哥，发现他昏倒在屋子里，我又去找大夫，可一直给山哥医治开药的大夫却不见了，他们一家人都失踪了，我觉得事有不对赶紧去请别的大夫，那大夫跟着我去看了山哥之后，说山哥中了毒，那毒一时半刻要不了命，却能使人日渐虚弱直至油尽灯枯。”

    “中毒？”白之桃看着慕山胸口的匕首，她还以为慕山是自尽身亡。

    “大夫说山哥的毒还能解，我赶紧跟着大夫去拿药，回来就看到…”姜辉扑在慕山的尸体上痛哭。

    白之桃的内疚转化成愤怒，她一把扯住姜辉问道，“你看到凶手了吗？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杀慕山？”

    姜辉缓慢地摇头，“没有，我没看到凶手，”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悲戚却又十分凶狠，“可我知道凶手是谁。”

    “是谁你快说，快说。”

    “是王爷！”

    “休要胡言！”苏葵在姜辉身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无凭无据你怎可平白污蔑王爷！”

    “我今日来就是要替山哥讨个公道，来之前我并不知道白姑娘已经回来了，可白姑娘刚回来山哥就遭人毒手，山哥跟别人无冤无仇，除了王爷还能有谁！”姜辉也寸步不让，他看着白之桃道，“白姑娘和山哥明明已经定了终身，怎么突然转投王爷的怀抱，王爷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就罢了，可他丧心病狂到杀人的地步，白姑娘就眼睁睁看着山哥枉死吗？”

    “我一定会找到杀害慕山的凶手，但这个人肯定不是王爷。”

    “白姑娘，山哥对你痴心一片，你这样为凶手开脱不怕山哥听见死了都不得安生吗？”姜辉低下头看着慕山。

    “若是放过了真正的凶手才是让慕山死不瞑目，”白之桃擦了擦眼泪，“慕山对王爷根本构不成威胁，王爷何必多此一举杀他，况且我相信王爷的为人。”

    “我也相信不会是王爷，当初你跟着慕山大闹王府，是王爷可怜你们无处可去让你们留在王府，慕山不愿意寄人篱下，可你却拿着王爷的工钱，你如今反咬王爷一口究竟有何居心？”

    “苏侍卫以为几个工钱就能收买我？山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出卖自己的良心。”

    “小兄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不了解王爷所以才会怀疑他，不管我和慕山之间有过什么他都是我的好朋友，王爷喜欢我自然不会伤害我的朋友，爱屋及乌的道理你总该明白吧。”

    姜辉低着头偷偷看向苏葵，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样堂而皇之表现王爷的喜爱是苏葵一辈子都做不出来的事，她只会躲在房里暗自欢喜暗自生气，暗自嫉妒暗自发狂。

    “白姑娘，你和王爷认识才多少日子，人心难测你如何能确定？”姜辉决定煽风点火，再推苏葵一把。

    “我们认识的时间虽不长，可王爷是真心待我，我相信他宁可伤害自己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所以慕山的死肯定和王爷无关，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出真正的凶手，我会让凶手后悔对慕山所做的一切。”

    苏葵的脸色很差，双拳攥得很紧，姜辉能看到她指缝间透着血迹，他趴在慕山的身上假装痛哭，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