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这里那里都要弄干净！还有那个蜘蛛网，小朋友够不到的地方，不能敷衍了事！”
“好的好的，我马上做！”
身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动作惊惶地被短发女老师指挥着举起扫帚清理天花板。
下田褪去戒备，装作惊讶的样子。
“小林老师？已经放学了，你还没有走吗？”
“下田老师，还有杉山老师！”小林澄子仿佛被突然出现的二人吓了一跳，圆圆的镜片后跳跃着固执认真的光芒。
“不是马上到家长参观日了吗，我们的校区要随时保持干净整洁才能给家长留下好印象，光靠孩子们做值日是不够的！”
杉山有些不屑，但没有表现出来，看着那个男人顶着防尘帽和口罩依然被呛得不时咳嗽两声，也失去了上前的欲望。
“那小林老师你继续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随意答应一声，心神明显专注在卫生上，语气急躁地催促，“好了跟我去下一个地方吧，我还注意到另外几处需要处理的污迹。”
两波人就此错开。
下田冷哼，“没想到小林老师年轻漂亮却是个死心眼。”
“家长算什么，还不是求着我们把孩子塞进来。”沉醉于掌控之力，杉山嘲讽地笑了，“只有那种傻乎乎的清洁工才会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笑话一通，下田望着昏黄的天空，忍不住确认。
“你有把握那孩子会来吧？”
夜色中的教学楼空荡寂静，无数怪谈传说由此诞生。
巡逻中的手电筒光柱随意晃过，保安踢踢踏踏地干着日复一日相同的工作，只能说是应付了事。
两个黑影悄然攀上某个楼层。
芭蕾舞教室大门紧闭，其中一个人试探地推了推，发现并没有上锁。
意料之中的事。
银白色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地面，仿佛清冷华丽的舞台。
“美奈子，你在吗？”
门框转轴吱呀作响，迫近的黑影于微光中忽隐忽现，缓缓显出杉山老师的脸。
“我没有骗你，真的来了。”
厚重的落地窗帘沉沉堆积两边，窗沿下阴影里涌现出一个小巧人形。
“杉山老师。”
望月美奈子走到月光下，天真地发出幼稚诘问。
他做过那样的事吗？
当然。
他当然违背了公平。
他当然爱钱。
他当然看重名誉。
杉山老师不做任何分辨，痛快承认罪行，却用虚伪的哭腔问，“美奈子，你能原谅老师吗？”
“不，老师，就算是老师，也要接受法律的审判才可以。”
她悲伤而坚定地做出回答，声音哽咽，“杉山老师和下田老师去自首吧，做了错事就该收到惩罚，这是你教我的啊。”
平心而论，他平时的确是一副和蔼可亲公正无私的样子，但是，教育小孩子的话怎么能拿来限制成年人呢？
“老师会的，老师一定会的。”
好像有魔鬼扭曲了杉山的内心，他痛哭流涕着张开双手。
“美奈子，谢谢你愿意给老师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不由上前两步，随即停下，不知在想什么。
杉山没等到女孩服软，脸色黑沉，右手伸进衣兜，左手飞快将她拦腰抱住。
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捂住可能大声呼救的嘴。
“不要害怕，老师明天就会是个崭新的人了。”
兴奋到诡异的声线沙哑难听，望月美奈子惊恐地发现下田老师拿着麻绳从外面走进来，开始找地方悬挂。
“老师也不想杀掉你，为什么你不能当做没看到呢？老师给你上最后一课，对有些事情视而不见，才能活下去……”
“你这种教法是要向全国人民谢罪的。”
杉山浑身一僵，怎么会有女人在耳边说话？扰动的气流似乎证实了并不是错觉。
“谁！”
毕竟是在做亏心事，不过都准备杀人了，也不在乎一个还是两个。
他终究没能把头转过去。
因为颈部动脉被一片冰冷寒意威胁似的比划着。
刀……她有刀！
意识这点，杉山的恐惧达到顶端，他怕死，非常怕死，越是贪财越怕。
“双手抱头。”她说。
望月美奈子摆脱了挟持，好像跑到身后女人的旁边。
杉山察觉对方没有收手的意思，崩溃地大喊。
“我已经照做了，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这家伙在乱叫什么啊！”
下田忙着抹黑系绳索，居然没第一时间发觉这边的变故，听到杉山大喊，害怕引来不相干的人，赶紧呵斥。
不等看清形势，舞蹈室内猛然灯光大亮。
他眼前花成一片，但就算看得见也改变不了被人按倒在地的结局。
杉山仍抱头蹲着弄不清情况。
米原老师，小林老师，制伏下田的男人是，那个清洁工！
你们耍我！
杉山难以置信地回头，脖颈间刀锋般的感触消失了。
不，哪里是刀啊。
小明举着吃饭的长柄铁勺，用关爱沙币的眼神注视他。
杉山破防了。
他疯狂地a上去，然后被按倒。
“预谋杀人未遂，还袭警，老师，你的日子更有判头了呢。”
“我不服！”
杉山激烈地反驳，布满血丝的眼球暴突，“你们故意让她来见我，你们这是诱导犯罪！我没有杀人！我根本没动手！”
白鸟冷淡地说：“我想警察比你更有资格判断一个人有罪与否。”
“美奈子！美奈子啊，你救救老师，老师不是要杀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你会害死我的！”
“够了！”
见他不知悔改纠缠望月美奈子，米原晃子终于受不了，挡住祈求的目光。
“你怎么还能恬不知耻说出这种话？”她愤怒得嗓音发颤，“决定杀人的不是你吗！如果没有我们，如果美奈子一个人来见你，我明天只会看到她的尸体！”
“而你！你这个凶手却逍遥法外，说不定还沾沾自喜，简直不可原谅！”
“你给我记住，害死你的正是你自己！”
米原晃子难掩伤心，“因为，美奈子给过你机会了。”
“杉山老师让我在芭蕾舞教室等他。”
望月美奈子得知米原老师会让警察去抓杉山的时候，终于决定相信她一回，只是问，“被抓起来会受什么样的惩罚呢？”
“如果他愿意自首，大概处罚会轻一些吧。”
她低头想了想，小心地建议，“我还是想去见杉山老师，可以吗？”
米原晃子露出恍然的表情，艰涩道：“这样的话，我很难保护你，万一……”
“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望月美奈子稚嫩的脸庞也有无法撼动的坚持，“如果杉山老师愿意自首，他很快就能开始新生活了吧。”
米原晃子感慨于女孩的善良，无奈同意了。
然而这份善意换来什么？
“你在试图杀死那孩子的时候有没有过一秒犹豫？”
杉山没有抬头，他抬不起头。
或许是为日后的牢狱生涯绝望，或许是为伤害敬爱着自己的学生忏悔。
附近蹲守的同事很快赶到现场将两名犯人押送回警视厅。
米原晃子宣泄一通，整个人虚脱般呆愣着。
发觉裤脚被扯动，低头看到望月美奈子，连忙胡乱擦了擦脸蹲下来。
“对不起美奈子，我只是……老师绝不会像他们那样犯错的，相信老师好吗？”
先前这孩子一瞬间展露出的失望与防备令她心有余悸。
“对不起米原老师。”
望月美奈子却反过来对她道歉，“我不该随便怀疑你的，我知道哪怕杉山老师他们做了坏事，并不意味着其他老师也是一样的人。”
“那，那真是太好了，你能想通这点。”
米原晃子欣慰地笑着，就见她转头说：“还要谢谢大姐姐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决定了，以后要像你一样当警察！”
“啊？”
“你给我的学生灌了什么迷魂汤？”
接收到幽怨的目光，小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能在窗帘后闷久了，并没有想起自己说过特别振奋人心的话。
只是那时周围黑咕隆咚的，她担心孩子害怕，乱了阵脚，才东拉西扯聊天。
谁知望月美奈子出乎意料地镇定，而且直接。
“大姐姐是警察吧，可以告诉我杉山老师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吗？”
“这个啊，要看他认罪态度积不积极。”
小明如实回答，她松了口气，严肃地说：“那，杉山老师愿意自首的话，大姐姐你一定要帮他跟法官作证。”
“小傻瓜。”
望月美奈子一愣，即便两人都包裹于黑暗之中，仍能感受到荧荧微光注视着自己。
“把学生叫到深夜空无一人的教室见面，你觉得他真是为了向你痛哭流涕然后自首？”
小明似乎没发现残酷的事实带来的冲击，就那么血淋淋撕开了虚伪的画皮。
“你在努力挽救他的时候，他可能在计划偷偷杀死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