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红楼]为官十五年 > 73、谁惜诗肩瘦(二合一)

73、谁惜诗肩瘦(二合一)

    在所谓治世之中,庶民乃至于商贾对上立定决心的官府都是无力的。

    没了之前藩臬二台的掣肘,相反在自家娘舅故交、昔日自己乡试的副总裁、今日长官的付正春的欣然同意之下,无论是重新彻查并厘定过路商税还是什么号召士绅捐输的谏议,眼见得皆是畅通无阻。甚至如今付正春更雷厉风行,不欲待朝廷廷议和圣旨,直接以布政司的名义禁群饮、厘商税、设捐输。

    从前在旧时藩臬的荫蔽下盘踞在陕西的豪商大贾半数一扫而空,剩下的半数倒戈投向新长官。其余如粤东的邬家等商贾,借由布政司、按察司、督粮道等的亲族奴仆、亲故旧谊,在这因转运粮秣军需而显得民生惟艰又遍地机遇的秦陇大地上粉墨登场。

    洪隆七年新春的桃符新灯仍高悬长安旧都之时,一石石粮草,一匹匹马骡在面黄肌瘦的民夫丁役的驱赶挑担下,断断续续地送进西安府东西两大仓廒中。长安雪花大如席,城外乱山荒野中就此无声冻毙不知多少输运壮丁,城内朱门大户中仍旧凤箫细细。

    贾珠在布政司与付正春核账议事罢,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往回赶。长安乃是汉唐故都,通衢大街皆是纵横广阔。雪下得极厚,马车也不好走快,于是锣鼓喧天的热闹声音就这么闯入耳朵,一声声催命似的硬是将犯困的贾珠惊醒。

    他面无表情地撩起帘往声音来处一看,眼尾还带着些惊醒后的水红。随车骑马的茶鹤察言观色,立即报上一个晋商的名字,谁成想这殷勤换来的是啪得一摔帘。

    茶鹤将马头微微一勒,落后几步避开,吐了吐舌转头朝周迩小声道:“得,谁叫这不长眼的货色撞上来。之前给咱们满府里送金饼就被我逮到一次,我就说他没出息,送礼都不会送……怎么办?给布政司递话儿,还是给署里几个大人说去?”

    “直接让粮兵上他家要钱去,当禁群饮的条例是摆设?这些日咱们奶奶都和邬家的太太奶奶们见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人家这么猖狂,谁给他的底气?”

    周迩啐了一口,眼皮夹了茶鹤一下嘲道:“该大气的时候不大气,不该豪横的时候胆儿大的可以。还又是布政司又是署里……等着通风报信好叫你再捞一圈的钱?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痾什么,一点子金银打发乍富叫花子似的,也就你能迷了眼。还不快去?”

    当着这许多人,茶鹤又气又愧,竟直接恨恨地走了,也不知是不是去找人亲自走一遭好出气的。周遭的家人兵丁皆不说话,一路隆隆地驶进督粮道署。

    然而纵使周迩方才的声音并无遮掩,马车也一直无动静。眼见过了仪门慢慢停下后依旧如此,赶车的家人也无奈,只好两眼瞅着周迩。周迩无奈,正要上前硬着头皮说话,车帘一掀,贾珠直接下了车,手抓着鹤氅往身上一披,直往后宅上房而去。

    彼处自然是周迩去不到的地方,他反而大松一口气,看着几个小厮忙忙跟上,转头赶着去前头和几位幕僚相公传方才在布政司的言语。几个小厮是看着年龄被李纨新换上来的,原也不似从小儿陪着的茶鹤等人胆大。见自家大爷没甚么表情,心下也就惴惴,忖度着也不知周大哥怎么松气儿的。

    眼见大爷转过粉油大影壁,穿过垂花门,走路带风的势头方才一缓。三四个坐在台矶上说话儿的丫鬟已经远远望见,跳下跑来迎上。几个小厮在后头相互一看,得,这也不必接着跟了。

    于是他们也面色明媚起来,在嘴唇边杀鸡抹脖地打眼色。那迎上来的丫鬟们也知趣,脚步慢慢缓下来,隔着好几步轻轻叫了声“大爷”。贾珠一颔首,仍不见什么喜怒,声音也不大:“你们奶奶在里头?”

    丫鬟低头答道:“是。兰哥儿下了学来请安,这会子正一处说话呢。”说罢只听头顶降下一句“不必传了”,抬首见人果然往里走去。

    督粮道署前头为议事大堂书房,后头乃是官眷居所,俱是汾阳王府故址。因还有两侧及最后几处划做校射、军械、监仓等用,故而正经供给道台家眷所居的不大。幸而拢共也就三人,不比荣宁二府里多少个主子。

    自腊月以来,西安的雪时断时续,却每天都下着些儿。此时地上的皆被婆子仆役扫净了,细看还有些雪辙湿印子。只墙垣枝桠上镶银置绸一般的一段段雪白明辉夺目,无多时阴蒙蒙的天空又搓绵扯絮一般地下起雪来。

    上房布置整肃端庄,两侧是乌木对联,斗大字迹书着“著手成春,看黍谷寒回,兰阶日永;入门一笑,喜凤雏声朗,燕寝香凝。”因李纨仿学着王夫人,起居不在此正室,居坐宴息亦只在正室旁的耳房内。故此她虽觉着这对联平平小气,也未说更换。

    此时贾珠亦知如此,经过大甬路至上房正堂时一拐,径自上了游廊往旁去。经过耳房窗下中也无人,转过又一影壁,方才听见一阵儿的笑声,间杂着几声稚嫩的孩童话语。

    原翻修此署主人大略极爱竹,不仅二堂东小院内密密栽着翠篁,此后宅院内也种着湘竹。李纨虽性格娴雅安静,却一向喜欢活泼热烈的颜色。于是此处便冬有梅花冷挑红雪,春见杏花淡著胭脂。

    不知为何,这几株红梅今冬花期极长,腊月前便彤彤盛放,此时将近二月仍顶风戴雪红艳艳地开着。李纨戴着银红观音兜,披着大红羽毛锻斗篷,正在梅下牵着穿着小红袄儿的贾兰。周围隐约跟着的丫鬟奶母,一水儿是青缎掐牙背心、青灰银鼠褂子等,越显得母子一大一小像是红梅成精似的,反而在疏影横斜里愈发清晰。

    院中老杏入冬只剩了枯枝,此时与梅花一道于风雪中恰巧遮碍了贾珠身影。他低头看了游廊的坐凳楣子一眼,立时有丫鬟拿着坐褥铺下,又有人捧了一茶盘过来,上面放着一碗新茶,还有一小碟的法制紫姜。贾珠也未多说便坐下,示意其将东西放在旁边。

    雪仍被北风卷着吹进游廊里,只无人敢劝,看样子也不好报与里头知晓。有丫鬟只好捧了烧着瑞炭的销金兽首过来放在旁边,贾珠这才抬眼扫了一下那丫鬟,目光一转瞥向院中。

    李纨白日正好无客读宋诗,贾兰下学来定省时恰至她阅林和靖诗句。于是抛书带子赏梅,又顺口问了两句课业,知他已读完几本诗词,便教贾兰从汉乐府的《梅花落》开始按朝代背梅花诗文。如今他已经背到前朝诗人的“不共人言唯独笑,忽疑君到正相思”一句,李纨点头倾听,一转身见着彼处游廊似坐着一人。

    她先是一怔,一瞬反应过来,却又是奇怪又是惊讶,忙捏了捏贾兰止住,牵着上前,果然是贾珠拢袖独坐。贾兰依依不舍地从母亲温香身侧离开,规规矩矩上前请安。

    贾珠往旁一让,李纨坐下,拿起茶碗喝尽剩下的半盏茶汤,方侧头笑道:“你怎么不进屋里去?也不叫人说一声,茶都温凉了,我竟不知你何时来的。”

    “这天儿本就容易凉,残冬天还没过尽呢。”贾珠说罢,看着面前穿得暖烘烘的贾兰道,“继续,高启最后一首梅花你还差两联没背。”

    贾兰已经忘了,此时父亲一问登时出汗,不由得求助似的往李纨身上看。然而李纨又从不在贾珠教子时开口,俟候半日反而等来父亲略带不悦的提示:“‘忽疑君到正相思’。”

    “歌……歌残别院烧灯夜!”

    贾兰一个激灵,不过这一开头,后面也自然而然地背出来了。背罢听父亲又沉默一会儿,方问道:“一共背了多少首?”

    贾兰心底算了一算,小声说道:“大略十九首。”

    “从汉至前朝才知道十九首?”

    贾珠说毕,只见贾兰瘪着嘴,一副想说又不敢辩解的模样,贾珠打量了一会儿他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丰富的神色,直到他额头见汗,不服变成了惶措,方才宽宽地饶过了他:“你要说什么?”

    贾兰果然有话,仰起小脸道:“儿子还小,祝先生只管教背四书五经,诗词都是闲了母亲教我的,所以……”

    看来不止有话,还有贾府里世代当儿子面对老子没有的胆量。于是贾珠平平淡淡地接了一句:“所以你在归咎于萱堂吗?”

    四岁稚童那能想到大人的话这么刁钻、这么可恶,只见他原本如小雏鸟一般张张合合的嘴猛然闭上,惊得眼睛陡然瞪大,脑袋奋力摇了十几下。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一瞅,只见母亲温柔含笑,忽然惊恐就变成了委屈,咬着嘴唇小声道:“爱、爱子教之以义方……”

    这是《左传·隐公三年》中的话儿,贾珠不意他能拿此来为自己辩解做注,心下暗许,面上不动声色:“嗯?”

    “所以,”贾兰眼睫一扑,忽而眼泪再没忍住扑簌淌下。他居然还揣了一个小手帕,一边抹一边委屈,“您怎么能这么胡乱猜度儿子,这是用不好的话来诱导……这,这也是可以的吗?”

    李纨对枕边人何其熟悉,只见他长眉一轩,便知道又要说什么话来驳。她且面上盈盈含笑,贾珠忽而只觉背上一拧,险些没忍住倒吸一口气。不过他此时反而心情大好,对贾兰道:“过来。”

    贾兰说完其实就有些后悔,此时一听立时一吓,挨挨蹭蹭过去,竟没什么疾风骤雨。相反只见贾珠拉起手捏了捏指骨,然后转头含笑对李纨说道:“等今年秋天,就让他正经习字。”

    贾兰抬头,看见母亲颔首答应:“好,只是我看着祝先生为人耐心,书法笔势功夫却不深,似是见过的名帖笔录不多的缘故。”

    贾兰听明白了意思,小小地兴奋起来,又能接着想东想西了。他突然感觉出父亲握着自己的指节虎口处有些沙沙的陈茧,于是拿指甲轻轻地抠了抠,头顶同时传来父亲的声音:“是有一些,本也没想着劳烦他的,到时候我亲自教兰儿就是了。”

    手被松开了,贾兰抬头看向父亲,只见父亲正巧也注视着他,眉眼还带着温温的笑意。显然贾兰也不觉得这笑是给他的,他只从父亲面上读出八个大字,乃是“暂且绕过,秋后算账”。

    他瑟瑟地抖了一下,低头小小地缩成一团。教贾珠看得好笑又好气,只觉这小孩儿镇日就是这一副期期艾艾受气模样骗着哄李纨心疼的,其实胆大包天。

    贾珠嗤地一笑,问着儿子:“你还在这儿立着不回去温书?你聂哥哥和你一道念书,原本大字不识,如今也通了四书五经了。昨儿问你《毛诗》都能有错儿,现下还敢在这儿卖弄?”

    好不讲道理!贾兰抗辩:“儿子还小,聂哥哥都十几了。”

    “闻道有先后,那是人家十几才遇上你发蒙就能有的老师和书本笔墨,所以你目中生来平常之物,人家分外珍惜。”贾珠瞥他,“不思己过,反述于人,去细细带注抄一遍《周易·谦卦》,明天讲给我听,去!”

    贾兰心底一沉,满脑都是玄而又玄的《易经》,只好苦着脸答应了慢慢退下去。李纨瞧着奶娘丫鬟簇拥着带贾兰没了影,方开口说道:“他也是小孩子心性。何况再如何学得迟,十几的少年到底是大了。”

    贾珠解释道:“也就是激一激,否则反成找了个陪学同窗,连上学读书都有人照顾了。他性子有些执拗的傲气,定然不服。”

    李纨只是为儿子不平了这一句,接着关心起前事来,偏头看他笑道:“还没问你方才为何‘不共人言’,教我偶然看见此处仿佛坐了人,才‘忽疑君到’。”

    贾珠亦拿高启诗句对应:“是见‘琼姿只合在瑶台’,然而我却‘愧我素衣今已化’,不愿‘相逢远自洛阳归’。”

    此句拗口又隐晦曲折,李纨竟一听即通:“‘洛阳’是哪儿?布政司吗?”

    贾珠嗯了一声,阖目显出外头不曾见的一些恹恹来。李纨声音愈轻:“何以言‘素衣今已化’呢?我听说粮秣马骡这些都补上了,圣人、朝廷那里也极赞的。”

    半晌听贾珠说了一句:“可能是‘茂陵他日求遗稿,方知遍是封禅书’吧。”

    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此句乃是梅妻鹤子的林和靖自为墓于庐侧的诗句,李纨方才见过,竟一时恍惚。她许久后方道:“我素来不问外事详细,也不知你何出此言。只是我知道兰儿为何有你口中的‘傲气’了。”

    贾珠默然,显然是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却不是只三言两语而已:

    “他实在是像你,只是小儿不知遮掩罢了。你凡事言辞里头总有一番谦退,真正到了手里,必定又十分用心,不肯让人一毫。他也确实有些牛心古怪的,有几回在你那里问书得了不是,回去困得东倒西歪也不肯睡,教奶娘只急得没法告诉我,不知怎么教我想起你殿试前熬夜临帖的情景来。”

    贾珠闭目能清晰闻见梅花幽馨和着李纨袖领间若有若无的温香,他忽而插了一句:“啊,我都要忘了这个“熬夜”,当日我也不知道你居然似乎有些不愉。”

    “主持中馈、应酬诰命虽然忙碌,终究还是相夫教子而已,我并不日理万机,如何能不记得?”李纨声音一低,“虽然知道你凡事都想到前头,究竟也无碍,我怎么不牵挂?”

    贾珠睁眼看她,只无声一叹,没什么笑意地说道:“在外头言笑晏晏地安人心,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人物惹事儿。回来难得清闲,不免抱怨泄出一些儿……但不是不愿与你说,这些腌臜烦恼如淫’雨缠风,我只不想让它又搅进后宅里头。”

    虽然贾珠偶尔私下诽议裴世贞谈吐隐喻爱打机锋,而贾珠本人不拘窗案还是床笫间也确实调笑直宣。但李纨实知真遇上这些疑难晦暗之处,贾珠从来不喜将话说透,有时干脆若无其事地不语遮掩。

    这是聪明人的通病,也是纲常礼法里在外“成大事”的丈夫对内常有的行径心思。李纨与官眷诰命相交,读邸报消息,知道人尽皆知的朝政事态,但她从未主动详究过这些。

    然而今日李纨却切切望进他如潭眼中,坚持说道:“我想知道。”

    “现在马上二月了。”

    贾珠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平静看过去,无喜无悲。李纨忽而发现从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知何时竟这般渊渟岳峙,哪怕穿着家常的锦服大氅,也显出来端肃凝重的姿态来。

    他的声音了无波澜,仿佛讲很平常的、毫不相干的外人琐事一般:

    “这一冬几月里,除了调兵遣将,就是安营试探,一条条消息虽锁着,只有几个斩杀露布递上,显然是冯将军彼处战事焦灼不顺。这一批粮草如今才慢慢收齐,省里上下这个年节过得算是人仰马翻,其他各地应该也是大同小异。春耕在即,圣上忍不了多久的。冯将军知道,他麾下那些个勋贵们知道,图步策棱……应该也知道。”

    “前方战事艰难,后方也难。底下民心摇摇,转运逃丁甚多,故往西北输送粮草,还需要大官坐镇——”

    贾珠看着李纨有些发白的面色,微微前倾拉了拉她的昭君套,将她风雪中有些冻红的耳朵藏在毛绒里,轻声问道:“你还要听吗?”

    李纨无声点头。

    贾珠想了想,直白说道:“布政使毕竟总揽民政,又算是我的座师,按察使更不合适,城内如今最高的武勋竟是滞留的韩伯正这个佐领。所以我需要和咱们省过年弄出来的这一批粮草辎重一起去张掖。之前我担心路途艰难,或有人半路生变。但是如今看着情势不好,说句难听的,反而担心半路遇上溃败的乱兵,或是敌袭。”

    “但还是要去。去了,败于不败,事后都不能牵连于我,说不得还能助我日后换个大省藩臬,或者回京进部。若是不去,那点子世交交情也可以没有。”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李纨喃喃说完这一句,也没有劝拦,半晌只陈述道,“你未犹豫。”

    贾珠颔首。

    李纨忽然便有些赌气,但也只是低头而已,像寒梅在风雪呼号中微不可查的一点摇晃退让:“那你为何厌烦不堪呢?”

    “早上和藩台议论此事提到万一兵败时,藩台劝说,我确实一时犹豫,最后还是以‘共赴时艰’的理由谢绝好意了。因还随藩台巡看了一圈仓廒,来路于城郊见到于风雪中蜷缩的黎民,还有冻毙路边的尸骸。经过朱雀大街就想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话儿来。”

    “下头为完成税额和捐输,必有强征、指捐和摊派,但这会儿要视而不见。之前不是还有朝廷廷寄的嘉奖吗?‘一将功成万骨枯’,看来阵前阵后都一样。若以孟师之骨鲠,甄师之慈怜,姑父之高洁,乃至于……父亲之恳直,恐怕见此衰敝民生,都要日后谏阻罢休。”

    “我倒是想以天子好大喜功又骄矜自诩的性情,恐怕日后边事会再起,若有可能倒可借势而起,彼时定不会像此回仓促。只是想及此处,又想起诸亲长,有些感慨而已。”

    李纨问道:“方才你看我与兰儿时迟迟不语,也是在想此事吗?”

    “是也不是。”贾珠竟倏地一笑,“彼时我是更坚持还是要去的念头了。”

    为妻儿喜乐无忧虑,岁岁富贵温柔乡。

    然而此言究竟未语破,李纨却好像听见了似的,默默良久,不知何时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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