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祭(十五)

    对面三位女君身量都差不多,并不像虞白她们这边高壮的很高壮,矮痩的很矮痩。

    虞白体格是属于偏纤细的,但小时候身体不好时她妈有让她去练过跆拳道,所以对这种比武的场面倒没有太怵。

    只是不知道和人比,跟和鬼比,又有什么不同……

    “武”战其实分小三轮,意思是每个人都至少得上去打一回合,那么按照思如的意思,虞白至少也得承担赢一场的压力。

    她将腰上的系带紧了紧,连同幽泽给她的那柄没开刃的短刀也绑好了,接着抽出思如在“忠”战后顺手递给她的匕首,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这匕首算不上多好,但显然会比那短木刀来得实用:“思如姐,你对那三位女君可有所了解?”

    虞白是打的“田忌赛马”的主意,想着尽管自己必须要赢一场,但更稳妥些总是好的。

    武如:“妹子你傻了?她们都戴着面具,咋分得清谁是谁?”

    虞白没理她,只是一边试着刀一边看向思如。

    思如头歪了歪,带着隐隐的笑意好奇问道:“怎么?你又想出了什么新鲜主意?”

    虞白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像一只冒着坏水的狡黠狐狸般嘿嘿笑了:“也没别的,就是想知道那三位女君哪个最能打,哪个次之,哪个最差,这样……”

    武如在旁插嘴:“你要打最强的那个?”

    “……”虞白有些无语:“武如姐你可太高看我了,我只是想制定一个更容易赢的策略罢了。”

    她瞄了眼思如,尽量委婉:“就像那赛马一样,上等马赛中等马,中等马赛下等马,下等马再赛上等马……”

    “那么就稳赢两场对吗?”思如笑眯眯地接了话头。

    虞白噎了下,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正想着要不要往回找补时,思如反而往她肩上拍了两下:“既然如此,我懂你意思了。”

    “那么这一场,我来吧。”

    对面女君恰在这时也气势汹汹的走了上来,虞白认得她,她是“忠”战里心黑手狠的那位。

    那女君吊儿郎当地踢着垂到小腿的短打衫,行走间,靠近膝窝处那一块深褐色的污渍若隐若现——这些细节处的个人特征,就是虞白在面具阻拦下仍能辨认出她们的原因。

    武如粗心不会在意这些。

    但思如未必,更何况她们都是这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总会有些相识的。

    细细叹了口气……虞白抛却心中忧虑,全神贯注地看向场上。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面这些女君们的战斗力,之前在鬼城被骗到屠宰场时不算,清晨与火如狭面相逢不算,那场“忠”战的祭祀舞也不算……

    虞白想到此,更觉得头疼了。

    战前不怯是教练教过她的最重要的道理,但“知己知彼比那更为重要”。

    所以在她自己上场前,评估清楚最弱与最强女君之间的战力和差距便显得非常有必要了,这样她还能适时调整下自己的计划,比如使个阴招爆破一下什么的:)

    “呵!”

    对面女君一声轻喝,中央槐花枝刚轻轻一荡,她就像头豹子一样猛地冲了上来。

    残影间,一道银光逼近思如。

    思如显然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只是有心无力,她匆匆后退半步,身形已是不稳,上腹便很快被划出道血迹。

    虞白霎时心都提了起来。

    “上啊!砍她!掀翻她的□□子!给她点颜色看看!”

    对面却欢呼得很大声,一些奇奇怪怪的污言秽语也憋不住了。

    武如重重在地上踏了两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这什劳子的办法!”

    领口一把被人揪起,虞白被窒息到咳了咳,但没应声。

    武如瞪着她好一会,好半响才恶狠狠的放开她:“你那场要是没赢……”

    “咳咳……”虞白捂着喉咙呛了好几口气,嗓音都有些嘶哑了:“武如姐放心,我必当竭尽全力。”

    她缓过劲来,重新看向场上,本以为思如会有劣势,但没想到就那一错眼的功夫思如也往对面女君肩上划了一刀。

    两人打得很凶,尽管初见输赢端倪,但不论是谁都没有放松。

    对面女君仍然逮着险处下手,思如恶狠狠反扑,每一次还击身上也都会多个口子,但她不进反退,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极限打法了……

    很快她们来往的地面上就落了许多星星点点的血迹,被踩踏间的灰雾遮盖又扬起,虞白嗅了嗅鼻子,一股带着奇妙香气的血腥味逐渐蔓延。

    她忍不住往白圈外瞄了几眼,大概是什么术法加持的缘故,朦朦胧胧的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那些震声嘶吼和刀剑拼杀的响动仍然时不时传来。

    ……太狠了。

    虞白皱起眉,心上凉了半截,这哪里是争夺一个区区男奴的打法,这几乎就像是把对手视作生死之敌了一样,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这个村子的女君们也未免太过暴戾了吧?

    “武如姐,你们之前争野猪时也会打得这么凶吗?”

    仗着武如没什么心眼,虞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武如从嘶喊中回过神来,她啊了一声:“那倒没有,毕竟区区男奴怎么能跟一头猪比呢?”

    那意思是,争野猪时还会更不留情——虞白心上瞬间更凉了,不是这群人怎么回事啊?每次比斗都这么凶吗?都没有一点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的观念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啊?

    她惆怅的握紧了拳。

    “……武一战,思如,败!”

    来做裁判的年老女君站在中间唱着比赛成绩,一声长长的尾音过后,场上尘土四散,虞白反应过来,忙上前去迎接。

    思如身上伤势不小,整个衣襟几乎都被血染红了,呼吸浅而慢,生机随血液流逝,一滴一滴浇灌在砖块缝隙间,往下渗落。

    武如恨声:“那该死的家伙,我待会就要杀了她!”

    虞白抿唇,她抬眼遥望了下对面欢欣鼓舞的样子,而后按住武如手臂:“别冲动,当务之急是要先给思如姐治伤。”

    “咳咳,”思如勉强睁开眼,她示意两人扶她起来:“不出意外,对面待会会派那个小个子出来,黑如妹子,按照你的计划,你下一场就要去了。”

    虞白嗯了声:“我知道。”

    思如凉而湿的手握上她的:“你可紧张?”

    虞白:“赢就是了。”

    “哈哈哈,”思如赞许而愉快笑了两声:“那么黑如妹子,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说完,她转头看向一头雾水的武如:“好了,快带我去治伤吧,不然你是要看我流成人干么?”

    武如醒过神:“哦哦,对,那黑如妹子你加油,让她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虞白僵笑两声,点了点头。

    武如扶着思如走了,一个明明大失血的伤者,走着走着步子竟然也渐渐稳健了起来,虞白若有所思的看着,身后却突然荡来一股浊风……

    很快,她身周就被槐花枝散发的白光围拢了。

    “我道是哪个胆小鬼还在战外区徘徊呢,原来是你这个只会放嘴炮的。”

    一声轻佻的奚落伴着刀子的腥风就杀了过来,虞白凭着身体本能下意识往旁边一避,躲开了这偷袭。

    没有规则、没有人情、甚至也没有害怕,更没有退缩……这些女君们本身的体能跟正常成年女性差不多,但可怕就可怕在她们那种置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哪怕极限一换一,也要从对方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虞白觉得棘手极了。

    她就地一滚,又避开了往她喉咙处扎的尖刃。

    广场土屑在打斗中飞扬,与空气中从不消散的灰雾混在一起,把可见的视野降低到了五米之内。

    绝不能被刺中——这是虞白第一时间的念头。

    她毕竟跟那些不知道什么做的女君们不一样,要是真给恶狠狠扎上几刀,不说这古代能不能将一个正常人从大失血状态抢救回来,单说伤口感染也能要了她这条小命。

    那么,就只能反击了。

    虞白趁势再滚了一圈,手心已握了一把躲避间抓起来的土沙石。

    “哟,这回改当王八了?”

    那女君屡次失手也有些烦躁了,觉得这人怎么滑不溜秋的,也没点身为女君的气概,只会像个乌龟一样滚着她的壳躲躲躲,简直烦死了!

    “叮——”

    那女君的小刀在砖块上擦出了小小的火花,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

    毕竟打了这么久还不见血,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却在下一秒:“啊!”

    尘沙飞扬,虞白甩手的同时脚下横腿一扫,便把那女君下盘给破了,她尖叫过后失了平衡,往后倒去的同时感到小臂被一股力道狠狠踢中,手一抖,小刀便握不住了。

    砰——对方重重倒在地面,虞白紧绷着心神,第一时间将小刀踢得更远,同时一屁股坐上去将人给控制住。

    两个膝盖压住她肘窝的筋,确认对方已如砧板上的鱼任她宰割后,虞白指尖转了刀柄,将泛着寒光同样一滴血没吃的匕首对准猎物的脖颈……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就扭转了战局,完全不见其他女君那样有来有往的僵持。

    只要刀一落,狠狠扎下去,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然而虞白举着刀柄,却完全没有刚才瞬息之间掌握战局的气势,她甚至发力的肌肉都顿了顿,紧紧抿着唇,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没有,没有人来阻止。

    一片尘埃落定的寂静中,虞白没有等来裁判的喊停,她眼一黯,蓄势待发的肌肉用力,几乎是看不出迟疑的就把刀尖往下扎去……

    这一刀,必须扎下去。

    这一战,也必须见血。

    虞白看得清楚,如果这就是一场思如对她忠诚和能力的考量,那么她就决不能手软,决不能让一路走来的努力都功亏一篑在她自己的心软……

    好,没事的,扎下去。

    锁骨上方6cm……这里是胸锁乳突肌后缘……大概会刺到颈外静脉,所以再上去一点点…再出来一点点……

    虞白猛地将匕首刺了下去!

    “啊——”

    鲜红扎眼,同时一股奇妙而蛊惑人的异香伴着血液从女君那细瘦脖颈的伤口里泂泂流出,她尖叫着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血一下流的更多了,这次是一股一股地渗进了砖缝里,四周都被染红,却没有液体蓄积,好似顷刻间,这蕴藏了浓厚不甘和仇恨的血液都被这大地贪婪的吸收殆尽了。

    虞白晃了晃脑袋,鼻腔里几乎都是那股怪异的血腥香气,她抬头看向裁判的方向:“我赢了吧?!”

    年老的女君懒懒掀起眼皮:“要对方无反抗能力为止。”

    “啊啊啊我杀了你杀了你——”

    怪她手法太精准,地上被压制的女君不见虚弱反倒被鲜血刺激了一样,虞白膝盖都被顶了两下,险些没压住。

    她垂眸,干净利落地给了挣扎中的女君一拳。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用刀,你是不是在侮辱我!你有种就再……”

    虞白:“……”这艹蛋的鬼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于是她又“邦邦邦”几拳将那女君给侮辱到底了,真是从来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虞白甩了甩隐隐发麻的手,内心感到十分悲伤。

    “这下算我赢了吧?”

    这回她直接从那昏过去的女君身上站起来走去,裁判似是并不受那尘土飞扬的干扰,她沉吟片刻后,低哑沉闷的嗓音缓缓道:“武二战,黑如,胜!”

    一阵胜利的欢呼传来,虞白借着宽大的袖子掩住底下颤抖的手,对着冲来要熊抱她的武如无奈笑道:“武如姐,下一场换你给她们好看了。”

    “哈哈哈放心放心,我必把那群龟孙打个落花流水……”

    思如没换那血迹斑斑的衣服,但细一看,身上那些之前濒死的痕迹都没了,像被橡皮抹过去一样。

    “厉害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胜了,看来黑如妹子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虞白扯了扯嘴角。

    “是了,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先去疗伤吧……”

    虞白将脸埋在武如健硕的胸脯里,避过思如要来拉她的手:“没关系,这些都不是我的血。”

    “真的吗?”

    思如笑盈盈的语气:“我还想着趁武战没结束,我们先去把那几位受伤的女君给拉拢来呢。”

    她慢悠悠道:“毕竟,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她们落单的机会的。”

    虞白垂眸,银牙暗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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