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意

    片刻之间,李乡绅的家丁四散而逃。

    青山吩咐村中人帮忙,把人送到官府。

    芸娘在人群中瞧见面色发白的三位表哥,若有所思。

    她走向谢馥深,还未开口,便见那一家人跪在跟前,那妇人把小孩推向芸娘,“夫人收下她吧,这孩子从小懂事,定能照顾好夫人,不给您惹麻烦。”

    “我帮你们,并不是为此。”

    芸娘拒绝的话刚说,妇人磕头,“夫人心善,可是觉得为奴为婢不若平淡度日?以前我也是这般想的,可这丫头在我们这里,是害了她。”

    小孩原是个丫头,却作男孩子打扮,并不是这家人有什么秘密打算,而是这小孩长得着实不凡。

    妇人年轻时家境不错,读了两年书,算不得有学问,但也算是有见识,她的长女长得就漂亮,十里八乡无人不羡慕,当时她还颇为得意,预备着给女儿找给好人家。

    谁知会迎来这破家灭门的祸事,而如今瞧着小女儿未来更甚她姐姐,也就明白她们一家是护不住这孩子的,加之丧女之痛,这才一家子想歪了,差点走上绝路。

    至于她们夫妻俩,断了腿,失了家,也不敢求人收留,但也再无寻死之心。

    这世道越发的不给人活路。

    芸娘沉默,看着妇人,这人见识不错,再看那汉子老实忠厚忍耐力惊人,小孩也机灵可爱,如果不是这一番变故,瞧这一家人能干的模样,只怕在村中也是顶顶的富庶之家。

    这一家人,虽有些许懦弱,经过此事之后,想必心性也坚定了。

    芸娘便道:“我在城中有一家铺子,缺个熟悉的人,不知你可愿意帮我管理一二?不过先说好,这是家中铺子,个中职位需得家中之仆才能担任。”

    妇人原只想替女儿寻个活命之道,谁知对方竟良善至此,心中欢喜却也犹豫,“可是他这腿……岂不连累了夫人。”

    芸娘却说:“小事而已,人安好便再好不过。”

    妇人顿时连连磕头,嘴里嚷嚷着“有救了”。

    芸娘让妇人去处理身上伤口,又吩咐松石去请了大夫,又担心谢家规矩,据她所知,丰庆别院都是谢馥深的人手,外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插|不进去。

    芸娘对谢馥深说:“三公子的规矩我知道,这一家人放在软烟阁,不入别院。”

    谢馥深看了她一眼,“那小丫头身子骨不错,交给青山练上几年,日后会些拳脚功夫放在你身边也不错。”

    这倒让芸娘惊喜,青山和松石的功夫,她自然是羡慕的,不过两人都是从小开始练,年龄越大,根骨长齐便越练不出什么。

    她还想着用什么法子,让两人私下指点一番,得来全不费工夫,“谢三公子。”

    “高兴了?”谢馥深话音一转,“那你可知,我若晚来一步,刀剑就该捅你脖子上了。”

    这不是还有松石在嘛。

    这话芸娘识趣的没有说出口。

    回到郑家,大表哥主动拉着谢馥深去河边踏青。

    初冬已至,河边草木枯黄,凉风阵阵,实在没什么景色可看,郑大表哥的目的也不是看风景,而是被今天芸娘自作主张给吓到了。

    自晴娘在崔十二庄出息了之后,家中原也得意张扬了一段时日,可转眼就被崔家大少人的娘家狠狠收拾了一番,家中钱财尽数失去不说,他家三弟更是差点命丧黄泉。

    自此之后,郑大表哥对着世家之人,心中便存了几分畏惧之心。

    他如今也明了,依着晴娘的身份,生了孩子若是男孩还好,最好也不过是记在别人名下入崔家族谱,若是女孩,只怕连族谱都上不了。

    而芸娘比晴娘更甚,晴娘好歹有了孩子,芸娘可是如浮萍一般,人却如此大胆,敢调动谢馥深的侍卫,用御用之物算计,若是谢馥深是个气量狭小之人,今儿她就得失宠。

    他觉得芸娘这是太飘了,比他们一家更甚,可这便更让人担心。如今世上女子,谁人不想嫁得如意郎君,成为那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种想法无可厚非,可芸娘却不能这样想,只因这世家之中,就没有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子的先例。

    郑大表哥忧心忡忡,他怕芸娘有了这等心思,也担心这等心思最后惹怒了谢馥深,而到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芸娘。

    他便寻了机会和谢馥深解释,“这事儿也不怪芸娘,他哥一句话不说便去了幽州那偏僻之地,她爹如今下落不明,他娘也是个不顶事的,家中妹妹还小,难免就管得多了些,如今连外面的事一起管了,只怕是意外,不是有意为之。”

    谢馥深顶着冷风,听了这一圈的弯弯绕绕,“芸娘之事,便不劳大表哥操心,我自有分寸。”

    郑大表哥急了,“什么分寸,可是怪罪芸娘了?谢三公子,她从小被宠惯怀了,早年又念叨着不嫁人,要嫁便要她哥哥那般能干有才华之人……她虽注意多,但如今跟了你,定然没有外心,也不会觊觎什么不改得的东西,你可千万别误会。”

    觊觎?

    谢馥深思考着这两个字,忽的一声轻哼,“不是最好的,我还不给呢,算什么觊觎。”

    什么意思?

    郑大表哥一脸懵,怎么听不懂,难不成是他读书读得太少?

    话毕,回家的路上青山匆匆而来,带来一封书信,“崔大人快马加鞭送过来,说是和上次一般。”

    谢馥深闻言,知是又有了其他的变故,拆开一看,果然如此,突厥汗国正频繁的调兵,比他预计的还要快上一些。

    这又与过去不尽相同,不知是事情有了变故,还是曾经便是如此,只是当时谁也未能发现异状而已。

    谢馥深折起书信,“上任巴州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青山神色一凝,“已准备就绪,不过公子手中的大量田地如今还未出售完毕,毕竟您和崔公子商议过后他家不买,其他人家心中犯嘀咕。”

    贵重物品已送往巴州十趟,这番动作虽进行得隐秘,却也瞒不了人。

    人人都在揣测,谢馥深这是永不回都了?还是知晓什么,提前撤走了?不怪人多想,这世家之中,人精|子数不胜数,一点风吹草动,便无数人窥探,指不定就有人猜出了什么。

    谢馥深沉吟片刻,“既如此提高两成的价格,同时准备好,半月后边出发。”

    青山一愣,“是不是太急了,之前还说年后……”

    话还未说完,他便意识到什么,他看着谢馥深手中那封信。

    谢馥深也没瞒着,“西北有了变故,需得尽快出发。”

    如突厥大军南下,帝都城破,那时便走不了了。

    饶是青山,此时也变了脸色,谢馥深安排得如此匆忙,有许多事都要重新再调整,他走得匆忙。

    郑大表哥瞧着两人神色都不太好,却也知他们刻意避开,便是不欲让他知道,心中虽好奇,也没有多问。

    到了郑家,芸娘和李娘子正在屋内说话。

    李娘子的担心和郑大表哥不谋而合,她比郑大表哥知道得更多,芸娘掌管着谢馥深在帝都的产业,又日日和谢馥深相处,她担心更甚,以往没找到机会,如今借着这个事,便不得不和芸娘说道。

    怕的便是芸娘心大了。

    “掌管家中财物,原是谢三公子大娘子当做的事,你如今管着这些,日后待那萧家大小姐进门,只怕惹她嫉妒,如若三公子和她感情不深还好,两人若是琴瑟和鸣,你便是她们的肉中刺,第一个对付你的人便是三公子,灭了你就能博妻子心何乐而不为?”

    门外,谢馥深脚步一顿,负手而立,沉思,原来他竟是这种人?

    郑大表哥虽一般想法,可前提是这话不能被谢馥深听见,他着急上火,想要提醒,却被谢馥深一眼看了个激灵。

    他只能心中暗暗祈祷,芸娘瞧着是个聪明人,定能完美化解这次的危机。

    “三公子不是这般人。”芸娘开口,郑大表哥心落了地,但他显然高兴得太早。

    芸娘思索片刻,她娘经不住事胆子小,嘴巴口风却紧,与其遮遮掩掩把人吓出病来,不如透露些许,“我与他也不是你们想的那般,怎么说,与其说他把我当女人,不如说我是他的下属更合适,我做的也是这般事。”

    李娘子哪里懂这些,但她第一时间便担心孩子,“那他可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芸娘,我知你主意大,可要娘说,你便安安心心待后院不行吗?像晴娘那般,日后生个孩子,便是没了宠爱,待到三公子百年归天之后,孩子接你孝顺于你,也不错。”

    芸娘却不愿意因为一个男人被困在后宅一生,但这话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她想了想,“三公子为人大度,待他娶了妻后,下属便能身退,日后我找个不嫌弃出身的郎君,夫妻一体,琴瑟和鸣,岂不比为人做妾更好。”

    郑大表哥瑟瑟发抖,只恨芸娘胆子大,只恨自己为何在这里。

    谢馥深在门外,把这话听了全,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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