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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梅花落(无cp)

    这是个人妖混居的时代,妖族与人族和睦相处,凡人习武练剑,妖族吸取日月精华。

    凡人开设门派,广收弟子,传授剑道,各大门派中,实力最强的当属华山“论剑堂”了。

    论剑堂坐落于华山之巅,隐于云雾之中,堂中弟子三千名,皆是来自于五湖四海的少年英才们。弟子们在堂中习武练剑,卯时出戌时归,从不松懈。

    要问弟子们在堂中最惧怕的人是谁,那便只有堂主风时谦了。

    风时谦是个不怒而威的人,从不见他展笑颜,也从不见他多说一句,如一座冰山,冷到无人敢靠近。

    风时谦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与五位长老下棋对弈,或是在院中种花种草,或是于大雪之日中温一壶酒,在漫天飞雪下酌酒赏梅。

    又是一个大雪的天,雪落满了山,整座高山皆被冰雪封住,寒冷的紧。风时谦裹着狐裘立于窗前望着那鹅毛般的大雪,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他无需想也知来人是谁,轻叹一声便开口道:“自建立论剑堂以来,已过二十年之久。”

    “是啊。”来人一袭黑衣,手持长剑,目若朗星器宇轩昂,是剑术一流的大长老秦枫,“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

    风时谦没有回应,只是定定的望着飞雪出神,双眸漆黑。

    秦枫上前一步与风时谦并肩而立,随后开口道:“不知道你是否还留有牵挂,既然有,不如先去了却,堂中一切,自有五老打理。”

    闻言,风时谦眼眸微泛流光,随后他轻笑一声,道:“无何挂念,只是心羡天下,向往自由罢。”

    “如此,你便去走这一番也好。”秦枫微微一笑。

    风时谦也不推辞,当即拿上佩剑草草收拾一番便匆忙下山,一路上风雪不停,大雪染白了他的发,侵湿了他的衣,即使很冷,他也满腹欢愉。

    他掌管论剑堂二十年,自年少成名开始,直到如今而立之年,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论剑堂,如今的他没有豪心壮志,亦没有任何斗志,有的只是一心迷茫,不知该去往何方,又何时归来。

    风时谦在大雪之下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天黑,已经看不清路了,才稍作休整。

    他寻了一个狭小的山洞作避风之处,山洞很小,他连转弯都不能,只得微微一靠,勉强避过风雪。

    风时谦伸手准备将手中的行囊放下,却一不小心碰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缩蜷在山洞内的白猫。

    这猫通体雪白,额间还有一点朱砂痣,身上微微泛着光,看着非常有灵性,好看的紧。

    他不禁怜惜地摸了摸,白猫轻轻地“喵”了一声,随后便没了动静。他凝目望着白猫,发现猫仿佛受伤了,身体冰凉且前脚染血。

    风时谦心想:真是可怜,在这冰天雪地的,肯定会冻伤。

    他善心一发,便给白猫包扎了一下,然后将白猫抱进了怀里,用衣物包裹好,随后便阖上了双眸歇息。

    一夜无梦,翌日天明,雪已经停了。他缓缓地爬到了洞口,山洞外的大雪已有半人多厚,厚到填平了洞口,连一点路都望不见,他无奈只得抬手运用内力震开积雪,随后便爬出了山洞。

    天气严寒,风时谦拉紧了身上的衣物,凝聚内力让身体保持温暖,随后便深一脚浅一脚向前方走去。他在积雪中走了半日,也很饿了,便伸手在包裹里想翻找些吃食,结果竟摸到一团柔软的毛,随后便是一声猫叫。

    他竟一时忘了,竟将猫带出来了。

    风时谦轻轻地抚摸着白猫,白猫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或许有缘吧,以后跟着我可好?”他轻声问道。

    猫自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打起了呼噜。

    就这般,一人一剑带着一猫走遍了五湖四海,从下着满天大雪的冬,走到了落叶飘飘的秋,不为琐事烦忧,天为被地为床,渴了饮露饿了寻粮,好不惬意。

    白猫的伤在风时谦的照料下好得飞快,很快便可在大草原上奔跑。

    茫茫无尽的绿色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在前方飞奔,而背着一把剑的侠客便在身后追。

    “拾妙,慢点。”风时谦于后高喊到。

    拾妙便是这猫的名,是风时谦绞尽脑汁方想出的,“拾”是“拾取”,而“妙”则同“猫”,意为拾到一只猫。他点点头,觉得此名十分好。

    见天色已晚,风时谦便快速奔上前去捞起拾妙,猫“喵”一声拒绝被抱,他轻拍拾妙脑袋,轻道:“不许胡闹。”它当即低垂脑袋,显然十分委屈。

    随后风时谦便抱着拾妙朝草原尽头走去,草原的尽头是一条河,河水清澈,名唤“洛水河”。

    风时谦抱着小猫在河边蹲下,便给拾妙洗起了澡搓起了爪子,拾妙舒舒服服地躺着,任由他搓动着自己,洗好了以后,湿透的猫毛用内力烘干即可。

    这么一搞天很快便黑了,风时谦便起身顺着小路赶往小镇去,而拾妙便在其后慢悠悠地跟着。

    在小镇内小睡一宿,翌日卯时便要启程赶路了,如今在外游历已经有一年之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原本不出意外只需三日便可赶到华山,可还是在半途中出了些意外。

    那是一个大雨的夜,雷声作响,那只通体雪白的猫竟然化了形变成了人!

    化了形的拾妙是个十岁女童的模样,风时谦望着一身白衣眉眼稚嫩的拾妙,顿时颇为头疼,他捏了捏眉心道:“拾妙你怎么化形了?”

    而小小的拾妙还是如猫一般扒着风时谦,嘴里喊着:“爹爹,爹爹。”

    风时谦的脸顿时黑了,他还未娶妻,竟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千金。

    “物种不同,怎做父女?”风时谦拍了拍拾妙的头,轻问。

    可拾妙却仿佛听不懂一般,依然喊着:“爹爹”。

    这是个人妖共处的时代,妖物化形是常有的事,可把妖收作养女的,似乎并不常见。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拾妙的存在,不论是化形前的拾妙,还是化形后的拾妙,他都习惯了她的陪伴。于是,他抬手抚上了拾妙的发梢,随后微微一笑,开口唤:“拾妙。”

    三日过后,风时谦带着拾妙回到了论剑堂,雕琢龙凤的铜门大开,一众长老及弟子在内接应,人数之多,已把整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拾妙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怯怯躲在风时谦身后不敢前行一步,无奈他只得拉起拾妙的手拉着进了论剑堂。

    当即一众人的目光皆凝聚在拾妙身上,拾妙顿感不适,眼都不敢抬起。

    “堂主,这丫头是……你新收的弟子吗?”一袭蓝衣容颜绝代的蓝婴长老开口询问。

    “她叫拾妙,是我收的义女。”风时谦开口回答道,话音未落,他便牵起拾妙的手带她去往了偏殿,留下身后一众人面面相觑。

    风时谦特意为拾妙好好布置了一番闺房,各种新奇玩意都搬到拾妙的房中来,拾妙望着新奇玩意兴奋不已,摸摸这个抱抱那个,满屋子地跑。

    风时谦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拾妙,那目光温柔的仿佛快要溢出水来。

    拾妙便如此陪伴在风时谦身旁,无论是寒冬或是炎日,无论风时谦做什么,她都一直跟着他,形影不离,如一条尾巴。

    甚至他下山游历,她也会偷偷尾随,结果跟不上,在林中迷了路,还是他折返之时寻到了她。

    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爬上了华山;她安逸地趴在他背上,依然同猫一般。

    他练字,她便趴在书案上望着他提笔写字;他舞剑,她便会躲在一旁学着他的模样舞着剑;他温酒饮酒,她便会坐于他身侧,好奇地俯身小舔一口,结果被酒辣得不行……

    她陪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春秋夏冬,他孤寂的生活终于增添了一抹艳色,他们真如普通父女一般,彼此陪伴着彼此,直到六年时间匆匆一过。

    六年了,拾妙出落的越发水灵,褪去了曾经的稚嫩,变得眉眼如画,皮肤白皙,衬得额间朱砂痣越发红艳,分外好看。

    风时谦总是想,如若他们真能一直陪伴在彼此左右,不被世俗纷争所干扰,那该有多好?到时,他会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觅得良人,寻得妖侣,然后生下一堆妖崽,妖崽们承于他膝下,再唤他一声“祖父”。

    可没有如若。

    那是一个大雪的夜,风雪肆无忌惮地拍打着窗,风时谦在寝殿烤着火炉,正打算歇息,却突然被殿外的吵闹声惊得睡意全无。他披起狐裘挑灯走至殿外,看到的便是一众弟子匆匆忙忙,手持佩剑在大雪下一路疾跑。

    “何事如此喧哗?”风时谦冷然开口。

    见堂主问话,忙碌的弟子皆纷纷停下,领头的弟子开口回道:“回堂主,有凶兽出没,已经袭击了好几个村落,酒徒长老命我等下山斩兽。”

    “凶兽?”风时谦亦是一惊,风谷封印尚在,怎会有凶兽出没?他挥挥手让弟子让弟子赶紧下山,随后一人立于风中百思不得其解。

    四百年前,天下大乱,上古凶兽梼杌现世,屠杀生灵,毁天灭地,人间再无半分宁静,生灵几近灭绝,是关键之刻,人皇妖皇出手一同击退了梼杌,随后将其封印于妖都,镇压风谷内。

    时隔百年,梼杌再度祸世,除非,是风谷有异象,封印有松动。

    风时谦当即拾起佩剑套起衣物赶去风谷,风谷在妖都鬼影林,风时谦走了两日方赶到。鬼影林阴森恐怖,大雪压弯了林中树木,一路上寒风凌厉,望着被劲风撕裂的树木,他心中那股恐惧感越来越强烈。

    赶到风谷中心位置,狂风大作,狂风夹杂着暴雪涌向他,大雪迷眼令他寸步难行。望着风眼处已然破裂的封印,他下意思地捏紧了拳头。

    他顶着狂风暴雪赶到风眼口,抬手凝聚内力想修补封印,但却无济于事,无论是多雄厚的内力,还未被注入便已被狂风吹散。如此反复试了几次,风时谦只得放弃,他匆匆赶回论剑堂,与五大长老一同商议无果,只得翻遍整个藏书阁,不眠不休七天,终于寻到修补封印的古法。

    古书上说,月圆之际,五力齐聚,灵体献身,封印方成。

    酒徒长老细细揣摩一番,总结只需寻到五种不同的力量于月圆之际同时发力即可修复破碎的封印。说着便掏出水镜寻天问地良久,方探测出那个承载五力的界外境域,位于魔域,路途凶险。

    “既如此,我去寻,汝等留此斩兽即可。”风时谦当即袖袍一挥,持剑匆匆离去,事关众生,一刻都耽误不得。

    他赶至山脚,满天雪花依旧飘飘,突然他心念一动,拔剑转身一挥,剑气带起丝丝白雪,惊得来人满面惊恐,剑尖已指上其咽喉。

    看清来人模样,风时谦便撤了剑,随后开口问:“这么危险,你来干什么?”

    “我想跟爹爹一起去。”满脸担忧的拾妙拽了拽风时谦的衣摆,开口怯怯道。

    “我不许你去!”风时谦当即怒言,抬手直接点了拾妙定穴,后者当即动弹不得,随后一纸飞书传到华山,等有弟子接到信件,便会来寻拾妙。

    而后他便转身匆匆赶去,大风吹着大雪飘着,他在大雪中迷失方向好几次,寻了三日路方寻到魔域。

    魔域位处西海方位,不在两界之中,亦不在五行之内,无人知晓域内有多凶险,亦无人知晓域内有何物。

    茫茫无尽的西海之上,风时谦渡船飘在海上,酒徒告诉他,顺着西南方一路寻着,水镜会带他寻到魔域。

    他摸了摸怀中的水镜,随后便划桨驶向了西南方位。

    一路驶去,皆风平浪静,竟不见魔域踪影,风时谦不免有些心急,已寻许久了,雪下了一遍又一遍,积满了船只落满了他身,可依然不见魔域。

    他一直划一直划,划到天黑时分,划到全身酸累。突然,他起身,立于船头,往前一倒,跌进了深海里,海水顿时溅起。

    他睁着眼慢慢沉入海底,怀中水镜闪闪发光,他放松了全身,任由黑色的海水淹没自己。

    他闭上了眼,海上并没有魔域,如若没有赌错,魔域就在海中。

    突然,他全身一颤,身体失去了自控之力,海水趁机灌进了他的口鼻,他呛得不行。一股极强的力量缓缓攀上了他,拉扯着他,令他如坠冰窖。

    最后,他被那股力量猛拉至下,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力量逐渐褪去,他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他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不再是一片漆黑的西海海水,而是烟尘遍布。

    他轻咳一声,随后便抬手挥了挥,满天的烟尘,他什么也看不见。

    “爹爹。”突然,他身侧响起一声轻呼,是拾妙的声音,他顿时一惊,拾妙怎么会在这里?

    一阵风吹来,一袭白衣面若桃花的拾妙站在风时谦面前,她泪流满面,举着长剑正欲自刎。

    风时谦一惊,忙抬手打落拾妙手中的长剑,随后厉声开口:“你在做什么?”

    拾妙不答,只是掩面哭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风时谦无奈只得抬手抚上拾妙的头,柔声道:“拾妙你怎么跟来的,我不是让你不要来的吗?”说着便轻轻地将拾妙揽入怀中。

    “他们让我来……”怀中的拾妙突然抬起头,顶着一张纯洁无害的笑脸开口道,“杀你!”说着,便掏出一把匕首,插入了风时谦的腹部。

    一阵刺痛传来,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风时谦连退好几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眼前的拾妙顿时容貌大变,变得如青面獠牙的恶鬼,丑陋无比,身量逐渐拔高,手臂双腿变得细长,最后长至九尺方停。恶鬼捧腹大笑,嘶哑的声音传来:“哈哈哈,被我捅到了,我赢了!”

    “没想到人类如此蠢笨,只是变换了容貌就被我轻而易举的捅破了肚皮!”那只恶鬼笑得直不起腰,捧着腹部的样子极为滑稽。

    “真厉害,大哥。”随之两只一模一样的青面恶鬼自烟尘中走出,望向风时谦拍手叫好道。

    “你们去把他杀了把皮剥了,等下分了吃了。”大只的恶鬼抬手指了指风时谦。

    “是。”两只恶鬼齐齐点头,当即便把风时谦围起。

    风时谦捂着腹部单膝跪在地上,抬眼望着朝他迎面走来的两只恶鬼,只是咧嘴笑了笑。

    两只恶鬼走至风时谦跟前,弯腰伸出手细长的手臂,正想掐住风时谦的脖颈,突然就被一道狠厉的剑气削断了手臂。

    风时谦持剑向后退去一步,举剑直接削了两只恶鬼的首级,首级落地,恶鬼瞬间化作几缕青烟消散于尘烟中。

    只剩一只恶鬼了,风时谦移步朝那只恶鬼走去。

    恶鬼见此当即慌了,急急忙忙转身就要逃离。

    风时谦一个闪身便逼近了恶鬼,随后举剑直接削了其首级,恶鬼顿时化烟消散,一颗漆黑的珠子便浮于空中,他抬手去接,随后注入内力到其上,黑珠顿时散发出五色的光芒。

    五力凝一珠,风时谦当时收入袖中,随后便转身掏出水镜寻找出路。

    一路跟着水镜走,便走出了魔域,回到了西海海底,他伸展双臂缓缓往上游,游到了海面上,此时正值午时,日上中天,大雪也已经停了。西海中央那只船只在缓缓飘着,他爬上了船只,划桨游出了西海。

    需赶紧赶紧回论剑堂了,如今凶兽横出,遭殃的是天下百姓,一刻都不可耽搁。

    一路走去,入目皆是春意盎然、浮花浪蕊,人间竟已开春了!

    他在魔域只待了一日,而人间竟已过了一季。

    他立马摸上了腰腹位置,那被恶鬼捅伤的位置,如今竟已痊愈了。

    风时谦只感心中不安,随后便快马加鞭地赶路。

    一路上难民颇多,途经之地皆是骨骸腐肉、断肢残臂,皆是凶兽所为,风时谦捏紧了拳头,双眸泛红,一路上见兽斩兽,不肯放过一只。

    等赶至论剑堂时,已是子夜。

    堂中府门紧闭,风时谦上前敲了敲门,静待片刻,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门开,映入眼帘的是面容憔悴的拾妙。

    拾妙见到风时谦,顿时喜极而泣,扑到了他的怀中,欣喜唤道:“爹爹。”

    风时谦宠溺地摸了摸拾妙的脑袋,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拾妙抬头朝风时谦浅笑,开口道:“爹爹,五位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爹爹赶紧过去吧。”

    风时谦点点头,随后便赶去长老殿。

    只是他不知,身后的拾妙一双含泪的美目正紧紧地望着他,于月光下泪流了满脸。

    长老殿内,五位长老正襟危坐,皆面露苦色,见风时谦赶至,长老们纷纷起身迎接。

    “五力寻到,何时封印?”风时谦掏出黑珠,望向五位长老,开口询问道。

    “堂主莫急,想要封印,还差一样东西。”酒徒长老开口道。

    “何物?”风时谦问。

    “需一天生地养的妖族灵体献身方可封印。”酒徒继续开口道。

    “何不提早告知,我即刻去寻。”言闭,风时谦移步正欲离去。

    “堂主且慢,不必去寻,这天地灵体就在堂内!”蓝婴长老急急开口。

    “在何处?”风时谦顿时有些急切,高声开口道。

    几位长老突而不愿再开口,眼神亦躲闪起来,不再去看风时谦。

    “其实……”秦枫长老缓缓开口,望向风时谦时,却又无故噤声。

    “到底在何处?”风时谦努不可言。

    “在这里!”突然,长老殿外一声高呼,众人齐齐望去,见到的便是拾妙推门而入,随后立于众人之前,缓缓开口道:“是我。”

    “什么?”风时谦顿时一惊,他不可置信地望向了五位长老,可五人却是齐齐点头。

    “不错,拾妙便是。”酒徒长老应声开口道,“她应天地而生,以风为灵,以人为形,吸收日月精华,是世间最纯净的灵体。”

    “你们几个休要蒙骗我,什么天地灵体,那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戏!”风时谦顿时怒极,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发如此怒火,他说着便拉起拾妙的手离去,边走边道,“拾妙我们走,不需要灵体我照样可以封印……”

    “可是爹爹……”可拾妙却甩开了他的手,她睁大了双眼,泪如泉涌出,她望向了风时谦,双眸如潭,“可是死了很多人了。”

    “不必去管,再寻法子便是。”风时谦说着便要去拉拾妙,可却被后者躲了去。

    五位长老见到此景皆纷纷离去,整个长老殿只余这父女二人,殿内瞬间变得寂静无比,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风时谦便如此站立着,他的面庞隐于黑暗中,看不清面上表情,但拾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前者的战栗,她知道爹爹不舍她,她也舍不得爹爹。她走上前去,抱住了爹爹,她将脸埋在爹爹怀里,感受着爹爹的气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她多想一直陪着爹爹啊,可是不行啊!如今凶兽横行,世间百姓遭殃,生灵涂炭,没人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没人去清理,尸体一层又一层地铺上去,上一层还未掩埋,下一层又铺上。鲜血早已经染红了江河,世间再无半片净土,一地的尸首,放眼望去仿佛人间炼狱。

    良久,拾妙抬起头,开口道:“爹爹,所有人都在努力,师兄师弟们都在杀兽,师伯们师叔们全都不眠不休,他们都在努力,只有我没有,我知道我没用,可是,我也想帮一把,哪怕是再无回路,哪怕粉身碎骨,拾妙亦无悔……”拾妙哭泣着,拉扯着风时谦的袖摆,恳求道。

    “可是,去了你就回不来了……”风时谦湿润了眼,他抬手抚上了拾妙的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轻声开口,“你知不知,我有多不舍?”

    他捏紧了拳头,拾妙陪在他身侧已有六年之久,他真的很爱这个孩子,视如己出,胜似血亲,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如今,他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去风眼,送至死亡,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能为苍生死,是拾妙的荣幸。”拾妙双膝跪地,伏下身拜了三拜,“拾妙感激爹爹的养育之恩,拾妙不在的日子里,爹爹一定要保重身体。”

    风时谦久久未语,拾妙长跪不起。

    “哎。”良久,风时谦叹息一声,他抬手抚上拾妙的发髻,眼中波光粼粼,是无数不舍的泪水,他哽咽开口道,“我会很想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如果可以,一定要活着回来……”

    拾妙疑惑抬眼,明明此行是无返了,为何爹爹还要如此说,刚要开口询问,可望到风时谦那双满是哀伤的眼眸时,却再也无法开口,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个字:“好。”

    风时谦自怀中掏出了黑珠,放到了拾妙手中,拾妙接过,随后起身朝殿外走去。

    风时谦定定地望着拾妙走远,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徒然跌坐在地,彷如瞬间被抽干了一般,他捂住脸,泪流满面,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他方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整个大殿瞬间变得空寂无比,一眼望去再无其他,只余,一地月华,一地思念,一声叹息……

    拾妙去往了妖都风谷,她立于风眼处,任由劲风抽打她。她掏出黑珠,注入灵力,五力一出,顿时狂风大作。她顶着狂风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着,可还未走至五步,她的身体就被劲风撕裂,碎成了千万片,消散于风谷中。

    一声轻叹,于风谷中传出,随后一阵风拂过,便再无声息。

    (后记)

    论剑堂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开始了,新拜入论剑堂的弟子们皆聚于广场之上,个个手持长剑,朝气磅礴。

    后殿内,风时谦正提笔写字,面上无任何表情。

    “时辰到了,是时候该登记了,弟子们等很久了。”一旁的青枫长老急急地催促道,面色焦急。

    “无妨,再等等。”风时谦脸色平静,淡淡开口道。

    风时谦继续提笔写着,突然一阵狂风吹来,吹乱了他堆在案几上的宣纸,桃花混着宣纸翻飞许久,他望着眼前此景,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个孩子。

    那个名唤拾妙的孩子,那个死在风眼处的孩子。

    那个他再也见不到的孩子。

    他叹息一声,挥去了脑中幻想,随后起身,去到了大殿。

    大殿内,几位长老已等候多时,见堂主来了,皆起身恭迎。

    风时谦坐于主座上,随后便是同往年一般的拜师流程,枯燥且乏味,他百无聊赖地抬起了眼,却突然发现一众弟子中,那副极为熟悉的面孔。

    他当即一惊。

    是她,是她!那眉眼,那笑颜,他是不会记错的。

    他赶忙起身,动作之大,吓得众人一跳,他定了定神,抬手就朝人群中一指,随后颤声开口道:“你,出来……”

    众人望去,瞧见了堂主所唤之人:那人着一袭白衣,眉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痣如血般嫣红,双眸明亮如星辰般耀眼,分外好看,叫人移不开眼。

    女弟子移步上前,走至风时谦面前随后双膝跪地,拱手弯腰一拜,随后便轻声开口道:“弟子归卿,拜见堂主。”

    望着那位名为归卿的女弟子,五位长老皆是一惊。

    那模样,真的像极了那个孩子。

    风时谦定定地望着归卿,良久没有开口。可即使没有开口,他眼眸中的狂喜还是藏不住的。真的太像了,太像他那个孩子了,太像他那个死在风眼处的孩子了。

    他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归卿你可否,唤我一声……爹爹?”良久,风时谦开口。

    闻言,殿中跪着的归卿一怔,她疑惑地抬眼,怯怯地望向了风时谦,刚想将满腹疑惑说出,可当对上风时谦那双喜悦之中还带着丝忧伤的眼眸时,千言万语全都被她咽了回去。

    “爹爹。”归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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