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雷被大雨与吆喝声唤醒，他推开身上湿透了的披风、鼻尖浓郁的海水腥臭味让他打了个喷嚏。

    转头看到昨天的晚餐，那一片发霉的面包和肉干还在他身边——连同船最贪吃的法沙都没打算偷吃，科普雷把食物扫到一边，平躺着给自己时间适应这恼人的天气。

    科普雷想到失蹤快两年的丽芙，在丽芙很小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在湖边她的情绪会变得古怪，还特别容易生气，他现在大概能够了解妹妹的心情了，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情况还更糟糕些，他暂时没办法逃离这片大海，昨日的暴风雨加上现在时大时小的阵雨，还有这恼人的东西……

    「嘶……」科普雷倒抽一口气，但他没有停止动作，他变得尖利的指甲拔下了另一手前臂上长出的深黑色鳞片，只拔下有一片，但这些恶心的东西层层的交叠，从手背到前臂肘尖占据了右手大半片范围，科普雷每看一次便恶心一次，他不只一次一片一片大力地抠，现在总算除掉了一片，但失去鳞片的那一小部分变得异常脆弱，血珠从那小伤口源源不绝的冒出，他扯回披风压上伤口止血，披风上的海水带给他伤口的疼痛远远不及他的怒火。

    该死的奥恩古斯，该死的德尔西人。

    他不屑像康马克将恨挂在嘴边，他怀疑失去了一只眼也让康马克少了理智，康马克变得唠叨、阴晴不定，连母亲也受不了。但难得康马克和他有着一样的目标：一样恨着叛徒和德尔西人。

    就在那个晚宴，他们家族被耻辱的逐出了塔拉，康马克瞎了一只眼，奥恩古斯的战士子女们困住了大厅所有人，婚礼晚宴成了一场混战，混战中，奥恩古斯的下一个敌人成了他。

    「没有人可以戏弄我，科普雷。」奥恩古斯咬牙切齿，手中长.枪化身为魔鬼，科普雷与他交手过，上一回奥恩古斯并没有认真，但这一回奥恩古斯怀抱仇恨与莫名的恼怒而来，因此这一回在大火中科普雷节节败退。

    「也怪不得你父亲看不起你!」奥恩古斯狂笑，「你看看你，康马克比你耐揍多了!」

    莪相上前阻碍奥恩古斯的攻击，「科普雷，你快走!」

    「我不会做个逃兵!」

    「这是不义之战!」莪相挡在他前面。

    「少废话了，我们难不成能等奥恩古斯停下来让我们休息了？」

    「我替你拦着他，你必须走，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滚。」

    奥恩古斯冷笑，长.枪与莪相的武器在空中死命僵持，「我光明正大的打败了康马克，芬恩之子，你不会不知道这个意思吧？我是至高王，现在我决定在这里处决你们所有叛徒!」奥恩古斯划伤了莪相的手臂，科普雷的剑也不堪一击。

    科普雷朝莪相喊：「替我顾好迦耶柏格。」但他的分神给了奥恩古斯机会，奥恩古斯的长.枪插.入科普雷不设防的手掌，他没觉得疼痛，事后回想来科普雷甚至不记得长.枪造成的伤势如何，试图抛出的迦耶柏格成了他最后的机会，中指、食指……

    很好、

    科普雷的指尖碰触然后把长.枪捞回手中，『铮——』

    石地砖一块块在颤抖，噪音穿过了层层墙壁在塔拉回荡，他听见草地的王选石在嗡嗡作响，一百多年前它也是如此，在他的曾祖父百战者康恩耳边鸣响。

    他没有死，迦耶柏格依旧在他手中挥舞，血红色的长.枪缠绕着致命的魔力抵挡住了恐惧之矛的致命击杀。

    不只如此，科普雷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无形的枷锁被沖破，他们无数次交锋在瞬息之间，科普雷将奥恩古斯步步进逼，后者的神情从开始的不屑转为惊喜最后是严峻，最后，迦耶柏格在他的狂笑中出其不意的滑入奥恩古斯的右肩，弹起的倒刺卡在奥恩古斯的骨头……

    ……

    西昂打断他的回忆，事实上之后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他的几乎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他人已在艾明玛夏，，他的双手紧握着迦耶柏格，老狐狸奥凯德如愿以偿被推举为王，还有……这些该死的鳞片。

    科普雷把玩了一会带着自己血肉的鳞片，紫色的有些透明，像是一颗水晶，匕首也戳不破。他一把丢进海里。

    西昂摇摇晃晃的走在甲板上来到他面前，然后一把抓起他的手，「拔它做什么？往好处想，你现在右手省了戴护具——」

    「闭嘴。」科普雷瞪他，指着自己脸颊，「你仔细看……你不是康马克最信任的德鲁伊我要你现在想办法弄走这些东西。」

    西昂也看出他脸上鳞片的遍佈范围又大了，安慰，「我们快到阿尔巴了，迦耶柏格的主人曾是影之国的王者，他们拥有迦耶柏格已有两千年，必然会知道怎么除去迦耶柏格在你身上制造的龙鳞。」

    「龙鳞？」

    「我无意间在一卷书看见，上面写龙鳞是一种高浓度魔力凝结成的水晶……我猜你身上的这些多半就是了。科普雷，没错，我是德鲁伊，所以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那些不对劲，但让我解决他们我无能为力，我被你父亲信任不是因为我有多么优秀，我们也不义兄弟，而是有共同的母亲，康马克是我的哥哥。」

    「你们从来没说过。」

    「几乎没人知道，我能确定知情者也只有波芙玛尔。」西昂回头看他们的船员，也在各自忙自己的事，他说：「你知道你都祖父亚特有很多老婆，其实当中不包括你祖母埃坦，她只是一个乡间工匠的女儿，但有一个预言，说埃坦孕育出的第一个孩子将统治整个埃林，亚特不管这个说法真假，他不会放任一个机会流失，所以埃坦虽然和我父亲有了婚约，亚特还是带走了她，得到了她的贞节……我父亲不喜欢这些陈年往事，他只说埃坦是被迫的。不过我肯定不只如此，有一段时间她必定让至高王很快乐，直到另一个女人抢走了亚特的目光——总之，你父亲就是这么出生的，他在六、七岁前都和我在法仁尼的乡下待着，埃坦从来没有放弃教育康马克作亚特唯一继承人，她的梦想竟也成真了，忙碌的至高王有天想到了什么，便要我们举家搬到塔拉。」西昂摸了摸自己剩下的那边耳朵，「不知不觉说了好多往事，果然老了……啊，」西昂提醒，「这艘破船终于要带我们到陆地了。」

    科普雷顺着西昂的视线看去。

    雨停了，晨曦推开云雾，不远处就是一片绿地，阿尔巴的海岸线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