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灭

    芸娘像是看懂了他无声的话。

    如若这是谢馥深想要的,那她便成全他,那些扫兴的话,萧皇后和萧如意总总被芸娘咽回了肚子里,她安排道:“让娘和小妹先走,松石赶车,我和青山带好行李随后追去。”

    无论如何,她想先送走她们。

    李娘子和兰娘匆匆上了车,浑不知发生了何事,趴在车窗匆匆挥手后,便只能由着松石驾车,直奔西方而去。

    半个时辰后,谢馥深扶着芸娘上车,忽然之间禁卫军冲出包围了丰庆别院,明帝跟前的高公公拿着圣旨下马,所有人跪地接旨。

    抛去那些繁琐的话,这道旨意的意思便是:要芸娘进宫。

    道貌岸然的说着,帝都不安全,芸娘是谢馥深爱重的女人,明帝便将人接去皇宫,给与最好的保护和照顾。

    可谁人不知,如若帝都城破,这全天下最危险的地方便是皇城。

    “这是谁的主意?”谢馥深压抑着声音,在高公公说着无人出主意时,忽的笑了一声,幽幽的感叹,“不外乎是那些人,时间还长,总能一个一个逮出来。”

    没什么威胁的话,高公公却莫名的感到一股寒意,可别真让谢馥深搞出什么幺蛾子,“三公子严重了,这当真乃是陛下为了您好。”

    谢馥深收敛了笑容,“公公慎言,不然,我便当你是出谋划策中的一员,第一个杀的便是你。”

    高公公额头顿时冒出冷汗,谁告诉他,为何谢馥深如此阴晴不定。

    “小夫人,这事儿我真是冤枉啊。”高公公像是看救星一般,对着芸娘说好话。

    芸娘看向谢馥深,两人四目相对,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便轻轻的扯了扯谢馥深的衣袖,谢馥深神色稍缓。

    高公公见有戏,急忙表忠心,“三公子放心,日后我在宫中定多多照顾小夫人,小夫人又事可派遣奴才告知一声便可。”

    正说着话,松石忽额去而复返,马车之后跟着一队禁卫军。

    芸娘忽的心中一紧,此时高公公急忙解释,“这可不是陛下的主意,陛下只请了小夫人一人,这也是为三公子好,三公子的小夫人一人在外,陛下着实不放心。”

    谢馥深冷笑,“这话你信吗?”

    高公公尴尬一笑。

    不是明帝陛下,能调动禁卫军的便只有萧皇后。

    不只是她,萧皇后怕是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打算放过,期盼和侥幸在此时尽数破灭,芸娘的心沉甸甸的落了地。

    芸娘冷静的计算着她手中的筹码,在萧皇后眼中她只是轻易便能捏死的蝼蚁,这份自大,便是她的生机。

    而目前情况尚好的是,她是由明帝陛下请入宫中保护照顾,这也算是一道护身符。

    谢馥深在太极宫议事,虽有内外之别,但总在皇城之内。

    她手中还有着别人不知的武器,软烟阁。

    软烟阁的精英最擅长打听消息,而皇城之中,最多的便是秘密。明帝陛下后宫无妃,可有人的地方便有斗争有利益,总有她的突破口。

    如今软烟阁中,甲等情报人员孙静蓉送来了今日的消息,在别院尚未离开。

    芸娘对谢馥深说:“宫中多有不便,我也未曾学过礼仪,不若让静蓉随我入宫吧。”

    高公公阻止,“这……没有带侍女进宫的先例。”

    谢馥深无视这话,待到高公公还要再说,谢馥深撇了他一眼,“我亲自和陛下说,还是需要我再和你背后的主子一一交代?”

    高公公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若再劝说下去,只怕谢馥深真要给他按一个主子。

    谢馥深说道做到,亲自送芸娘。

    出发之前,芸娘安抚了李娘子和兰娘。

    “如今和大家一起我还更安心,有三公子在呢,我不怕。”李娘子像是相信了芸娘的话,松了一口气的说。

    兰娘也跟着附和,“就是,刚才不见姐姐来,反而更提心吊胆呢。”

    芸娘笑着和她们挥手告别,“宫里安全着呢,你们也别担心。”

    她们谁都知道,这一趟生死未知,可为了不让彼此担心,脸上都带着笑。

    又是这般被人捏着喉咙的感觉。

    当芸娘再次来到两仪殿,萧皇后坐在上首,像是在嫌弃肮脏物件一般打量她时,这种感觉变得格外清晰。

    萧皇后从头到尾没把芸娘放在眼里,如今见还未开始安排弄死人,明帝便将人召进宫,而这后宫大半是她的天下。

    现在的情况是突厥在外虎视眈眈,内围之中管理混乱些也是人之常情,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突然死了极为正常。

    这便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因此,萧皇后更加生气,只因萧如意为了这么个玩意,竟连得自己伤了身体,丢了萧家和她的脸面。

    是以,当芸娘踏进宫门那一刻,她便唤了宫人将芸娘带来。

    她任由芸娘在殿内跪了半个时辰,才施施然的开口,“你可知,萧家宝贝的一根头发丝都贵重,你却让她丢了半条命,这笔账,你家上下三代的命都还不清。”

    三代还不清那便全族,全族解不了恨那便九族,就是要李家一人不留,寸草不生。

    芸娘觉得荒唐,只是谋害她不成功,罪魁祸首反而觉得委屈,要找她找她一家报复。

    只因萧家是世家,萧家有位皇后。

    芸娘抬头,打量着两仪殿上那张龙凤呈祥的紫檀木罗汉踏,当皇后可真好,随意就能摆弄她人的命运。

    “你笑什么?”萧皇后讨厌芸娘那双过于清澈和冷静的眼睛,“来人,把这没有眼力见的东西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她以为就此能吓住芸娘,可芸娘却神色未变,丝毫不慌。

    萧皇后自然不能在明帝将人请进宫第一天便动手,那不是打芸娘,那是打明帝的脸。

    萧皇后随手指了身边一位奉茶的宫女,遭受无妄之灾的宫女吓哭了跪地求饶,萧皇后丝毫不为所动,让人拉着芸娘去观看杖刑。

    “这便是你的下场。”

    *

    太极宫内,朝臣争论不休,帝都城破的危机就在眼前,而一旦城破,皇城必遭劫掠,朝堂之上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明帝千金之躯,贵重万分,在此危急十分理应趁着突厥大军未至,明帝和众朝臣理智撤离,即刻前往东都洛阳。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帝都是大耀的脊梁,皇城是天子的威严,如若帝都被蛮夷攻破,大耀的颜面、祖宗的基业都将毁于一旦,不仅不能逃,还要打,要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族赶出去,以震大耀的国威。

    一旦帝都失守,明帝便是千百年来首个丢了国都得皇帝,将遗臭万年不为过。

    明帝誓要死守,可如今朝堂之上已无骁勇善战之武将,也没有能力挽狂澜的能臣,甚至连支持他的人都很少,世家大族们根基深厚,都指望着逃了跑了保存实力。

    明帝独木难支。

    谢馥深穿过甬道走近太极宫,殿内的争执悉数听进耳中。

    一切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一旦朝廷众人在这危难时刻逃到东都洛阳,失去的不只是帝都,还有民心,还有安稳了两百年的天下,乱世如愿的来了。

    他前脚踏进殿内,后脚便有数位大臣出言,让他劝解明帝,“望陛下以江山为重啊!”

    明帝气得脑袋发晕,也把谢馥深当成救星一般,“你来说说,今日丢帝都,明日丢洛阳,逃?能逃到哪,你们是要去逃到伶仃洋里喂鱼吗?”

    谢馥深三言两语,劝慰了明帝,待到明帝怒色缓解,这才提起了正事,“突厥大军一旦过了渭水,将直奔帝都而来,禁卫军守卫十万人马,在三十万突厥蛮族之下,能坚持多久?又如何能以少胜多?届时东南西北四城门同时而破,陛下和众位大臣将成那瓮中之鳖。”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变色,便是往日和谢馥深政见不和的人,也颇为认同,一时之间,大臣们乌泱泱跪成一片,“谢大人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

    明帝未曾预料谢馥深的话,他沉着脸,指着谢馥深,“你们贪生怕死,我不怕,帝都在大耀在朕在!”

    “陛下!”跪着的朝臣再次齐声叩首劝解。

    “啪啪!”唯独谢馥深站立鼓掌,“陛下圣明,必是流芳万古的明君。臣原追随陛下的大志,臣请领兵击退突厥,寇不退,臣不归,臣愿随陛下一起与帝都共存亡。”

    明帝未曾料到有这等变故,错愕片刻,转怒为笑,“东华乃是大耀的肱股之臣。”

    “谢馥深,休要蛊惑陛下,你是要为了一介名声,拿大耀拿陛下做你的垫脚石吗?”谢权第一个站起来呵斥。

    接着是萧家,吴家,郑家,周家,“你一个从未领兵的毛头小子,世人吹捧你天下无双,你便真认为自己冠绝古今,谢馥深,你莫要为声名所累,害人害己。”

    谢馥深环顾四周,嗤笑一声。

    明帝留下五万禁卫军守城,将其余五万人马交于谢馥深,皇城点兵,宫墙之外是整装待发的整齐军队,谢馥深披挂站在承天门宫墙之上,青山和松石立于他左右。

    两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都知,一旦击退突厥大军,帝都的危机便解了,那便是多年谋划的高墙,谢馥深又亲自推倒了。

    “这是真的吗?”

    谢馥深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芸娘站在萧皇后身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不会知道,这万里江山千里沃土,将因她而得以保存,她比所有人都贵重,包括他谢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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