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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为囚(言情)

    鬼鬼是忘川河里的一抹孤魂,她没有记忆,没有过去,只有很深的执念,还不得往生。

    她不知自己是因何跳入忘川的,忘川的河水侵蚀着她,无数虫蛇啃咬着她,她很疼,很痛苦,她挣扎着朝岸上爬去,欲挣脱忘川束缚,却还是被无情的拉回。

    鬼鬼被折磨怕了,一次次的想逃离,却又一次次的被拉回。忘川河里的其他孤魂皆在耻笑她,笑她愚蠢,笑她无知,她是自动跳入忘川的,不在此待满千年,这万千川水怎可放她离开?

    想要脱身,除非有人愿替她,替她在这忘川河里待满千年,替她疼,替她苦。

    但这是忘川,怎会有人前来?就算有,又有谁愿意当这个替身?

    不会有人愿意的,鬼鬼麻木的想着,全身刺骨的寒意令她渐渐脱力,周遭腐蚀的气息侵入她的身体,她逐渐沉入河底,变得与其他孤魂一样。

    “这样才对嘛,放弃无谓的挣扎,在这安安静静待满千年,千年之后,你自然就可以离去了,说不定哪天这忘川河一个高兴,就放我们提前离去了……”

    河底的孤魂如是道。

    她也点点头,既然等不到人来替她,那就放弃吧,不如在此待满千年,等到期限已满,忘川自然会放她离去。

    她在河底等啊等,等了许久许久,突然等到了一个来人。一个脏兮兮的乞丐,乞丐失了一条腿,一路跌跌撞撞的前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自遥远的凡尘而来,艰难的爬到忘川河畔,他趴在忘川河畔,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鬼鬼侧耳倾听,那乞丐似乎在喊着谁的名字。

    “阿沅。”乞丐开口,声音低低的,沙哑极了。

    鬼鬼了然,原来是个执念极深的凡尘中人来寻人了,这忘川河收纳着万千魂魄,只要人一死,魂魄就会被勾自忘川来,想要投胎,就需在此受尽千年的剥皮洗礼,洗去一身罪孽,方能过奈何,入轮回。

    鬼鬼自河底浮上来,不知不觉游自乞丐身边。

    乞丐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面上的表情悲喜不明。

    “阿沅。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吧,恨我吧,是我该死,是我罪有应得……但我不是故意的……”乞丐跪在忘川河畔,双手掩面,泣不成声,“我求你了,你出来见见我吧。”

    “来见见我吧……”乞丐竟哭出声。

    倒是挺可怜的,都被执念搞得神志不清了。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替身,就让他来替她吧。

    “让他替你,行得通吗?”她边上的孤魂又开始嘲笑她了,一张恶毒的嘴又喋喋不休的讲了起来,“你想借他脱身,可能吗?合适的替身太少了。除非他是甘愿做你的替身,甘愿在此被困千年,不然就算你现在杀了他将他拉入忘川,你也还是脱不了身……”

    “严重的还会被打入阿鼻地狱……”

    她吐了吐舌,这些胆小鬼,都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人愿不愿。

    鬼鬼望向岸上那乞丐,柔声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再见到她。”她笑了笑,想要把控住一个人,就要先给他想要的,他想要再见到那个阿沅,那她就帮他见到。

    果然,她看到他一颤,他哆哆嗦嗦的抬头,泪水流了一脸。

    “真的吗?”他问。

    “是真的。但前提是,你要把命给我,心甘情愿的给我。”她咧嘴一笑。

    “好!”他拼命的点头,只要能再见到阿沅,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区区一条命又有何惧?“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你跳入这忘川即可,她就在这忘川河底。”她指了指这忘川,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只要这么诱骗他,诱他自愿,等他一跳下忘川,那么他就成她的替身了。到时,她就可以离开了。

    “她可就在这忘川河底。”她邪邪的笑道。

    “真的吗?她真的在吗?”乞丐趴在忘川河畔,一身的泥泞,他激动的探出身子,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忘川河水,焦急的寻着阿沅。

    “快跳吧,跳啊,跳了你就可以见到她了。”她继续诱骗道。

    他趴在河畔望了望,忘川河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浑黄,河面烟气缭绕,河里冤魂无数,蛇虫游动。他望着望着,却流出了泪。

    “对不起,我不敢。”他慢慢缩回身子,他用他的手捂住了他的脸,泪水自他指缝中流出来,他颤着声音开口道,“我对不起她,我不敢见她,她不可能会原谅我,她也不可能会见我的。”

    这么多年了,他每每都在梦中惊醒,他的梦里全是阿沅,梦里的阿沅七窍流血,梦里的阿沅咬着牙说恨他,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他永远也忘不了她那双满含恨意的眼。

    “她不会想见我的。”他颤颤的道。

    “额……”鬼鬼无语的看着他,这乞丐跪在河畔,捂着脸留着泪,嘴里说着忏悔之言,却看不出丝毫忏悔之心,怕就是个小人吧!害她浪费口舌说了这么多,他竟然不肯跳,他不跳那她怎么办?她可是很需要这个替身的。

    她有些生气的道:“那你还想不想见她,她就在河底!”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抬眸望向忘川河里的她,眼眸深深,他淡淡开口道,“想见。”

    “但不是现在见,我的罪还没赎完,我欠她的还没还。”他望着她,这样说道,望了许久,他突然朝她笑了笑,露出了嘴里的三颗牙,“想听听我和她的故事吗?我守了快百年的故事。”

    “我并不想听。”鬼鬼冷冷的回应道,他不做她的替身,又何必与他再多言,她转身就要游开,他却在她身后喊住她。

    他道:“听一听吧,把我的故事听完,听完之后,你就可脱身了,我会入忘川做你的替身的。”

    听到“替身”二字鬼鬼身体一颤,她差异的回头,惊讶极了:“你怎会知道……”

    “忘川的故事,凡间的流传可不会少。”他淡淡的笑道,“但前提是,你要带她来见我。”

    “哦,这样啊,好说好说,我一定办到。”鬼鬼立马折了回来,献上一脸的笑,听故事就可以得到一个替身,那真是极好的,“那你讲,我来听。”

    “嗯。”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和阿沅相遇在澜溪城的一个上元节里。阿沅是澜溪城的主人,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阿沅很漂亮,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舞剑的样子很美,是我不可触及的美,这世间的赞美之词都形容不到她的万分之一。她爱在夜里舞剑,我爱看她舞剑。我对她一见钟情,我曾对她示爱无数次,但她却从未看过我一眼……”

    他知道阿沅不喜欢他,阿沅至始自终都只将他当好友,但他不愿意只当阿沅的好友,他想当她的心上人。听说阿沅很喜欢一种花,一种名为噬羽的花,可澜溪城中从未有过这种花,为了讨她的欢心,他便独自一人出了城,破了城门口的结界走上了寻花的路。

    听说远在北方的北灵山之上曾出现这种花,他便一人一剑不知疲倦的走了半个月,终于在天黑之前登上了北灵山,北灵山上飘着雪,山上的大雪极厚让他寸步难行,他本就体弱,不知在登山的途中摔了多少次。他一步一个脚印往山顶爬去,步履艰难。

    “山顶果然有很多那种花,那种名为噬羽的花,花很美,与阿沅一样美,花的花瓣如羽毛般洁白,轻逸。我将花轻轻的摘下,运着灵力维持着它的生命,小心翼翼的护着它下了山,我带着噬羽走上了回城的路,我想阿沅见到这花一定会很开心,我一路想着她,我的心中都是她……”

    “我只是想让她开心,可我没想到我却是害了她……”他捂住脸,心中都是懊悔,“是我破开了护城的结界,是我害死了她……”

    他永远都不会想到,在他走后不久,澜溪城会有如此灭顶之灾,他破开了结界,那道微不足道的裂缝在他走后越裂越大,最后,整个护城的结界在寂静的夜里悄然坍塌,无数南荒的妖物趁机悄悄的溜进了城,无数子民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夜里,哭喊声,撕咬声,响遍了天地。阿沅拼死护城,她最心爱的佩剑在妖物的撕咬下已经碎成了千万片,妖物一抓穿进了她的胸膛,她跪倒在地,在寒冷的夜里,她的身体逐渐冰冷,她的意识逐渐消散,她逐渐死去……

    妖物实在是太多了,纵然阿沅的功力高强,还是抵不住。

    她还是没能护住她的子民,守住她的城。

    第二日,澜溪城便成了一片废墟,昔日繁华早已不在,城门口堆满了尸体,宛如一座鬼城,只一夜之间,便已物是人非。

    他跪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会这样?”他问自己,“不,不会的!”他怒吼出声,他狼狈的爬上尸堆,去探他们的脉,他一个一个的去喊他们的名字,去拍他们的脸,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们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他还是不相信,他一面哭着一面笑着,泪水自他的眼中留下来,混着血水染了他一脸,他哑着声音对着他们说别再开玩笑了闹够了真的够了!但寂静的城中没有人回应他。他的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哆嗦着爬进城中,颤抖着手在一堆尸体翻找着,阿沅阿沅,他的阿沅还在城中!

    “别吓我……”他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在一堆尸体中翻找着,一双手都被鲜血染红,他一面渴望着找到她,却又一面渴求别找到她,他渴求她不要在,他不要她死!

    他找了七天七夜,不休不眠,自城门口找到澜溪城的城尾,找到尸堆开始腐烂,找到整个澜溪城都弥漫着一股恶臭。他还在麻木的找着,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

    在第八日的时候,他终于在一个茅草屋内找到阿沅,他望着他的阿沅,脑中一片空白。阿沅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肉模糊,他抬手抚上阿沅的面容,阿沅的左脸已被妖物啃得面目全非,露出了深深白骨。

    他泪如泉涌。

    日光洒在阿沅身上,腐烂的气息自阿沅身上传来,他抬手将阿沅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阿沅半睁着眼好似在望着他,暗淡的眼里映出了他狼狈的模样,他心疼的抱住她,在她耳旁呢喃。

    他说:“我来了。”

    他说:“你喜欢的花我摘来了,花真的很好看。”

    他自怀中掏出那朵名为噬羽的花,洁白美丽的花早已干枯,蒙上了暗淡失去了艳色,在他手中无力的垂着脑袋。他抱着阿沅,将噬羽花放在了阿沅的手中,他朝她挤出了难看的表情,开口声音颤抖的不能自已:“你睁眼看看好不好……”

    大雨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倾盆倒下,淋了他一身,他紧紧地抱着阿沅,一刻也不想松开。

    三日后,他在城中挖了个极大的坑,澜溪城的子民全部被他埋入坑中,他填上了土,为澜溪城的子民立了个衣冠冢,他跪在冢前,诚恳的拜了三拜。他发誓,一定会屠尽南荒的妖物为他们报仇。

    他抱着他的阿沅登上了北灵山,山顶依旧大雪纷飞,山顶处的噬羽花在风雪下摆动着,他将阿沅平放于花丛中,他俯身亲吻阿沅的脸颊,开口声音温柔:“好好的睡吧,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会替你报仇,会替澜溪城的子民报仇,我会杀光南荒的所有妖物!

    他转身决绝的离去,留下了她一人。他用了短短二十年的时间,拜遍了天下的师父,学尽了天下的绝学,甚至不惜用邪术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终于,他于一个雨夜踏进了南荒,南荒的妖物数量变得比二十年前多,多了不止一倍。无数妖物伏在地上,冷冷的望着他,嘴里留着浓水蠢蠢欲动。

    他狞笑着,一抬手,庞大的灵力便自他手中涌出,灵力化成了一把巨大的剑,砍向了那些南荒妖物。妖物顿时砍到了一片,那些还未被砍到的妖物顿时飞身起扑向他,张着巨大的嘴露出里面腥臭的獠牙,他抬手化刃劈向妖物,妖物被劈成两半,暗绿色的血液溅了他一身。

    妖物们如飞蛾扑火般扑向他,一只只的扑,他便一只只的砍,只一瞬,他的脚下便堆满了妖物的尸体。妖物还在不死不休的扑向他,似是不知疲倦,他喘着气,有些力竭。

    不知砍了多久,妖物虽不敢再扑向他了,但却依旧蠢蠢欲动的伏在地上,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他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长衫,他已经累极了,体内已无多少灵力了。他的双眼狠厉,他望着周身的妖物,要最后一搏了,他催动了体内的血气,汇聚于胸口,他纵身一跃扑进妖群,引爆了体内的血气。

    爆炸声响彻天地,他的胸口被撕裂,他被巨大的冲力弹自高空,妖物在巨大的爆炸中炸成碎块,死伤无存。他重重的摔在妖物的尸堆上,摔得不省人事,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闭上双眼,胸口上的疼痛令他无法思考。他想,就此死去吧,这样他就可以解脱了。

    他扯了嘴角笑了笑,他为澜溪城的子民报仇了,为他的阿沅报仇了,他真的做到了。

    他困极了,意识也迷糊了,他趴在尸堆上沉沉睡去,意识消散之际忽感有双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他原本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竟被一个过路的老和尚救起,他虽未死成,却成了个废人,为了不拖累老和尚,还未伤好他就辞别了老和尚。

    他拖着一条伤可见骨的腿登上了北灵山,在登山的途中摔了不知多少次,他费力的登上了山顶,山顶上的噬羽花茂盛了许多,花在风雪中摇动着,他跪倒在地,花丛中她竟变成了白骨!

    他颤颤的爬至白骨身前,将白骨抱起,抱的极紧。大雪落了他一身,将他染成了一个白发人,他的泪自他眼中滑出,他抱着她痛哭出声。

    他抱了许久,最后轻轻的将白骨放下,他起身,拖着一条快废了的腿下了山,他要去找阿沅,他觉得阿沅一定还在这世上某个地方等着他,阿沅一定活着,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他又回到了澜溪城,城门已经倒了,城中的杂草已经长至齐腰高,他在城门口望了望,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去,他跪在地上,都是因为他澜溪城才覆灭的。

    他自知罪孽深重。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此后再也没来过,他在世间行走了许久,他一直在找她,可不知为何,他一直找不到她。是她不想见他吗?是她还在恨他吗?他的腿伤在多年的行走下越来越严重,他却从不去医治它,他让它腐烂,让它变成白骨,再自他身上脱落。

    后来,他去了忘川,当他在忘川河畔听说他的阿沅就在河底时,他不知有多高兴。他想立马见到她,但又不敢见到她,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成了他的梦魇,他的梦里全是她,全是她死去模样,梦里的阿沅说恨他,说是他害了她,是他毁了她的城,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忘川河畔跪了许久,沧海桑田不过一眨眼,他画地为牢,以川为囚,他要赎罪,整个忘川都是他给自己设的囚笼。

    岁月的变迁让他蜕变成一个垂暮的老者,他的呼吸也变得极缓,仿佛下一刻就会咽气。他抬眸望向忘川河里的鬼鬼,那只鬼的周身蒙着一层迷雾,他竟看不真切她的容貌。

    “你的眉眼很想她。”他说。

    “如果你是她,你会恨我吗?”他开口问鬼鬼,声音沙哑极了。

    鬼鬼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许久的沉默后,她才开口道:“我不知道。”她并不是阿沅,她怎会知道。

    他闭上双眼,他又开始讲他和阿沅的往事了,那些故事他讲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却从来不腻,讲到动情之处甚至还落下了泪。鬼鬼一脸复杂的望着他。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呼吸也渐渐变弱,在最后一口气呼出之际,他一头栽入忘川河里。

    霎时,他的周身一片冰冷,没顶的黑暗朝他袭来,无数虫蛇缠上了他的身,将他拉入极深的河底。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终于可以见到阿沅了。

    他睁开双眼,望着昏黄的河水,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天空,释然一笑。

    突然,他全身一颤,他紧紧地盯着河面之上,激动极了。

    那里竟有一道倩影,是他多年来的魂牵梦绕!那个被困于忘川多年的隐去面容的鬼鬼竟就是他的阿沅。

    他挣扎着朝那道身影游去,但河底却传来一道极强的力道将他拉回,他拼尽全力冲出束缚,冲出河面,他望着那道身影,用尽全力朝她伸出了手。

    “阿沅……”他颤声开口唤她,他朝她游去,但还未靠近,忘川的束缚就缠上了的手脚,他狠命的朝她扑去,寻到挚爱的狂喜冲淡了他长久的不安,阿沅阿沅,那是他的阿沅!

    他与她的距离很近了,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触碰到她了,他抬起手,想触碰她,可手还未靠近,他的阿沅就后退了一步,她皱着眉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有嫌弃之意,似是很是厌恶。他顿时呆住了,阿沅竟然嫌弃他,厌恶他。阿沅还在恨他!

    怪不得阿沅不肯认他,怪不得阿沅不让他认出她,原来阿沅自始自终都没有原谅他。

    他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了奈何桥,看着她接过孟婆给的汤,看着她一饮而尽。

    他不知所措。

    ……

    那个老乞丐跌入忘川的那一刻,鬼鬼全身的寒冷与束缚都消失不见,那股长久牵绊她手脚的力道也随之退去,无数虫蛇在她面前铺了条道路,蜿蜿蜒蜒直通奈何桥,桥上的孟婆朝她招了招手,她踏着虫蛇铺成的路朝奈何桥走去,心中激动无比。

    她自由了,她终于脱身了!

    鬼鬼兴冲冲的朝奈何桥跑去,跑到半路被那个突然扑来的老乞丐吓了一跳,那个乞丐神色急切的望着她,瞪着一双眼,还伸出手要抓她,嘴里还呢喃着阿沅的名字。她望着他血红色的双眼,皱了皱眉,心中难免疑惑,她又不是阿沅,来扑她干嘛,她向后退了一步,乞丐扑了个空。

    她快速奔上奈何桥,将那个奇怪的乞丐抛在身后,奈何桥上弓着身子慈眉善目的孟婆递给了她一碗汤:“喝了吧,忘掉把。”孟婆的汤颜色鲜红,还带着一股酒气,她接过汤水,深吸了口气,便仰头一饮而尽。孟婆汤一入口寒意便袭遍全身,一股极其浓烈的酒意直冲她脑海,她只感觉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她捂住脑袋叫出了声。

    “怎会这样?”孟婆见此亦是一愣,似是也很不解,而后她突然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有些懊恼的道,“姑娘,真是抱歉,是我搞糊涂了,你喝的那是醒悟酒。”醒悟酒,醒与悟,它的作用与孟婆汤是大为不同,孟婆汤饮一口就能使人忘却过往,而它喝一口,就会使人想起早已忘却的一切。

    鬼鬼捂住脑袋,跪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有什么在她脑中炸开,无数碎片在她脑海拼接起来,是她早已忘却的记忆!

    她全都想起来了!

    覆灭,屠城,子民,澜溪城……

    她捂住脑袋痛呼出声,她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澜溪城的主人,她就是阿沅!

    孟婆又端来一碗汤递给她,想让她喝下,她抬起颤抖的手狠狠地打翻,她恶狠狠的瞪了孟婆一眼,血红色的泪自她眼中流出,她颤颤巍巍的站起,她睁着血红色的双眼望向忘川河,望向沉入河底的他。她自奈何桥上一跃而下,她跌入忘川,那些刚退去的束缚又重新缠上了她,虫蛇爬满了她全身,她拼尽全力冲向他,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她想起了他!

    她从未恨过他!

    在那场大雨的夜里,在她心爱的佩剑碎成千万片的时候,在妖物一爪穿透她的胸膛的时候,她的心里没有悔与恨,她的心里只有那个少年,那个总是在夜里看她舞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年。她从不敢接受他的爱,她是注定一生孤独的,注定一生都被束缚在澜溪城内,她要守护一城的人哪也不能去。

    而他却是如风一般自由的,向往四海八荒的,他曾告诉过她,他的梦想是走遍天下,踏遍万水千山,她更不敢去奢望他了。

    只是她不知道,他的梦想不是走遍天下,而是牵起她的手,与她一同踏遍万水千山。

    她在寒冷的夜里彻底死去之后,她的魂魄飘荡在了人间,她不肯去往生,她要去找他,无数鬼差追着她要抓她,她拼命的逃,却还是逃不走,她被鬼差抓住了,鬼差夺走了她的记忆,她忘记了他,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她不甘心的跳入忘川,凭着执念寻他。

    她果然寻到了他,她抓住了他的手,她扑进了他怀里,她与他一同沉入河底,虫蛇爬满了他们的身。

    “我不恨你。”她听见她开口说话。

    “阿沅……”他睁大双眼望着她,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紧,生怕弄疼了她,他在她耳旁说,“对不起。”

    “没关系。”她笑道,这一刻,不会再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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