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周一工作结束后,江允初整理好工位上的文件正准备离开,谢姣莹哼着轻快的小调走进来,看到她吓了一跳:“允初姐,你怎么还在这儿?”

    江允初一头雾水。

    “我别人说今晚有个酒会,就是关于我们和翔云医疗的那个合作项目,貌似谈了个大客户进来,愿意直接投一大笔钱呢。”谢姣莹说,“几个大领导都去招待了。”

    “新增投资方的事情我知道,但是没有人和我说今晚有酒局啊。”

    “难道忘记通知你了,不应该啊。”

    “我等会儿问问赵总。”江允初拎包走出办公室。

    依照赵旬路谨慎严谨的性格不可能忘记通知她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刻意没和她说。

    虽然江允初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类应酬,但与以往不同,这次菁创的项目组长是她,她若是不在,不知道那些资方会不会有异议。

    为确保万一,她发了条微信过去。

    初晨:【今晚的酒会不需要我参加吗?】

    Lu:【不用。】

    语气有些生硬。

    江允初于是打车去了修车厂,取回自己的汽车。

    修车厂的老板叼着根烟,和她拍胸脯保证这车里里外外都维修过,不会再出问题了。

    江允初被烟味熏的头晕,退到车边仔细查看车头灯的位置,确实看不出被撞坏过的痕迹了。

    想起那晚的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年前那几天她忙着处理工作,每天忙到半夜才回家。有一天开车回家的路上,右边忽然斜插进辆轿车,尽管她及时踩住刹车,车还是撞了上去,前大灯被撞得粉碎,翼子板也被剐蹭得生生凹进去一大块。

    就现场情况来看是场不小的交通事故,当时这事儿还被新闻报道了,弄得公司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开车和别人剐蹭了,纷纷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江允初对此头疼不已。

    说来也是老天保佑,车都撞成那样了,她半分都没伤到,前头那违规行驶的司机也没受伤。

    后来那场交通事故按正常的流程处理了。

    林愿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吓坏了,反复确认她毫发无损后宽慰她说,破财消灾。

    她觉得也是,快过年了,去去霉运。

    之后便将车拉到修车厂维修去了。

    不过恰逢过年,厂里不少工人已经准备回老家了,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前两天江允初才接到电话说她的车已经维修好了,随时可以去取。

    取完车后,江允初打电话给林愿想问问她在哪儿,正好能接她下班。

    电话刚被接通,对面传来极为嘈杂的声音,林愿含糊地扯着嗓子:“喂——喂——谁啊?”

    “愿愿你在哪儿呢?”

    “我……我公司聚餐呢。”林愿打了个嗝。

    “你喝醉了?要不要我来接你,我刚取了车。”

    “嗯,要。”林愿像啄木鸟似的点点脑袋,另一头在旁边人的催促下仰头又灌下一大口。

    “我可是千杯不倒,跟我拼酒,你们输定了。”

    江允初听她在电话里的豪言壮语,明白她这是真喝醉了在耍酒疯,忙说:“你现在在哪里,给我发个地址过来。”

    “地址,我想想噢……”林愿一拍脑袋,“今月酒店。”

    江允初愣了一下,今晚菁创的酒局也在今月酒店。她没多想,开车过去。

    乘坐旋转扶梯上了二楼,两侧的包间里分别传出嘈杂的喧闹声。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请您可以让一下吗?”身后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恭敬地说。

    江允初立即让开位置。

    服务员推开左侧沉重的移门,江允初的视线无意间从缝隙中一扫而过,片刻后又控制不住地流转回去。

    果然,她总能在人群中一眼寻到他。

    “来一个,来一个!”

    “来来来,别客气,这杯我干了,大家自便啊。”

    “怎么能让宋总一个人喝,我也干一个。”

    “好!不亏是少庆,就是豪爽。这位……Recl,我是个做生意的粗人,没什么文化,不知道中文怎么称呼?”

    他嗓音有些含糊:“我姓谈。”

    “谈董,哈哈哈,这个姓好啊,不多见,来来来,谈董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啊,别拘束。”

    褐色的沉木移门被彻底推开,再没有任何东西阻挡江允初的视线,她生生地瞪圆眼睛,看着谈复临站起身,手中的高脚杯被一次次灌满,他眼也不眨,仰头直直灌下。

    红的,白的,各种不同品类的酒混着来。

    喝到后头,他似是起了兴致,主动起身,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提着瓶刚开封的白酒,一位一位地敬酒过去。

    江允初瞧得很仔细,他面上还带着自如的微笑,配合双颊微浅的熏红,眼神半眯着,瞳仁里一片混浊。

    每敬完一杯酒,他都会拍拍那些大老板的肩膀,扯些天南地北的话题与他们寒暄。

    江允初觉得此刻不清醒的人不是谈复临,而是他自己。

    她就这样独自一人立在门外,瞧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冷酒灌下肚,无论投资方们怎样为难他,他都能八面玲珑地应对,不落了任何人的面子。

    江允初心头泛起阵阵苦涩。

    她搜寻着泛黄的记忆,在遥远的曾经,他坐在教室的窗帘旁,风一吹,听树叶沙沙作响,写满笔记的书页又翻过一面。

    可那个人终究落了地,沾了灰,放下过去的清高傲气,学会阿谀,学会恭维。

    看着看着,双眼酸得起了雾,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庞了。

    模模糊糊地,谈复临似乎抬眼朝门口看过来,而后没有丝毫停顿地扫过她的脸,转过头去指挥送完餐的服务员及时将门拉上。

    一声很轻的撞击声后,闭合的门将江允初挡在屋外。

    里头此起彼伏的声响透过门缝传出来,她听得无比清晰。

    “谈董,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钱的事情,都好商量。”

    “谈董,我也敬你,谈董这么年轻就在国外创立了公司,现如今回国发展,实在是年轻有为啊。”

    “谈董好酒量,看来我们今天可以小小切磋一下了。”

    ……

    仅仅凭借声音,江允初都能想象到里头现在的场面。

    玻璃酒杯清脆地碰撞,晃得酒水荡起,反射头顶惨白的灯光。

    而后,无情入了口。

    江允初麻木地立在门外,一滴泪无知无觉地滑落,路过的服务员向她询问情况,“这位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江允初哽咽地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屋里。她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她,是里面那个人,他需要帮助,谁能帮帮他。眼泪越续越多,汇成一大颗重重往下砸。

    她没发出声音。

    她帮不了他,这个服务员帮不了他,没有人能帮他。

    怎么就没有人能帮帮他呢,怎么就眼睁睁看着他喝成这样呢。

    江允初蹭掉眼角的泪,抬手握住门把手,正想往一边拉。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用力扯开,入目是件挺阔的西装外套,扑鼻而来的是熏人的酒气。

    她抬起头,正对上谈复临的眼睛。

    他似乎已经喝得烂醉了,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见她的第一眼就抬起左手搭在她肩膀上,整个身体靠上来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你——”江允初被压得连连倒退。

    谈复临跌跌撞撞地迈步出来,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施力往前推,身后那个服务员再度见状将门拉上。

    “碰”的一声。

    谈复临慢慢直起身子,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顺势垂落。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洗手间挪。

    江允初紧咬下唇,僵立片刻后冲上前想要搀扶他,却被他大力挥开。

    “别碰我。”

    他沙哑的嗓音透着不可忽视的决绝。

    “……”江允初垂下头。

    天花板的灯光朦胧似轻纱飘柔落在她头顶,失去血色的脸悄然暗藏在阴影中。

    谈复临又朝前走了两步。

    江允初紧握双拳,竭力遏制住浑身上下的颤抖。

    他又朝前缓慢地迈出两步,而后停下脚步,佝偻下身子喘着粗气,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涨得通红的脸上冷汗直流,脖颈处青筋暴起,脚步虚浮地差一点跪倒下去。

    狭长的走廊上,江允初还是出了声:“谈复临。”

    谈复临肯定是听到了,他双手撑着墙面上,站直身子猛地朝尽头冲出去。

    江允初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又是一滴泪,含着说不出的酸涩滑落。

    她没跟上去,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擦掉眼角湿漉漉的泪,转身推开另一间包厢。

    林愿喝得正上头,见江允初来了激动地冲她招手。周围同事见终于有人来接走这个酒疯子,纷纷松了口气。

    朝他们点头示意后,江允初搀扶起林愿朝门外走。谁料刚出门走了十来米,走廊风一吹,林愿蹲下身子表示想吐,江允初连忙带她去洗手间。

    林愿跪下地上抱着马桶一个劲地吐,江允初忧心忡忡地拍拍她的背,嘴上也不肯停:“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呢?真以为自己是千杯不倒的酒仙啦?半点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明天醒来看你不头疼死。”

    林愿吐了一阵,坐在地上歇了片刻又抱着马桶开始吐起来。

    江允初瞧着她难受的表情,更加心疼:“我等会儿去给你买点醒酒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说到这里,她颤了颤睫毛,话音消弭在狭小的空间里。

    等林愿修整完,江允初小心翼翼地搀着她朝酒店外走。地下车库的车位已满,她的车停在马路边的停车线内。

    颤颤巍巍走过去时,江允初隐约听到斜后方的绿树后头有动静。由于夜深了,她异常警醒地转头扫过去,瞧见一个宽阔的背影。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弯着腰,一手撑地,一手虚扶着粗糙的树干,正吐的厉害。

    江允初愣了愣神,转回头扶林愿上了自己的车。

    刚替林愿系好安全带,林愿就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被拘束住,挥舞手臂挣扎起来。

    江允初连连伸手阻拦她:“你小心撞到自己。愿愿,家里的醒酒药没了,我去买一盒过来吧。”

    林愿含糊地回:“什么东西?”

    “我去买醒酒药,你不要乱动,在车里等我,记住了吗?”江允初说得很慢,确保林愿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林愿晕乎乎地点点头,算是应下。

    于是,江允初下了车就往对面的一家药店跑。

    正推门进去,迎面撞上一句:“抱歉,要关门了,你明天再来吧。”

    江允初冲上前求情:“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喝醉了,喝得烂醉,真的很需要醒酒药。拜托你帮帮忙,我买完马上走。”

    她双手合十不住地拜托,穿着白大褂的营业员拗不过她,转身取了一盒醒酒药给她。

    “那个……我需要两盒。”江允初垂下眼睫,“有两个朋友喝醉了。”

    营业员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又摔了一盒丢在她面前。

    江允初立马付了钱,弯腰道谢后奔驰出药店上了自己的车。

    透过车窗玻璃,大树后那个男人还蹲在地上,他的肩膀不停颤抖,看得出来难受极了。

    “我买来了。”江允初说。

    林愿迷迷糊糊睁开眼,指着塑料袋里的两盒药开始数:“一,二。”

    觉察到不对后,她摇摇头,又从另一盒开始数:“一,二。”

    她懊恼地一掌拍在药盒上,“你别晃。”

    “别数了,我确实买了两盒。我就是……”江允初支支吾吾地想要绕过这个话题,可偏偏林愿瞪着眼睛好奇地看她,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指了指车窗外那个背影,“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个醉汉,想着他或许也需要醒酒药。我……我多好心的人啊,就顺手多买了一盒呗。”

    林愿趴在车窗上,“那个人……是谁啊?”

    江允初立即说:“我也不认识。”

    林愿揉揉眼睛:“感觉有点眼熟。”

    江允初冷笑一声,掰回她的脑袋:“你看错了吧。愿愿,我就去给他送个醒酒药,马上就回来,你坐在车上不要乱动啊。”

    林愿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嗯?”

    “就五分钟,不,三分钟,不对,就一分钟,我马上就回来了,你乖乖待在车上别动,听到没?”

    林愿摇晃脑袋比划圆圈,不知道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江允初下车后锁了车门,抬步走向树后那个男人。此刻,他疲惫地靠着树干喘气,左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修长的指尖偶尔颤动一下。

    江允初轻轻停在他身后,刚唤出一声“谈”,忽然想到酒店走廊里他大力甩开自己的手臂吼“别碰我”,于是收回了嘴边的“复临”二字,咬牙道:“谈董。”

    谈复临有些难以置信地仰起头,视线迟钝地移到她脸上,半晌,他抿嘴笑了,无尽温柔地喊:“熙熙。”

    话刚出口,他才想起来她不喜欢听他这么喊,喉结上下一滚,他又补了句:“江……允初。”

    江允初朝他走近一步,想要将手上的醒酒药递给他,谈复临明显瑟缩了下,扭开头说:“别过来。”

    刹那,她的脚底似有千斤重,被生生定死在原地。

    谈复临垂下头,缓慢地说:“别过来,我身上都是酒味,会熏到你。”

    江允初抬起手,飞快地将药盒塞进他手里,欲盖弥彰地解释起来:“我车上正好多了一盒醒酒药,就想着……你现在也算是菁创的合作伙伴,然后……你喝醉也是因为今天的酒局,这个项目正巧也和我有关。今晚的酒局我没来,原本该我喝的酒肯定有几杯被你喝去了。所以……所以……”

    谈复临适时打破了她的局促:“谢谢。”

    “不用谢,我走了。”江允初全程不敢同他对视,说完话扭头就想走,转身一看,正好见到翔云医疗的宋岱以及谈复临的专职司机。

    她的脸霎时白了几分,低下头,万分难堪地想要逃跑。

    以谈复临现在的身份,他喝醉酒后肯定有大把的人会照顾他,压根不需要她找存在感。

    江允初大步奔回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宋岱也喝得醉醺醺的,勉强还有些许意识,认出她后挥手同她打招呼,江允初看也不看地躲闪开,留他一人呆愣愣地立在原地。

    江允初回了车旁才发现事情变得有多严重。

    车里的林愿不知怎么回事,情绪激动地开始拍打车窗,声响引来巡逻的警察,两个警察沉着脸站在车窗外正想掏出器械破窗救人。

    江允初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修好的车又要被砸碎玻璃,急忙大吼:“等一下,两位警察误会了,这是我的车。”

    高个子的警察拿出审讯的语气:“你是车主?”

    “对,是我。”江允初怕他们不相信,当即解开车门锁。

    “你为什么要把人关在车里?”

    “她喝醉了,我临时有点事情要走开一下,但是我真的只离开了两分钟!”

    林愿自己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走下来问:“你谁啊?”

    她身上的酒味熏得两个警察直皱眉,“最近临江治安不太好,接连的几起案子都是在受害人酗酒后被绑走的。大晚上的,这位女士喝得不省人事,你却将她一个人锁在车里。我们合理怀疑你涉嫌人口绑架,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允初惊愕道:“绑架?开什么玩笑?她一个成年女性,我怎么可能绑架她?”

    “但她现在喝得烂醉,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

    “不是……”江允初觉得自己和他们解释不通,抓住林愿的手焦急地说:“愿愿,你清醒一点,你快告诉他们你认识我,我没有绑架你。”

    林愿被摇得更晕了,低头看看身后的车,和江允初的那辆倒是很像像,不过江允初的那辆被撞得很严重,显然不是眼前这辆车。她打了个隔,说:“不认识。”

    警察脸色更难看了:“这位女士,请不要狡辩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真不是绑架犯,你们误会了。”江允初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谱。

    “请不要狡辩,和我们走一趟!”高个子警察的嗓音浑厚。

    这时,左手边横叉进来一只手拦在江允初面前,“等等。”

    江允初抬头看去,路灯下谈复临的泪痣尤为显眼。

    警察皱眉道:“又来一个酗酒的。”

    “两位真的误会她了,她不是绑架犯。”

    “你身上全是酒气,凭什么证明你现在说的不是酒后胡言?”

    “我现在很清醒。”

    瘦削的那个警察冷笑:“每个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

    “谈董。”宋岱焦急地走上前。

    高个子警察眯起眼:“又来一个酗酒的。”

    江允初:“……”

    为什么越描越黑?

    十分钟后,五人并排坐在派出所冰冷的金属椅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这么晚了都喝成这样。”

    “我没喝酒,他也没喝。”江允初指向谈复临身旁的司机小刘,“我们俩开车,都不能喝酒。”

    “这么说我还得表扬你们?”

    “不不不,我们要争做文明临江人,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

    高个子警察:“……”

    更为瘦削的那个警察被她逗乐了:“我看你也不清醒了。直说吧,你和旁边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两位警察,我发誓我真的是好人,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江允平生第一次被警察带到派出所,对面两位目光如炬的警察直直盯着她,她实在胆寒,于是激动地站起来为自己辩驳,“我们大一的时候认识的,大学四年都是室友,平时上下课也经常一起。毕业以后,我们俩还在临江租了一套房子。”

    说着,她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里自己和林愿的合照,递到警察面前。

    “您们看,这些都是我们的合照,下面都有拍摄日期的。我没有说谎。”

    警察翻了翻,将手机还回去,眼珠一转看向一旁静坐的谈复临。

    他们还没开口,江允初就先打开了相册里最底下的一个收藏夹,将手机再度递到警察面前。

    “他叫谈复临,我可以作证他也不是坏人。我们之前都是临大的学生,你看这些合照都可以证明的。”

    高个子警察翻了两页照片,照片里两人搂着腰,亲昵的身体姿势无不在传达出两人不同于普通朋友的关系。

    他眉尾一挑:“你们是男女朋友?”

    “……前。”江允初半天憋出一个字。

    “什么?”

    “前男友,而且是前了不知道多少任的那种。”江允初揪着自己的袖口开始胡扯。

    “那还留着合照做什么?”

    “跟他没关系。我就是觉得这些照片把我拍得挺好看的,毕竟也是大学时期的回忆,我就没删。”

    “轮到你说了。”高个子警察朝谈复临抬抬下巴,“她是你前了不知道多少任的前女朋友吗?”

    谈复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是。”

    江允初吓得瞬间瞪大眼睛。

    这人怎么在这种重要时刻还敢胡说!

    谈复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没有很多任,只有她。”

    瘦削的警察撇撇嘴,小声道:“到派出所来秀恩爱也是少见,这么恩爱不还是前任了。”

    江允初说不出此刻自己内心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震惊吗?

    没有。

    暗喜?

    貌似也没有。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经过一番审查后,五人出了派出所。谈复临一直沉默着走在她身旁。江允初抢先开口:“你别误会,那些照片真的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保留一些自己大学时期的回忆。”

    “嗯。”

    “我和其他前男友的照片我也都没删。”

    “嗯。”

    江允初听得恼火,“嗯”是什么意思?信还是不信啊?

    “你要是介意我手机里存着这些照片,那你就继续介意这吧,反正这是我的手机,我爱存什么就存什么。”

    原本以为他又会闷声说“嗯”,谈复临却忽然换了话题:“你们怎么回去?”

    “我开车。”

    谈复临伸手指向在场另一个没喝过酒的人,“让小刘送你们——”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江允初当即打断他,话音落地后没有丝毫迟疑,她拉着林愿转头就走。

    回家路上,江允初透过后视镜看到一辆纯黑的帕拉梅拉不近不远地跟在自己车后,直至她进了小区才驶离。

    进了屋,江允初搀扶林愿坐到沙发上,一边喂她吃醒酒药,一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絮絮叨叨。

    “愿愿,你刚刚听到了没有,他说只和我谈过。我当时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回来路上我就在想,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诧异呢,好像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他是我的,因此他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江允初嗤笑一声:“你说好不好笑,他都和我分手了,我还这么自恋。现在他说没有别人,我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事理所当然,愿愿你说是不是很荒谬……”

    一低头发现林愿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江允初无奈地笑了笑,替林愿脱了外套,拽起她的胳膊,将她扯到床上去睡。

    “啪”的一下,卧室灯熄灭。

    江允初洗漱后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边仰头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失神。

    五分钟后,她打开相册里储存自己和谈复临合照的那个收藏夹。

    点击全选。

    点击删除。

    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信息:【是否删除13927个文件?】

    她呆呆看着这行字,沉默许久,直至手机自动熄屏也没按下“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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