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终这一刀还是没有落下去。

    无财无福的存在提了醒,宁昭可惜地收刀,道:“算了,你们的案子还没完,先离开沉山再说。”

    没有伤药,宁昭只能草草帮其包扎了两下,将昏迷中燕行抬起手臂,绕过自己肩膀,搀扶着走过灵火肆虐的枯骨林。

    一片死寂里,山风在沉山内呜呜咽咽,声如鬼哭。

    下山途中,尤带几分春寒的冷风一吹,宁昭脑子越发清醒,侧首,无声望头靠在自己肩窝,唇色惨白的燕行。

    凛冽山风也吹不散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女修步伐不由慢了一阵。

    她知道下山后,即将要走怎样一条路。

    ——与仙门百家为敌。

    同样千年难得一出的天骄,卷进去后,燕行被逼到绝路,昨夜轻描淡写带过的‘一直被追杀,玄晦宗保不住我’下,是暗处无数场暗处险象环生的血雨腥风。

    最后传进宁昭耳朵里,只知道他莫名其妙入邪了。

    或许某天,这样的结局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夫人、累了吗?”

    随行的无财无福发现宁昭落了一程,忙哒哒跑回来,扬起小脸。

    “没有,快下山吧,沉山剧变、仙门百家很快就会知道风声,再不走,等探查的来,想离开就不好办了。”

    宁昭长舒一口气,加快了前行。

    “还有,别再叫夫人,我受不了这个称呼。”

    “那叫什么?”

    “姐姐、大师姐,随便什么都行。”

    宁昭黑着脸:“反正别喊什么鬼夫人,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那喊老大吧,和大王一样,都很厉害!”

    无福一拍手掌,崇拜地说。

    宁昭‘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踏出沉山地界时,四个半人半邪身上的地锁俱是绷紧,宁昭反握鸿刀,挥下,地锁应声而断。

    身影没入迷瘴阵法的瞬间,背后的沉山再次出现异动,一道灵信标飞梭而出,带起阵疾风,撩过女修飞扬的衣袖,向天边飞去。

    宁昭没有回头看,与其背道而驰。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更知道,作为刀修。

    ——若想走得长远,便不该对任何挑战心怀畏惧。

    *

    中州。

    “是沉山的红急信标!”

    遁出的流光信标掠过天际,守钟弟子伸手接住信标,定睛一看,忙登台敲响问道钟。

    “咚——”

    “沉山——红急信标有异——请仙门百家派掌事——中州问道峰一聚!”

    问道钟声轰隆响起,将紧急宣召令声送至十四州。

    包括玄光宗演武台,弟子们刚操练到一半,听此通告面面相觑。

    “大师姐满打满算才嫁去四天、就出这种事?”

    “师姐没事吧?!”

    此话题迅速引起玄光宗弟子热议,一连讨论到前往问道峰的宗主回归。

    “不妙了!据说大师姐不仅入邪、还和燕行那厮一起逃出沉山私奔了!大家都说大师姐真真正正做了贼婆、这怎么可能呢?!”

    弟子们沸反盈天,“不仅如此,上头还下令要我们十四州全境通缉大师姐、捉拿生死不论!”

    “一定是燕行挟持了大师姐!”

    “附议!”

    “更恐怖的说不定大师姐已经被燕行折磨死了、沉山就是个圈套!他故意将大师姐骗进去!”

    弟子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尽最大恶意揣测大师姐的悲惨经历,情到悲处,纷纷抄家伙:“大师姐,你一路走好。我们这就去套玄晦宗那群晦气玩意儿麻袋为你报仇雪恨!”

    *

    沉山信标异动,仙门百家的通缉令飘满望州。

    此时,宁昭正凄凄惨惨地搀着燕行,走野路翻山越岭。

    “阿嚏——这芦苇、春末也飘絮?”

    芦苇荡边,她揉揉鼻尖。

    越过半人高,风一吹便荡一片的芦苇,宁昭遥遥眺望见个小村飘荡着袅袅炊烟,想:‘拖油瓶一直不醒,不若搞个板车拖着走吧?’

    宁昭觉得有必要。

    一行有大有小,路过稻田进村时,引得田中夜里收工的村民们嘀咕:“这又是哪边人家遭了荒?”

    “前些日子东边自沉山地界地动山摇、都说里面的妖邪要出世了,莫不是打那逃难来的?”

    宁昭心道:父老乡亲们,不是逃难,是里头的邪祟越狱了。

    进了村子,她正打腹稿,想怎么找户人家达成买卖,一探口袋,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浑身上下没半个铜板吧??

    宁昭:“……”

    一时间,她蹲在村里的黄土地边,表情沧桑,陷入深深的沉思。

    仙门百家有个笑谈:若哪天玄光宗散了,估计与什么大难临头无关,八成灵山地契到期没钱续约,全宗上下给地主扫地出门了。

    笑谈免不得夸大其词,但玄光宗之穷,由此可见一斑,宗门都混成这样,门下弟子自然好不到哪去。

    宁昭出嫁都是随便找了身红衣一套,什么凤冠霞帔一概没有,更别提嫁妆了。

    想到什么,她目光森森地望向身旁昏迷不醒的燕行。

    青年昏了许久,清俊的眉眼因伤重显出几分颓靡,没了仿佛寒剑出鞘的锐利张扬,瞧着顺眼多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血浸的红衣、是一银一尺的软红绡!束发冠、纯金的!该死的玄晦宗有钱人!

    宁昭手蠢蠢欲动地冲金冠抬了一下,又立马自己按回去,负过脑袋,正心里生闷气:连辆板车都买不起的邪祟、岂有此理??

    手便在袖子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宁昭掏出来一看,掌中的发簪表面镀了层金,不值很多钱,胜在做工精巧,还是出嫁时一个师妹嫌大师姐梳妆盒里实在一贫如洗,资助自己的。

    宁昭眼珠子一转,摸黑钻进一家院子,动作利落地牵起里头的毛驴,又轻手轻脚地掀起了板车,忽然觉得院角有些动静,扭头一看,看家护院的大黄狗夹着尾巴瞄她,不敢叫唤。

    宁昭走过去,拍了拍识趣的大黄狗狗头,将簪子丢给它:“乖狗,明天叼给你家主人。”

    大黄狗与老老实实的毛驴对视一眼。

    两直觉敏锐的动物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反抗。

    惹不起,惹不起。

    有了驴车,赶路便能快多了。

    趁没人发觉,宁昭将燕行和无财无福往板车上一丢,没心没肺地一甩鞭子,快驴加鞭,进城寻医去也。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