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伊佐那住院的几天，没什么访客，也就龙胆频繁出入，要不带束花，要不带着些吃食，今天他来的时候伊佐那刚好去隔壁楼做化验，见屋子里只有我一人，龙胆霎时活泼起来。
“你臭死了，伊佐那可真能忍”，龙胆嫌弃的襟了襟鼻子，把拿在手里的袋子扔过来，“新买的，赶紧换上”
我低头闻了闻身上，有些迷茫。
臭了么？我觉得还好啊，昨天晚上还用这里的洗手间擦了擦身体，虽然衣服确实穿了好几天了，还有血迹在上面。
“你那是什么表情？”龙胆瞪眼，“不服么？揍你..”，他挥了挥拳头，然后皱起了眉头，可能觉得自己的说法有问题，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瞅了瞅四周，小声道“你不赶紧道歉的话我可告诉伊佐那，你和你东万的小情人的事..”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我觉得好笑，怜爱的看了他一眼，拿着袋子去洗漱间。
“啊啊啊！你这女人真让人火大！”
门外传来龙胆的抱怨，我连忙往身上套手边的衣服，然后迷茫的看着镜子里衣衫不整的自己。
这衣服...
要怎么穿？
镜子里的女孩套着两块绿色叶片花纹的布料，不用风吹，只稍微一动全身就暴露在视野之下，剩下七零八乱的绳子和丝带完全搞不懂是该系在什么地方的。
“龙胆..”，我打开门，“你能进来一下么？”
灰谷龙胆恶声恶气，“哈？你可真是麻烦死了”，虽然态度不好，但他还是走了过来，“怎么了？”
我把他拉进来，然后抱着胸口的两片布，尴尬开口，“我不会穿...”
龙胆：...
龙胆：？？？
他指着我的手僵硬，脸颊通红，磕磕巴巴道，“你你你..不..知..”
我尴尬的打断他的话，“我们得抓紧，伊佐那很快就回来了”
龙胆身子一怔，随后咬牙切齿的怒视我，“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我满头雾水，我说的都是实情啊，伊佐那是被护士带着去做化验，估计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我抽出一只手，艰难的戳了龙胆的胳膊一下，催促道，“快点..”
灰谷龙胆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眼睛，耳廓微微泛红，“背..背过去啦，笨蛋..”，他看着我身上飞扬的两块布，头疼道“是抹胸裙，不是套头衫啊..”
在他的指挥我把衣服调整好位置，然后抬头等待他下一步的指挥，龙胆的手臂紧绷，呼吸有些急促，见我看他，恶狠狠的把我翻了个面，克制地动手将衣带缠回腰间，又弯腰将地上那些七零八落地的绳子拾起，一根根的系好，他的手指轻拂过我的皮肤，如遭电击般迅速避开，连带着整个人都后退了半步，后脑勺砰的撞在墙壁上。
“该死的”，他虎着脸咒骂，伸脚踢了下墙。
我转身伸手，忧心忡忡，“没事吧..”
“别动！”龙胆用力扯了下还没系上的几根线。
我被勒的呼吸一滞，不敢在动，“知..知道了..”
镜子里，灰谷龙胆在我的身后露出了半个头，神情专注且认真，他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腰后的绳子，直到把一切都完美的系成模特图般标准的花样才松了口气，“可算搞定了..”，他上下打量着我，眸子里尽是满意，“还不赖..”
还不赖么..
我看着镜子里仿佛变了个人的女孩，有些无奈，委婉开口“有点太..”
灰谷龙胆怒视我，“你懂不懂时尚！”，他嫌弃的看了眼我放在一旁的衣服，理直气壮“好身材当然要露出来，你这个只穿短袖长裤的家伙没资格反驳！”
好吧，他说的也没错。
但是这衣服是不是也过分难穿了..
我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只尴尬的捏着裙子腰间的带子，勉强露出微笑道谢，“谢谢你龙胆”，心里很犯愁，穿成这样要怎么照顾病人啊。
龙胆鄙夷的看着我，“晚上伊佐那的朋友都过来，你不打扮的漂亮点，也太丢脸了”
嗯？伊佐那的朋友？
“鹤蝶来么？”我疑惑的看他。
龙胆皱眉，然后摇摇头“不知道，好久没看到他了，生病了还是受伤了来着？”
还没好啊..
我不由担心起来。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连忙拉着龙胆走出洗漱间，伊佐那跟在护士的身后正推门而入。
“龙胆来了啊..”伊佐那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又看我，“新衣服？很漂亮..”
我刚想点头，然后再问问关于鹤蝶的事，就听伊佐那继续道，“检查结果很顺利，我下午就出院了，由乃先回去休息吧”
我一愣，不解的看着他还缠着绷带的腰腹部，这么快就出院么？我不赞同的看着他。
伊佐那似乎明白我的顾虑，淡淡解释，“没什么大碍，就不在医院浪费时间了”
可是..
“龙胆送一下由乃吧，一会有客人来”，伊佐那朝我身边一直装作稻草人点了下手指，龙胆立刻站直，迅速回应，“好的”
他还是这么怕伊佐那，比起怕他哥哥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腹诽，龙胆偷偷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再伊佐那的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又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脚尖。
走出医院的时候，龙胆有些沉默，等快到家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更古怪了，欲言又止。
“你别多想...”
“怎么了？”
我和龙胆同时开口，然后互相惊讶的看着对方。
“伊佐那的朋友都是比我和哥哥还烂的家伙，他不想介绍给你也正常..”，灰谷龙胆抓了抓头，显然对安慰人这件事十分苦手，“说不准晚上是战前的动员大会呢”
他..还真是容易多想，我叹气，还是解释一下吧，“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龙胆左右看看，然后凑近轻撞了我肩膀，“喂，和我就不用装了吧，都认识这么久了”
我摇头，“没骗你”
龙胆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伊佐那可从来没让女人在他家留宿，还把我叫来..”，他越说声音越小，然后像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嘴里喃喃“等等..该不会..”，他咬牙切齿的低骂“稀咲..”
我满头雾水的看着他，完全没听明白他后面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
龙胆满脸纠结，把我推进房门，凶神恶煞的嘱咐“我回来前不准出门！我得先问清楚才行..”，他攥着拳头，神情复杂的转身离去。
3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彻底的亮，但伊佐那已经回来了，睡在我身边，我坐起来，盯着他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心里感慨，病房并不比家里好休息啊，早上六点多护士就来测量血压了，七点钟医生查房，八点钟开始打针，然后就是午饭，化验，拍ct什么的，一弄就是一下午，直到晚上拔了针，吃了药才能彻底安静下来。
我小心翼翼的抬腿，想要避过伊佐那下床，刚屈膝就被伊佐那抓住手臂往下一拉，连人带被的跑到了他怀里，“多睡会”，他声音笼罩在我的头顶，下巴微蹭了蹭我的发丝。
伊佐那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我不敢再动，忐忑的闭上眼睛，他回来应该有一阵子了，身体的温度和被子融在一起，带着熟悉的气味。
我有些恍惚，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然而然的躺在我身边。
“由乃睡不着？”
伊佐那双手发力，将我身体翻转，四目相对，他的脸颊贴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我的耳垂“那不如告诉我场地是谁？”，他语气很轻，就像日常聊天。
我僵硬了片刻，干巴巴开口，“一个朋友..”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场地的朋友，毕竟像我这样总给人带来麻烦的家伙也的确不值得被称作好友，但在一万种昏黑阴郁的想法下，总有一丝被隐藏的希冀——也许他在乎。
伊佐那的手指移到我的脸颊，然后向上轻点，指尖勾着干涸的泪液痕迹，“你哭的很凶，一直在叫这个名字”
我脑子里像是被无数电流轰炸，炸出一片片的白光，那些刻意忘记的场景以图画的形式冲击的在脑海里里轮询，像是沉静的湖面上荡起了涟漪。
脑海中的片段让我时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我下意识抓紧枕边人的肩膀，有些怔愣，“我..好像梦到他死了..”
伊佐那安抚的轻拍我的背，将我搂紧，让我的头靠在他的心脏旁边，“真是个糟糕的噩梦”
我胡乱点头，场地倒在我面前的画面与伊佐那撕裂开的红色伤口相融合，我将他抱得更紧，眼泪簌簌流下。
不知不觉中，梦境替代我承受了现实的痛楚与压力。
“别怕”，伊佐那抚摸着我颤抖的躯体，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柔和“过去了..”
是的，场地没有死，那些梦都是虚假的，我渐渐找回呼吸的节奏。
伊佐那把玩着我的发丝，漫不经心的问起“他很重要么？那个场地..”
我小幅度的点头，心里有好多关于场地到底有多好，有多重要的证据。
“比起我呢？”
我愣了一下，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可能性，潜意识直接告诉了我最佳答案，但僵硬的脸颊怎么都无法驱动唇瓣吐出半个音节，我挫败的垂下头，心里满是愧疚。
伊佐那沉默半晌，然后低下头埋进我的脖颈窝，尖牙划过肌肤带来丝丝痛楚，我抖了一下，屏住呼吸，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叫出声刺激到他，让他更生气。
半晌，伊佐那抬起头，他的嘴角翘起勾起了血色的笑意，紫眸里是克制的爱欲，“由乃，没有人比家人更重要..”，他耐心的教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