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在吴太师府中?!”
阮婧辞神色带上了几分惊讶。
沈宥白面容冷了几分,质问道:“你确定人现在就在吴太师府中?”
江寻又闭上了嘴,忽然肩上一沉,侧眸看去,一柄剑正架在他脖颈之间。
登时吓白了脸:“我....我也不确定....要不然石大人这会应当在仓库那边,今夜有一批鲛人要送走。”
阮婧辞蹙起了眉,越发有些迷惑了:“可是....石贞他们要鲛人又是为何呢?”
沈宥白沉声道:“鲛人本就算是宝物,除了他们的鲛人珠外,用他们身体炼制的油更是可以做成长明灯,千年不灭。”
泡在水里的鲛人一听说今夜有一批鲛人要被他们送走,立马焦躁不安起来,恨不得现在就爬上岸杀了这侏儒。
杨山安抚地看了焦侃与焦铃一眼,转头对江寻道:“你们的仓库在哪,还不速速带我们去。”
江寻这下老实了许多,“这我就真不晓得了,每次去仓库都是我娘去的,她从不让我插手,如今....你们还把她给...”
花朝这下彻底没了耐性,“既然你不知道,那你这条贱命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花前辈,且慢。”
何是风收回了剑,提议:“既然他不知道仓库在何处,何不让他去吴府将那个叫‘石贞’的引出府中。”
“何大侠说的不错,我们完全可以以他为诱饵将石贞从吴府引出来。”
杨山点了点头,现在就杀了江寻,无异于是将唯一一条线索给掐断了。
南曲宁和眉间一紧,“不好,码头那边来人了。”
话毕,一根箭凌空飞来,直直往江寻的眉间刺去。
红伞甩出袖中的峨眉刺,只可惜迟了一步,刺尖狠狠贯穿了皮肉,那侏儒瞬间没了气,双目渗出血来。
众人纷纷亮出武器,紧盯着前方,原本靠在岸边的鲛人见状也慢慢退开,周遭渐渐浮起一层薄雾。
忽然不远处向他们驶来一辆轻便马车,素白的灯笼发出诡谲的光。
“长公主殿下身边果然是高手云集,只不过清理门户这种事情还是该由草民来便是,毕竟这小子是草民的手下。”
阮婧辞皱眉,朗声问道:“敢问来者是哪位前辈?”
马车闻声一停,车上并无车夫,只留下一卷泛白的车帘很快被一只手缓缓掀开,显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红伞眉心一跳,惊出了声:“张....张管事?!”
“张管事今夜出现在这码头,想来怕不是偶然吧?”
阮婧辞似笑非笑望着他,语气多了几分冷意。
沈宥白脚下的影子忽然微微晃动,眨眼间,张管事颈间早已多了一柄长剑。
“长公主殿下没急,沈大人倒是先着急了。”
“狗贼,别动!不然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三面。”沈宥白面色平静,只是握在扇柄的手早已紧攥成拳。
张管事面不改色,嘴边扬起一丝淡笑。
三面冷着脸,手里的剑刃在张管事的颈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剑面反射出一道利光,朝他后脑勺迅速袭来。
红伞飞身出去,衣诀翻飞,两根峨眉刺迅速挡掉了那根箭,何是风与花朝跟着朝周遭射出暗器,很快马车后边响起几声兵刃声。
“都住手。”
阮婧辞冷声下了命令,看向张管事,“张管事今日来就是为了与我等动手抢回你的棋子?”
“自然不是。”
张管事抬手示意了一番,很快马车后边的打斗声也随即停止,几道身影利落地朝他身边围拢来,三面利落地抽身闪开,与红伞落在阮婧辞与沈宥白等人身前。
“长公主殿下既然已经知晓了草民的身份了,那草民也不隐藏了。”
他噙着笑,抬手慢慢撕开了脸皮,一张刀疤纵横的脸渐渐从里边显露出来。
“石贞,果然是你!”
沈宥白瞳孔一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话来,握着扇柄的手不停发着颤。
那年黑水山庄,横尸遍野,他永远忘不了父亲、母亲还有族人们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无数冤魂的血搀着他的恨堕入地狱。
“沈宥白!”
“主子!”
两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沈宥白身子一顿,断了线的理智逐渐回笼,再眨眼时,自己已经被一股充满生气的温热强行拉回了人间。
阮婧辞慌张地搂着他,看着他猩红的眸子渐渐褪了色,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沈大人对草民这么的恨....莫非你是翁家的人?”
石贞眼底划过一丝惊异,那把玉扇堪堪抵住他的心口,再多一寸,他便彻底没命了。
见沈宥白冷静下来后,阮婧辞这才看向石贞,眼底多了几分狐疑,“你今夜来究竟有何目的?”
石贞收起神色,朝阮婧辞拜了一拜:“草民今夜前来,其实是为了投诚。”
“投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三面更是怒道:“你这狗贼手上沾满了血,坏事做尽,现在倒想放下屠刀,一心向善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便宜!”
“草民自知坏事做尽,迟早要遭报应,所以想悬崖勒马,以免这报应落在草民的女儿身上,同时也想救太师大人。”
阮婧辞拧眉道:“救太师大人?你说的是太师吴罡?”
石贞脸色沉了几分,更加显得刀疤狰狞。
他岔开了话道:“殿下你们不是想知晓鲛人去哪了么,要是信草民的话,便跟随草民来吧。”
何是风有些迟疑,“此人阴险狡诈的很,就怕跟去了,万一是他做的局。”
南曲宁和暗暗扫了他一眼,“究竟是不是局,去了才知晓。”
“那便去。”何是风咧嘴笑道。
花朝闻言鄙夷地看向他,“你小子倒是倒戈的快。”
“殿下,咱们要跟去么?”红伞有些拿不定主意。
阮婧辞侧头看向沈宥白,他此时神色淡淡的,不过手却紧紧抓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她抬眼看向石贞:“你说的仓库在哪?”
石贞指着脚下的码头。
“回殿下,就在您脚下这片海中。”
“海中?!”
“各位还请随我前往船舱内。”
石贞说完,也不等阮婧辞等人作何反应,带着人朝江阿婆的船走去。
岸边的鲛人们见他往船走去,纷纷也跟着往船边游去。
阮婧辞众人半信半疑跟着石贞的脚步往江阿婆的木船走去,船体不大,内部却是五脏俱全。
众人一进船舱纷纷捂住了口鼻,一股鱼腥味随着咸湿的海风灌了进来,四周各处散落着腐烂的鱼肉,多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虞七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舱内的鱼肉,却被石贞的话打断:“放心,这上边没有鲛人。”
“看来你也晓得鲛人对气味十分敏感,特别是对同类的气味。”
杨山冷眼望向他,“你们要是敢杀了他们的同类,他们绝对会把你碎尸万段。”
他刚说完,船舱外响起阵阵巨响,是鲛人用鱼尾狠狠撞击着船身,木船随即发出阵阵颤动。
“他们就算要报仇,报仇的对象也不该是我。”
石贞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木台上的神龛跟前,抬手放在那神像上一扭,船体晃动更加剧烈,将众人震的一颤,外边鲛人更是被震开。
南曲宁和望向那神像,面色登时一白。
“这是....”
话未全,众人随着他的话往那神龛看去,只见神龛随着木台慢慢沉了下去,木板拼接而成的地面破开了一个圆洞。
“都站上去。”
石贞率先站了上去,阮婧辞与沈宥白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他站了上去,三面则化作了影子贴在木台底部,很快木台缓缓沉进了那圆洞内。
木台之下是一根圆型的木管道,木壁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苔藓,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婆婆的声音在阮婧辞的耳边响起:【所以这艘渔船根本不能出海,它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阮婧辞轻轻刮掉木壁上的一处苔藓,摩挲着,“婆婆,你说他们费劲心力修建这艘船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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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台之上,
花朝与虞七娘伸着头往那圆洞看去,叽叽喳喳。
“这机关着实巧妙。”
南曲宁和紧紧握着拳,额间滑过一丝冷汗,唇色渐渐泛白。
“腥气太重,身子可是受不了?”
肩上沉了沉,何是风出声道,“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透透气?”
“不是腥气。”
何是风转头瞧了那圆洞一眼,沉声道:“你别多想,这世上会做机关的不止你们南曲一家。”
南曲宁和缓了缓神色:“不,那神龛下的机关,的确是南曲家做的,至于究竟是谁做的,不得而知。”
“难不成是南曲航?”何是风猜测道。
“不是他。”南曲宁和面上掺了几分冰霜,“这根本够不上大伯父的技艺。”
两人正说着,杨山已经招呼着他们过去,木台又顺着圆道升上来了。
等他们再顺着洞口下去,木台接触到底部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一座巨大的海底石洞呈现在众人眼前,石洞内,两扇硕大的石门紧闭着,门内则是更深处。
“如此精巧的构造,怪不得鲛人根本寻不进来。”
阮婧辞打量着周遭,“这是你主持修造的?”
石贞摇了摇头,“不是,这是太师大人主持修建的,至于是谁修造的,不得而知。”
阮婧辞扫了一眼躲在何是风身后的南曲宁和,“对于方才那机关,不知宁和大人有何看法呢?”
见宁和神色晦暗不明,何是风上前一步替他应道:“回殿下,这机关构造虽然技巧,但是制法实在粗陋,与南曲家的机关术相比,相差甚远。”
阮婧辞好笑道:“何公子倒是对机关术了解的很那,本宫明明问的宁和大人,听起来你倒是比他还行家呢。”
南曲宁和从何是风身后走出来,神色淡然,“回殿下,我与何兄从小一处长大,他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南曲家的机关术,方才那机关的确是南曲家寻常的机关术,不过制法的确粗糙至极,绝不是南曲家族人所为。”
沈宥白朝石贞看去,声音依旧含着几分杀意。
“开门。”
石贞不敢犹豫,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割开了自己的食指,将血抹在门缝间。
霎时,两扇石门发出阵阵响动。
石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整座石洞忽然颤栗起来,众人眼前登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