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心动

    G市人民医院。

    二楼,检验科。

    白桃盯着排在自己前面正在被采血的大叔,下意识地拽紧了手里的化验单。

    站在她身旁的林海燕见状,伸手搂了搂她的肩,安慰道:“没事儿,待会儿你就拽着妈妈的手,闭上眼睛,很快的。”

    白桃咬着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大叔抽完血放下衣袖,面不改色地走了。白桃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前面,哆哆嗦嗦地坐下,仿佛即将奔赴刑场。

    采血护士江慧见到女孩儿,诧异道:“又是你呀。”

    江慧如果记得不错,这应该是她这个月当班以来第二次见到女孩儿了。

    白桃从小体弱多病,早已是人民医院的常客,好些医护都认得她了。

    加上小姑娘皮肤白皙,长相甜美,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亮而有神,右脸颊还有一个深浅恰到好处的小酒窝。虽不是绝色之姿,也绝对算得上是过目难忘的长相了。

    白桃其实最怕来医院,平时身体有点小毛病能拖着就绝不主动来。林海燕也是这几日听到她嗓音不对劲,怀疑她感冒了,才执意带她来医院看看。

    为了判断感染性质,医生开了查血,以便准确用药。

    白桃脱下粉色羽绒服外套,挽起里面的针织衫衣袖,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臂,全程都不敢抬眼。

    觉察到女孩儿的紧张,江慧笑着打趣道:“都这么有经验了,还怕呢?”

    一听这话,白桃本就有些泛白的脸更白了。

    当碘伏冰凉的感触碰到手臂的皮肤,白桃浑身绷紧,扭头靠进林海燕怀中,然后不受控制地“哼唧”了一声。

    刚刚撕开抽血针外包装袋,还没来得及下针的江慧:“……”

    “小姑娘,我这还没开始呢,”江慧微微蹙眉,多年工作的职业倦怠让她的耐心算不上好。

    眼前的女孩儿看上去应该有十七八了,又不是几岁的孩子,抽个血而已,至于这么娇气吗?

    林海燕搂了搂怀里的女儿,冲江慧歉意一笑,“这孩子打小身体不好,血管又细,三天两头抽血输液,扎针都扎出心理阴影了,所以一来医院就紧张。”

    采血工作最怕就是遇上不配合的患者。要换做平时,江慧免不了要出言教育几句。

    可眼前女孩儿浑身轻颤,红着眼尾看着她的模样,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娇滴滴却并不让人觉得做作,反而忍不住生出一丝怜惜来。

    江慧刚想出口安慰一句,旁边采血窗口的同事张涛笑着插话道:“分明是你长得太凶,把人家小妹妹吓到了。”

    这年头男护士不多,张涛三十来岁,年轻帅气嘴甜,又随时一副自来熟的笑脸,很多女患者都喜欢在他的窗口排队采血。

    这会儿,他正好采完队伍里最后一人,拿起一包新的采血针冲白桃晃了晃,“要不要来哥哥这里?”他说着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保证一针见血哦。”

    平心而论,这个大哥哥看起来挺亲切的。可结合此情此景,白桃莫名就想到了野兽森白的獠牙和虎视眈眈这四个字。

    她一个没忍住,鼻子一抽,泪水夺眶而出。

    张涛:“……”

    江慧乐不可支,“你倒是温柔,直接把人给吓哭了。”

    “不应该呀,”张涛尴尬地摸了摸脸,“难道是最近没敷面膜,颜值下降了?”

    G大口腔医学院国家重点实验室内,周静深站在窗边,刚刚放下手里的电话。他薄唇微抿,神情淡漠,略一思忖后,记录好实验数据,走出了实验室。

    刚走到大门口,就碰见从对面自习室出来的陈乐天。

    G大研究生宿舍条件不错,两室一厅,他和陈乐天一人一间,算是室友。

    此时差不多饭点,二人打过招呼后一同往食堂方向走。

    陈乐天道:“听说了吗?这次‘牙医校园行’活动,老谢点名要你代表G大参加。”

    老谢全名谢晋宏,是G大研二口腔医学系的年级负责人。

    周静深眸光微沉,“刚刚才给我来了电话。”

    陈乐天是北方人,性子直率,闻言道:“也不知老谢怎么想的,给一帮中学小屁孩儿义诊,派谁去不行,非要你这个高材生去,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这话正好戳中周静深的痛处,他有些心烦地捏了捏额角,“主要这学期我负责的口腔微生态实验马上要结题,网球队那边下个月和H大还有一场比赛,还有论文的事儿……总之杂事一大堆。”

    谢晋宏和周静深的父亲是旧识,在学校里一直对周静深颇多关照。是以他不想去也得顾及谢晋宏的情面。

    陈乐天感觉到他语气里的郁闷,调侃道:“不过谁让你是咱们系一枝花呢?估计院办那边第一次搞这种活动,对实际效果心里没底,想用你这张脸去当个招牌,镇个场面呢。”

    周静深:“……”

    陈乐天轻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放心,老谢想得周到,知道你不喜应付人多的场面,打算给你找个女搭档一起。咱们系一共就五十来个女生,就有二十多个报名参加,竞争那叫一个激烈,你这校草的魅力还真不是盖的!”

    周静深嘴角抽了抽,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事儿。

    “G大论坛甚至专门开了个热帖,讨论谁最有可能当选,你猜投票榜第一名的是谁?”陈乐天继续喋喋不休。

    周静深对此毫不关心,冷冷道,“随便。”

    他几乎从不逛论坛,绯闻八卦之类的对他来说也都无聊至极。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没必要浪费在不重要的人或事上,这是周静深一直奉行的处世原则。

    所以那些被塞到他课本里门缝中或托人带给他的告白信,他拆都懒得拆,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投入距离最近的垃圾桶里。

    陈乐天也习惯了他这幅冷淡寡言的模样,自问自答道:“当然是咱们的系花沈心怡啊,”说到此,他颇有些感慨,“学校追她的人排成长队,各个学院的都有,她统统放着不要,两年了,还一心在你身上,你一点儿都不为所动?喂,你不会压根不喜欢女人吧?”

    身为G市军区总医院院长的独子,周静深皮相好,智商高,家境优越,又常年顶着校网球队明星球员的荣誉和年级第一的学霸光环,身边从来美女才女无数,就算一年换几个女友也不奇怪。

    可偏偏,拥有这般完美人设的男人居然一直是单身。

    本科五年也就算了,可眼看如今都研二了,班里结婚的都有好几对,速度快的连娃都怀了,他却连恋爱都没谈过!简直不愧是G大十大未解之谜榜首。

    周静深没承认也没否认,就在陈乐天以为他又会和往常一样,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时,他突然破天荒地解释了句,“女人往往娇气爱哭,难哄。”

    临近高考,高三班级即便是课间,在过道上休息玩耍的同学也不多。

    白桃从医院赶回教室时,班里正在上自习课。

    三十多人的班级一眼望下去,全是一个个埋头苦读的脑袋,只听得见写字声和翻书的沙沙声音。

    班主任傅正明坐在讲台上,一手拿着钢笔,一手扶着他的老式黑框眼镜正在批改语文试卷。

    按理说高三下学期是最关键的半年,老师们都不希望学生在这期间请假。非要请假的,事前事后也免不了要受一番语重心长的思想教育。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像白桃这样虽经常因病请假耽误课程却依然稳坐班级前三,年级前十的尖子生。

    即便如此,经常搞特殊,白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教室门口时依然有点小紧张。

    她小声地打了个报告,傅正明抬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轻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进去。

    她轻手轻脚踱进教室,尽量不影响到其他同学。

    回到座位,就看见同桌王雯雯咬着笔,愁眉苦脸地盯着卷子。

    “笔里可没有答案,”白桃一边放书包一边笑道。

    王雯雯宛如见到救星,忙凑过去,“大学霸,理综模拟卷最后一道题做了吗?小女我已经被它困了整整半个小时了,”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题怎么读都像是差一个条件啊,你说,是不是题印错了?”

    “这题可没错,只是有个地方需要多转个弯儿,等我一下,我给你讲下解题思路,” 白桃说着在书包里找文具盒和试卷。

    王雯雯眯了眯眼,喜滋滋道:“我家桃子真是人美心善。”

    “喂,你们听说了没?”

    前排的杜永霖忽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道,“过两天有牙医要来学校给咱们看牙。”

    杜永霖一向是班里的万事通,班里有什么八卦绯闻,学校有什么新闻通知,他常常最先知道。

    “什么?!”

    白桃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捂住嘴,差点儿惊呼出声。

    从小到大,但凡对白桃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她最抗拒的地方是医院,一去医院,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会收紧,每次打针输液更是要在心里激烈斗争一番。但这些种种和看牙的恐惧相比又都瞬间变得不值一提。

    如果把她所有害怕的事物排个序,看牙无疑是稳坐第一。

    这一切源于白桃三岁那年,那时父母忙于工作,主要由奶奶照顾她。一次奶奶因牙痛必须尽快拔牙,一时又无人照看孩子,便让小白桃坐在牙椅旁的凳子上等她,谁知那颗牙齿是个钉子户,长得特别结实,半天都下不来。人高马大的牙医又是磨钻,又是锤敲,叮叮咚咚,唾沫血液横飞,直接把小白桃吓得当场哇哇大哭。

    从此她幼小的心灵就埋下了对看牙深深的恐惧,感觉张开嘴,让人用一堆尖锐锋利的器械在嘴里来回捣鼓是一件恐怖到无法接受的事。

    九岁那年,她新的虎牙萌出,旧的虎牙却迟迟不掉,父母怕影响她以后牙齿的美观,连哄带骗把她带到口腔科拔牙。

    一向乖巧懂事的白桃是又哭又闹,任父母好说歹说,硬是不张嘴,连检查一下都不肯配合医生。父母也不忍强迫孩子,医生只好建议让白桃回去后自己啃自己摇,争取让乳牙早些掉下来。

    就这样,那颗早该被换下来的小虎牙在她的嘴巴里多停留了差不多一个月,新长出的虎牙因迟迟不能回到正确位置,时至今日都有些歪斜,白桃平时说话不太看得出,笑起来就比较明显。

    白桃却不甚在意,比起拔牙带来的恐惧,她宁可承受这一点不完美。

    “不能吧,咱们课业多紧啊。就算要看牙也轮不到咱毕业班。你是不是听错了?”王雯雯将信将疑,“再说张校长能同意吗?”

    张建东,G大附中校长,从他接管该校以来,唯一的教学宗旨就是:一切为学习让道。管理手段也十分强势,不管大事小事,想要过他这关,首要的原则就是不能耽误学习,尤其是事关升学率的毕业班。

    因为幼时被父母逼着强制拔除乳牙的经历,王雯雯也很抗拒看牙。她打心底里期盼着这次杜永霖的消息是道听途说,不靠谱。

    “这次是市教育局下发的文件,张校也没辙,”杜永霖摊了摊手,“估计和前些日子隔壁中学高三学生跳楼有关,传言就是因为牙痛剧烈,学校不重视,没有及时医治。所以市教育局就提出了“高三学子学习身体两手抓,不能为了升学忽略健康”,据说这次是和G大口腔医学院联手承办的。”

    白桃两眼一黑,忽觉嘴里那颗她曾拼命维护的小虎牙位置隐隐作痛起来。这直接导致她后半节自习课都难以专心,脑海里时不时就会闪过关于看牙的恐怖画面。

    临近下课时,靠窗的同学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白桃寻声望去,恰瞥见窗外一个男人走过的背影。

    靠窗的几个女生目光全被吸引了去。

    “谁啊!?”

    “好帅啊!”

    惊叹声已被刻意压低了,但在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教室里还是显得突兀了。

    傅正明很快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地往声音的方向一扫,手中教学尺“啪”地拍在讲台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交头接耳!”他指了指黑板右上角每日更新的高考倒计时日历,“看看还剩几天,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

    此话一出,教室瞬间又恢复到鸦雀无声。

    刚刚那几个女生垂下头去,目光却无比留恋地偷瞄向窗外背影消失的方向,眼底满是惊艳。

    此时,下课铃声响起,傅正明的衣角刚消失在教室门口,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围向窗边。

    “喂,曾晴,什么情况?你们在看什么?”有人问靠窗的一个女生道。

    “刚刚外面走过去一个超级大帅哥,看起来很年轻。”

    “会不会是今年新来的老师?”有人猜测道。

    “不知道,学校里没见过,不过要他真是老师,我保证上课不睡觉,就盯着他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曾晴双手捧脸,一脸花痴地道。

    “有这么夸张吗?有多帅啊?”有人质疑道。

    另一个靠窗女生李婷接话道:“知道陈星野吗?”

    “就是那个被评为全球最帅100张脸,被喻为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那个男明星?”

    “没错,”李婷道,“我没看到正脸,但看侧脸,有点像陈星野”。

    陈星野?

    白桃虽然不追星,但对这个名字和这张脸还是有点印象的。只因今年凡是打开娱乐软件,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这个超级新星的新闻话题,想不注,这里小鲜肉不是很感冒。

    白桃对这类小鲜肉不是很感冒,再说人走都走了,再帅又看不到了,还是读书比较重要,她瞬间没了兴趣,退出八卦圈,打算回座位继续给同桌讲题。扭头一看,王雯雯正扒在窗边,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一边往男人消失的方向瞅,一边喊,“在哪儿?哪个班的老师?我现在刚好有题不会,想请教一下。”

    白桃:“……”

    上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时,语文科代表吴浩宇临时通知下午第二节课语文月考。

    白桃听了有些犯愁,右手背输液扎针的地方现在还有些肿,用力久了就疼。语文考试写字多,估计很难在规定时间内把题做完。

    当时她本来想扎左手,奈何实习小护士半天找不到血管,就临时换成了右手。若是换一般人打两个小时点滴,反应也没这么大,可她偏偏是敏感体质。

    吴浩宇的座位在白桃身后,路过时注意到她右手手背的淤紫,问道:“又埃针了?怎么搞的?”

    白桃苦笑一下,“前两天下自习在小区跑了会儿步,可能出汗后吹风着了凉,扁桃体化脓了。”

    “咱们一天到晚这么多作业都写不完,你还有时间跑步锻炼?!”吴浩宇一脸震惊,“果然,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其实他成绩也不差,就是吃亏在偏科上了。

    白桃有些无奈:“没办法啊,马上要体测了,就我这体育成绩只怕800米过不了。”

    “那你这手能考试吗?”吴浩宇皱了皱眉,“要不要我帮你给傅老师请假?”

    白桃虽不是特别活泼的性子,但性格温和,待人友善,在班里人缘不错。大家都知道她身体不好,平日里对她也多几分照顾。

    可月考是反应学生阶段性学习情况的重要参考,老师都很重视,而且眼下这种不大不小的问题也不好请假。

    “不用了,”知道对方是出于关心,白桃报以感激的微笑,她脸蛋粉粉的,一笑右脸颊就荡起一个浅浅的梨涡,看得吴浩宇脸一红,赶紧垂头回到座位上。

    白桃想起医生的交代,如果扎针处疼痛可以冷敷或涂一些药膏缓解。她决定下午第一节课间去医务室看看。

    G大附中的医务室设在一楼操场左侧拐角的位置,不太显眼。不过对白桃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转过拐角时,她没来得及看前面,前脚刚跨进医务室大门就猝不及防地撞到一人身上。

    鼻尖微微一麻,同时扑入鼻中的是一股冷冽的木质清香。

    白桃被撞得一懵,揉着鼻子木讷地抬起头来。

    入眼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薄唇,白色衬衣的领口微敞着,线条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白皙而精致的脸上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却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和贵气。

    四目相对间,白桃只觉大脑短路,不由自己,她呆呆地愣在原地,连道歉的话也忘了,脑海里只余上午窗外那一晃而过的背影和班里的那些议论。

    她觉得曾晴李婷她们都错了。

    因为眼前的男人比陈星野还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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