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后面有处废弃的工厂。

    随处可见粗大生锈的管道从头顶穿过，水泥盒子般低矮的厂房整齐罗列，门口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一副年久失修的破败模样。

    却因为墙面鲜艳的涂鸦，厂房精装的铁门，再次焕发别样的生机。

    顾安若推开第五扇门，入目是一扇宽阔的窗户，水蓝色的窗帘随风轻轻摆动，窗前竖放一条克莱因蓝布衣沙发。

    往右看，是一方小小的舞台，架子鼓、吉他、贝斯等各种乐器摆放齐全，再往右转则是类似吧台的柜子，冰箱、咖啡机之类的仪器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是我的练习室，平时写音乐练琴都在这里。”

    顾安若拘谨地看了看身边的男生，仿佛自己才是这间房的客人。

    两人在屋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窗前的沙发，连忙招呼道：“请坐吧。”

    苏叙白走到沙发边，曲起长腿，陷进柔软的坐垫。

    不知道是不是克莱因蓝沙发显白的原因，还是窗外阳光洒在他身上的原因，苏叙白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光。

    顾安若瞟了眼他身边宽阔的空位，默默去吧台搬了一把小板凳，在他斜对面坐下。

    苏叙白打量着远处的乐器，问她：“什么样的歌，我听听。”

    “哦对了，还没给你听歌。”顾安若从怀里的包包里取出手机和耳机，将耳机线插到手机底的插孔，也没想很多，就递了过去。

    苏叙白捏住小小的耳机，指尖抵在她的指尖时，她才猛然发觉，这是只有自己在使用的东西。

    苏叙白只是瞥了眼耳机外粉色的橡胶套，就塞进了耳孔。

    他的耳朵比顾安若的大，形状也相对硬朗，应该挂黑色或白色的耳机才合适，现在却挂着一颗淡粉色的女士耳机。

    不能说不好看，只是让人很介意。

    也许是那只耳机每天都塞在自己耳朵的缘故。

    顾安若看了又看，直到自己都觉察到看的时间有点长，才连忙低下头，调出音乐软件，找到未填词的demo，摁下播放键。

    苏叙白双肘拄在膝盖，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垂眸聆听。

    顾安若小心地瞄着他的侧脸，紧张又难为情，就像是小学时写了一篇极其幼稚的作文，交给老师当面批改，等待着未知的评语。

    “你写这首歌的契机是什么。”

    “契机？”顾安若抿抿干涩的嘴角，“好像是……吃了顿很好吃的火锅。”

    “火锅？”苏叙白轻轻扬眉，微微偏头，漆黑的瞳子望向她。

    没有嘲弄，没有嫌弃，也没有任何不解，只是温和又难以察觉的笑意。

    这是顾安若第一次在如此明亮，如此靠近的距离，观察他的眼睛。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也忘了，灵感来了就写了。”顾安若低头看向手机，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苏叙白没有追问，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安静。

    屏幕显示歌曲正在播放，进度条还剩三十秒，应该到了最后电吉他的solo。

    等到最后一秒结束，顾安若才开口：“不知道你听不听摇滚，我这种应该属于后朋克。”

    “后朋克是什么？还有前朋克吗？”

    “确实有前朋克。”顾安若笑着抬头，没想到苏叙白居然还是刚才的姿势，偏头望着她，两人的视线直接撞在一起。

    “给我讲讲。”苏叙白就这样看着她说。

    “啊、朋克，就是……”顾安若手忙脚乱地摁在屏幕上，点了好几次，才点到返回。

    在个人收藏里找到朋克音乐的文件夹点开，本来想找一首最近爱听的，结果指尖又不小心碰到屏幕，播放器开始播放。

    滚动的歌名都异常陌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收藏的。

    “我要跳舞，一起跳舞。”

    “我要跳舞，就是要跳舞。”

    看着全屏两句歌词不停滚过，顾安若突然心口一抖。

    再看向苏叙白时，他的表情果然变了，那是一种听到噪音时的困扰和不耐。

    顾安若按下暂停，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前朋克，一般用简单的歌词表达复杂的感情。”

    苏叙白表情有点凝重。

    顾安若颤抖地按下最近常听的一首歌，是国外的经典朋克歌曲，已经流传很久。

    “Don\'t you try ，don’t you try to tell me what to do.”

    等重复的歌词结束，苏叙白的眉心已经可以夹死苍蝇。

    顾安若大气都不敢喘，顽强地换了首和自己风格接近的后朋克。

    苏叙白听了没一会儿，把耳机摘下，“我明白了。”

    这么快吗……顾安若不确定地捏紧了手机。

    苏叙白交叉的十指搭在鼻梁，沉吟道：“如果是这种歌词的话，为什么要找我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