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夜幕颇深,盛家在E国的别院依旧灯火通明,金光漫入庭院。

    有几个佣人站在庭院内,一一关上院落内的装饰灯,只留下几条照亮线路微弱的亮着,溶于夜色浓处。

    忽而院内传来熟人进门的识别声。

    长期守在门边的佣人起身,拉开门,便看到了拎着一个轻巧行李箱子的年轻女人。

    女人距离摆脱少女的年龄范畴也没有几年,掀着眼皮扫过开门佣人,直问。

    “我妈妈在哪?”

    佣人是一口带着乡音的混沌声,“太太在卧室,快要入睡了。”

    “哦。”

    她不冷不热,在庭院内环扫一圈,“把照明灯也关了吧,晚上有光我睡不着。”

    “可是这些都是应急设备……”

    “让关就关,我说没事就没事。”

    女人说完,松开自己拎着行李的手,只拎着一个小包。

    “把这些放进一楼行李间,动作慢点,里面还有我明天去参加艺术展的画,还有明天早晨7点记得送我回学校。”

    “盛小姐请放心,太太早已经安排好这些事情了。”

    她嗯一声,不理,往前走。

    不久,庭院照明灯偃旗息鼓,窗外仅有能到路边孤灯,室内还一片敞亮。

    大厅内,已经换上家居服的女人戴着眼镜,听到开门声,抬眼看人,两份报纸摊在手中。

    “苏苏,不是让你别回来。”

    盛落苏放下手中的包,挂上门口衣架。

    “我也想见见这位未曾谋面的顶流表姐。”

    “言梓老师名声赫赫,不止在国内知名度高,连我同学都有喜欢她的,专门为了她开YouTube搞应援。”

    室内女人只觉得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唇角敛笑。

    “毕竟是那孩子瞧上的人,那孩子向来眼光准,从小到大没有错过。”

    说起来这话时,盛落苏面带犹疑,“盛淮哥哥,也跟着来了?”

    “他怎么会来?”

    “自从咱们搬到这里以后,他一次也没有来这边住过,几次到了家门口也转住酒店。”

    女人叹息一声,“在那孩子心里,咱们始终是外人。”

    盛落苏沉默片刻,才问。

    “如果盛淮哥一直不同意,我是不是再也没有回到盛家的机会。”

    直到此刻,女人才放下手中的报纸,摊平摆在前方大理石茶几上,摘掉眼镜,握在手中。

    “那孩子聪明,心思灵巧,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范围之内。”

    “要知道,最难把握是人心。”

    “苏苏,早晚有一天,你会重新以盛家小姐身份回到盛家。”

    ……

    E国行程安排很满,如陈青所说,这位教授严格又认真,看起来好相处,实际上在专业教课上格外负责,言梓和几个助理活生生像是被抓到了高三课堂上,这位导师最讲究学问要从基础抓起来,动不动来个随堂提问,问答不出来明天要被带去开小会。

    晚上回房间,经纪人通电话抱怨,“我大学四年都没被这么抓过学习,这两天都快要把中国古典艺术史背下来了。”

    比起来经纪人和助理,言梓只能算稍有余力,学生时代的方法论还记忆犹新,但几天啃下来一本专业课,累的她无暇顾及其他,所有杂念都被抛在脑后。

    第二天上课,终于基础课本部分学完了,进入实践案例。

    陈青拿出来几张评分表,笑着表示微克叔会为他们量身定制一套艺术装饰。

    “言老师不愧是从激烈考生大军中杀出来的。”

    “我很少看到微克叔能给这么高的评价,连他自己的研究生学生都拿不到这个评价。”

    还以为要说什么,言梓松了一口气,随便问,“既然很少,那还是有。”

    陈青思忖片刻。

    “确实有一位,不过他同时得到了微克叔给的历史最高评价和历史最低分。”

    言梓疑惑,被提起了好奇心,“是微克老师的学生?”

    陈青连连点头,带点神秘,“你也认识。”

    “就是盛淮。”

    他笑,“这兄弟在背书方面好像有点特殊技巧,说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看几眼就能记住,大测小考难不住他。”

    “不过。”

    他技巧性停顿,“最后有个结课测评,最后一道综合写作,他套用专业名词写了一首诗。”

    “气的微克叔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可还总是惦记,有一次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写,你猜他回什么?”

    言梓的心思完全跟着陈青走,下意识追问,“什么。”

    “他说前面写累了,要用最少字涵盖最多要点。”

    “这几年过去,他还是不太喜欢按照常理出牌。”

    言梓听得认真,几天以来的低迷情绪在今天得到了短暂纾解,唇畔提弯,噗笑,又摇摇头。

    “我们老板这个人,要是能够按照常理出牌,可能也就不是他了。”

    她说的轻松正常,话匣子被冲开,还想再聊几句时,却发现面前曾经的荣誉学长正在用探究的目光注视她。

    “言梓,几年过去了。”

    “你还是跟过去一样在意他。”

    “我母亲那天提起你,想起里你落在家里的东西,好像是一叠影像资料,里面是……”

    一两句无心的话,却让言梓紧张起来。

    “学长!”

    打断他,带点支吾与窘迫,还着急,“那个好像有人在叫我们,要不我们动作快点。”

    陈青暗暗叹息,摇摇头,听着不远处似乎真有人叫他的名字,起身离开之前,还是对她说。

    “你不用担心,母亲给我的时候叮嘱过我,所以我也没有看过,言梓,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

    “同样的,你不想坚持的时候,偶尔也可以放弃一下。”

    缓慢,深浓,是比静河暗流还平和的语气。

    化作鼓锤,不轻不重地敲上四外鸣钟,瓮沉的一声。

    不吵,却延绵不绝的震着颤,轻轻挑晃她脑海中那根近日紧绷的神经线。

    言梓短短舒出一口气,绵热似小风滚出来,依旧没有正面面对他的问题,只说,“走吧,我的经纪人也在叫我了。”

    比起来打理论基础,今天课程就轻松多了,虽然也是来来回回的礼仪动作与艺术纠正,但既然擅长表演,本身就不止擅长控制表情,肢体动作也是表演的一部分。

    半天下来,这段时间都眉头紧蹙的微克老师终于露出了笑容,在旁边拍拍手,顺便来点商业吹捧。

    “不愧是陈导演看中的人,果真很有灵气,能够领悟都艺术整体化的真实用意。”

    陈江导演也不甘示弱,上杆子夸人,“江山代有才人出。”

    陈青累得汗涔涔,在旁边吐槽,“两位老师前两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经典的“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学生”“我家猫都比你们记性好”等类似话也没少往外扔。

    言梓懒得言语,在旁边微笑。

    下午剧组安排休息半天,通知全体艺人如果想出去转转,可以免费为大家请当地导游。

    她的生活助理也还年轻,欢欣鼓舞的跟着去了,只剩下经纪人摇头,表示要跟着言梓走。

    言梓想着,除了第一天见过自己这位远在国外的小姨,这几天过去还没有去看过。

    回来的晚上,她就给自己母亲通过国际长途,母亲在电话中三缄其口,只提醒她。

    “你又若姨在外面待惯了,就算没人去看也没什么。”

    “小梓,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注意安全,顾好你自己。”

    言梓答应。

    只是再怎么说也是自家亲戚,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

    想着,便拨打了沈又若给她留下的联系电话。

    短暂忙音后,由盛家在这头的管家接起来。

    一位中国女人,说起话来词正腔圆,还带点鲜明北城人的口音。

    “太太可能不太方便见你。”

    言梓小心翼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那头人顿了顿,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才告诉她,“太太现在在医院。”

    一瞬间,言梓的心思微微揪起,“她生病了?”

    对面模棱两可,话也微妙含糊,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告诉她。

    最后才对她道出实情。

    “在E城中央医院,女士如果想去看看,也可以看看,她住在6楼VIP加护23房间。”

    言梓没多想什么,出门让保镖开车送她走,甚至没有来得及带上自己经纪人。

    E城中央医院很大。

    人流适中,进门便是舒适的空气与温度,言梓在楼内绕了一圈,才找到通往加护病房的电梯,一路上行。

    电梯门打开,顺着指导牌走,找到了23号病房,停住脚步。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

    确切的说,是许多人。

    至少四位黑衣保镖堵在门口,有礼有秩序的守在门边,排成两排,中央站着穿着一位E国医生和一张熟悉的面容,两个人正在用流利纯正的英语交流。

    半晌后,医生率先注意到言梓。

    “Mr.fu,is she your ace?”

    旁边男人这才抬头,看到她,似有意外。

    半晌才回。

    “Yep,she’s my fri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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