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离

    明帝身后站着朝中众臣,此时谁也不知,谢馥深到底在看谁。

    待到他离开前朝着他们走来,越过他们,来到了萧皇后的跟前,谢馥深的视线越过了欣喜的萧皇后,看向了芸娘。

    萧皇后挡在了芸娘的跟前,提起萧如意必将生死相随,哪怕谢馥深战死沙场,“如意永远是谢家的儿媳妇,她必将为你骄傲,萧家也永远为你骄傲,。”

    谢馥深未曾接话。

    此时明帝和萧皇后鼓励禁卫军,谢馥深寻了机会和芸娘单独谈话。

    谢馥深一身铠甲,他指着城下的士兵,谈及更远的城外那三十万突厥大军,“此次大战兵力悬殊,我已和陛下立夏军令状,不败退大敌绝不归来,此次前去,生死难料,你多保重。”

    此前从未有消息传来,定然是临时起意。

    芸娘焦急,“谢馥深你从未打过仗,可是陛下逼迫于你?还是有人故意谋害?”

    谢馥深并不解释,反而道:“如若战败,只怕渭水河边尸骨累累,其他士兵尚有父母妻儿替他们收敛尸骨,我的情况你已知晓,谢家……不提也罢,届时芸娘可愿替我收尸?”

    只有至亲至爱的人,作为家属去认领尸骨,谢馥深这番话真正问的是,芸娘是否愿意冠上谢馥深妻子的身份。

    可这件事从来不是她愿不愿意的。

    世家和平民,从未有过通婚的先例。

    听闻突厥大军骁勇善战,那些士兵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武力非凡箭术精湛,而大耀承平已久,帝都禁卫军的刀已有数年未曾见血。

    宫人们都在议论,谢馥深带着这样一队人,是明帝让他去送死。往日谢馥深有多被明帝看中,如今,议论的声音就有多难听。

    名满天下的谢三公子,遭到这样打击,芸娘犹豫了,那些现实和清醒的话,不该在这时说。

    谢馥深目光中闪过深意,“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他抓着芸娘的手,“主公和下属的关系,我厌恶很久了。”

    芸娘挣扎时,忽然的感觉到,谢馥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是调动暗卫的令牌,你用此令牌可透过软烟阁发号施令,自此之后暗卫认令不认人,便是我不在了,他们也会服从于你。”

    芸娘不安,谢馥深的语气,好像在交代后事。

    她内疚不已,刚才还疑心他故意把事说得严重,实则他心中有胜利的把握,可此时反应过来,哪里有必赢的事?

    “谢馥深。”芸娘抓住他衣角,坚硬的铠甲膈得她手疼,这疼痛让离别更迫切了三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谢馥深注视着芸娘,沉默的看着她窥见了她的担心和紧张。

    时间紧迫,明帝和萧皇后话毕,萧皇后以示看中的寻到谢馥深说话,她站在芸娘和谢馥深中间,实际上是不爽这两人很久,连两人站在一起也觉得难以入目。

    只因谢馥深对芸娘越是在意,便越显得萧如意恍若弃妇,这是在打萧家的脸,打她的脸。

    她心底压着怒火,心中冷笑。

    谢馥深对萧皇后行礼之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芸娘就拜托皇后娘娘,她若是在这深深后宫没了命,那突厥的大军不消半个时辰便会冲进这皇城。”

    萧皇后脸色难看,“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馥深继续道:“由我亲自领进来。”

    可谢馥深越是这般说,萧皇后越是觉得芸娘是威胁,她不信谢馥深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

    萧皇后鲜少被人威胁,她极愤怒,此时却不能表现,于是咬着牙,用力的去拍谢馥深的肩膀,“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如意,吉时已到,愿你早日大捷归来。”

    谢馥深嫌弃避开了萧皇后,翻身上马,嘴里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极小,让人听不清楚。

    芸娘却读懂了,那是“等我回来”。

    浩浩荡荡的大军离开,萧皇后带着芸娘回两仪殿。

    芸娘是谢馥深的人,而萧如意又与谢馥深有婚约,加之萧如意之前差点遇害,萧皇后便怀疑有人刻意针对谢馥深,她以此为理由,说服了明帝由她亲自照顾芸娘。

    明帝心中装着大事,对此并不在意,反而借此机会训诫了皇后,阻止了萧皇后替萧家求情,以及为那些被罢免官员起复的谋划。

    朝堂之上的斗争并未因大军开拔而停止,也不会因任何事而停止。

    *

    孙静蓉在软烟阁已有十年,她用三年时间成为甲等精英后,便一直是谢馥深身边得力探子之一,一直为能替谢馥深效力为荣,可谢馥深却将这般重要的组织交给了芸娘。

    她查过芸娘的信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在帝都遍地都是,可只因她是谢馥深的外室,便一飞升天,她心底是暗暗不服的。

    便是芸娘将软烟阁打理得分毫不差,她也不服气,借着汇报情报的时机,去到丰庆别院,想要见一见这位声名远扬盛宠非常的小夫人。

    谁知阴差阳错,临时成为了芸娘的丫鬟。

    她一个暗探,自然无法拒绝,只能随着人一起来到皇城,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哪怕是拼上性命不要,也要守护这位小夫人,直到她安全出宫。

    深宫危险重重,废太子蠢蠢欲动,芸娘和他之仇早已不可化解,这人只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二皇子正风头正盛时遭了意外,以他对谢馥深的恐惧和仇恨,他动不了谢馥深,芸娘便是最好的发泄口。

    萧皇后从未掩饰对芸娘的恶意,两仪殿的宫人态度冷淡而避之不及,“意外”随时会发生。

    孙静蓉叹息,请求佛祖保佑,希望这位小夫人是个让人省心的人。

    趁着阖宫上下送大军,孙静蓉混在尚食局的宫人中探听消息。

    此处来来往往,人多嘴杂,偶尔不经意漏出的消息,对有心人来说抽丝剥茧一番便能窥探真相,孙静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也不贪多,用着提晚饭的借口在日暮时分回了两仪殿的偏殿。

    芸娘在偏殿西厢房里等着她,如今,在萧皇后眼皮子底下,如何安全的活到出宫,成了兰娘首要考虑的问题,因而她着重让孙静蓉打听废太子二皇子的消息。

    孙静蓉整理了一天的收获,对芸娘道:“废太子自被圈禁之后,身子骨便不太好,二皇子如今住在东宫,他为人阴晴不定,对下人极其暴虐,东宫的宫人不敢往外传什么消息。”

    她正说着话,厢房的门被人暴力推开,萧皇后身边的周嬷嬷带着两个太监,抬手就要拘了孙静蓉,芸娘阻止时,周嬷嬷冷笑一声,“这皇宫可由不得你们胡来,娘娘吩咐把这个丫头送尚方司。”

    尚方司惯着内廷的刑法之事,宫人进去不死也要脱成皮。

    孙静蓉张口欲言,芸娘给她眼神示意,主动开口说:“可是因为她在武德殿乱晃一事?听闻武德殿是皇子殿下习武之地,若擅闯了便是大罪。”

    周嬷嬷一愣,她找的罪名不是这个,但既然芸娘傻乎乎的主动提起,更方便她替萧皇后解决这个碍事的丫鬟,她自然应和,“知道便好,既然你们清楚,那还不让开,娘娘的旨意你敢违抗?”

    “可她不是擅闯。”芸娘说道这话,把目光给了孙静蓉,“听闻萧家大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谢三公子走得匆忙,有东西欲通过萧家三公子转送给萧大小姐,这虽然不太合规矩,可她们到底是未婚夫妻,这算不得什么私通之罪吧。”

    便是要惩罚,那也是和萧如意有关。

    孙静蓉瞬间明白芸娘的话,她立即从怀里掏出一枚极其普通的双鱼玉佩,着实敷衍。

    周嬷嬷脸色微变。

    芸娘忽的又开口,“既然交代清楚,那便不用去尚方司了吧,还是说嬷嬷要乱安其他罪名草菅人命?这可是两仪殿,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容得你在这里污蔑她的名声?还是这是皇后娘娘交代你陷害,难道这大耀最尊贵的女人,竟是这种无才无德心狠手辣阴险至极之人?”

    周嬷嬷慌了,“胡说八道,娘娘自是良善慈爱之人,谁敢污蔑,你可闭嘴吧。”

    芸娘走到门边,主动扶着房门,“那我便不留嬷嬷,请吧。”

    待人走后,孙静蓉立即请罪,她很是庆幸芸娘此时的机智。

    此时对芸娘也颇为认同,“小夫人,其实还有一事,今儿我在尚食局遇着废太子身边的公公被人欺负,当时我搭了把手,结识之后发现是同乡,直到我们如今在两仪殿,提点了我一些事。”

    这话原是不准备说。

    芸娘点了点头,没有拆穿什么,“这一天跟打仗一样,东西匀一匀,你也一起来吃吧。”

    害人计谋不成,萧皇后安静了几天。

    谢馥深出征三日后,渭水河畔大捷,五万禁卫军突袭了突厥大军的一方粮仓,捷报自城外而来,一路畅通无阻送到太极宫,而随着捷报一起到的,还有一封牛皮纸书信。

    由谢馥深亲手所写“芸娘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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