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使然，小明猜得到他们拿捏她的手段。

    “是不是用照片或视频威胁你了？”

    河原丽娜低垂着头，握紧双拳，“我没办法！他们最多关几年就能出来，那时候我怎么办？只要他们掌握着这些东西，我就又要承受好不容易忘掉的一切。”

    所以她宁愿选择简单的方式离开世界。

    因为知道判不了死刑才给了他们有恃无恐的底气。

    施加侵害的那只手会像梦魇一样如影随形，像凶狠的毒蛇缠住咽喉。

    “警官？”

    坂本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呼唤莫名沉浸在什么里的人。

    她深深呼吸，摆脱近乎窒息的错觉，入神地盯着女孩的发旋。

    “我相信你。”

    河原丽娜眼眸微抬，怔怔望向她。

    只见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里面记录着深奥的数理习题，工整娟秀的字体誊写在空白处，思路清晰，步骤完整。

    页眉处涂了个卡通火箭，旁边写着加油打气的话。

    【目标是冲出银河系！】

    “我相信，你的未来会在苍穹之上。”

    她是那么笃定，浓烈炽热的信任像是光辉灿烂的太阳神之箭，直射心底。

    “当所有人都需要仰望你，你将无所畏惧。”

    你要变得更强大，要高不可攀，要傲视群雄。

    河原丽娜觉得沸腾的野火灼得肌肤生疼，但是眼中开始闪现奇异的色彩。

    她这种性格的人需要的并不是重复无数遍的理解安慰。

    人总是贪婪的，通过暴力胁迫可以享用年轻的□□，那为什么不能得到更多？

    理想破灭后就是尊严扫地，灵魂被践踏，直到榨干最后一滴血。

    要摧毁一个女孩太容易了。

    他们出狱后依旧可以耀武扬威，自己却要东躲西藏战战兢兢维持平静的生活。

    凭什么？

    选择结束的时候，她是痛苦的，为本该拥有的光明未来。

    什么怜悯同情，劝慰鼓励，通通不需要。

    她只是个维护尊严守卫灵魂底线的人！

    她的野心还没有死去。

    河原丽娜双眸迸出星火，风中摇曳着不肯熄灭，“你会帮我吗？”

    “我认识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

    法外狂徒重操旧业，小明与她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就算判不了死刑，我也会让他们再也不能骚扰你。”

    不要有顾虑，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向前走，不要回头！”

    *

    “坂本君，会不会认为这样的我很糟糕？”

    把信任交付给心目中的可靠女警，河原丽娜像是摆脱了枷锁，独自生活的她本就足够坚定果断。

    无力抵抗时，一了百了的确简单。

    但既然选择相信那些微希望能够为她扫除障碍，哪怕碰得头破血流她也会走下去。

    她的头脑足够聪明，恢复理性思考后，沉着地提供了嫌疑人的信息。

    在某种影视讽刺片段中，受害者会被迫反复描述侵犯情节，除去少许男性凝视的刻意，反复确认案件细节确实是职责所在。

    河原丽娜说完后，房间里只剩下沙沙写字声。

    小明似乎不需要再次问话，专注记录着，时浅时深的笔触泄露了难言的愤怒。

    感同身受有时候不必用言语表达。

    中川麻衣的手掌和母亲一样温暖，在包容一切的怀抱中，河原丽娜彻底卸下心防，痴痴凝望着朝向窗外的坂本。

    所有女生都喜欢的坂本。

    她也好喜欢坂本啊。

    像大多数人那样迷恋着英俊的面容，潇洒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自信，还有反光的镜片。

    河原丽娜知道自己很肤浅，并乐在其中。

    如同面对爱豆男神，仅仅是个宣泄荷尔蒙的符号。

    因为知道他不会喜欢任何人。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产生这种交集。

    居然被他察觉异常，还主动找到这里探望。

    原来，坂本不是高悬天边的孤星，而是俗世间的灯火。

    即使未曾有过接触，这份纯粹的同窗情谊也无法不令人动容。

    河原丽娜由衷感谢他。

    仿佛此刻只是面对一个普通同学，缓步走他身边，徐徐发问。

    庭院中的小男孩两只手兴奋地攥在胸前，被工藤新一高超的球技吸引着。

    河原丽娜低声叹息，“为了逃避痛苦，甚至没有顾及哲也要如何生活，这种行为很自私吧。”

    坂本推了推眼镜，拿起置物架上团成球的魔蛇。

    手指几乎舞出残影，精湛技术下很快拼装成展翅欲飞的小鸟。

    “抱歉。”他彬彬有礼地说，“未经魔蛇同意，在下就私自将它改变形态。”

    坂本君还是那么有趣。

    河原丽娜无奈一笑，“玩具又没有思想，要怎么回答你？”

    坂本回答，“因为它不会思考，会思考的我可以掌控它。但河原同学的弟弟，他有思想，会思考，他的人生将由自己塑造。”

    未来有无限可能，哪怕家人都无法为彼此的选择负责到底。

    独立的生命个体抛去道德伦理上的责任没必要互相干涉，这种观点有一种近乎冷漠的理智。

    他把魔蛇小鸟拖在掌中，像对待真正的雀鸟似的摸了摸棱角分明的脑袋。

    “河原同学的梦想在那片蓝天，现在的你还会想要继续飞翔吗？”

    坂本伸出手，神色严肃起来，“在下的理想是移民火星，河原同学选择加入人类航天事业的话，一定要克服困难坚持下去啊。”

    仿佛秘密仪式交接现场，她鬼使神差接过魔蛇小鸟。

    真是神圣的使命呢。

    发生在两个高中生间的对话有些许滑稽，但高中生坂本此时浑身散发着如同专业人士的靠谱气质。

    就像正在沟通工作细节的工程师和航天员。

    他如常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镜片反射出一片白光。

    河原丽娜不禁抓紧魔蛇，恍惚眨眼，强烈的既视感缓缓退却。

    她突然觉得，重新开始也许没那么难。

    小林老师和白鸟买了几份便当，大家默契地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挤在河原家的餐桌上用过了晚餐。

    最后，中川麻衣主动要求留下来。

    河原丽娜还有两天假，警视厅肯定是要走一趟的，她可以帮忙照看河原哲也，除了健忘日常生活并不受影响。

    白鸟开车送坂本同学和小林老师回家，小明负责把工藤新一和毛利兰送到米花町。

    她是腿着来的，还好离得不远。

    这回好奇宝宝也不缠着问案件了，大概知道涉及隐私，加上她铁面无私，于是堪称乖巧地进了家门。

    还有什么好问的。

    □□罪判不了死刑，那多加几个罪名好了。

    有一种行为叫做钓鱼执法。

    小明暗地里告诉河原丽娜，在被私信胁迫的时候，故意装作忍受不了想要用钱解决。

    她刚好有一笔达到量刑标准的积蓄。

    加个勒索，不过分吧。

    而对方见她屈服，必定会得寸进尺，要钱又要人。

    这种时候就该正义的警察登场。

    他们会发现被迫送上门瑟瑟发抖的小白兔一秒变身赛亚人把他们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抓捕工作很快结束。

    佐藤扯下假发，鄙夷地瞥着鼻青脸肿的嫌犯，摁住耳机说：“声音还够清晰吧。”

    “非常完美。”

    小明的夸奖从对面传来。

    原本她想亲自上的，但目暮警官一眼就看出她控制不住情绪，毕竟刚入行又是女性可以理解，就把任务交给佐藤了。

    抓捕同时也是取证过程。

    三个大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是很容易得意忘形的，什么话都敢说。

    小明满意了，不枉她特意教佐藤怎么装柔弱。

    虽说审讯的时候依然被排除在外，她也不在意。

    现有证据足够他们把缝纫机踩出火星子了。

    意外的是过程中还吐出其他的事。

    “酒吧老板？”

    面对受害者询问人员终于换成两个女警，河原丽娜仔细想了会儿，摇摇头，“我没听人提过，领班只有发薪水时找我。”

    见佐藤若有所思，她小心翼翼地问：“这家店有问题吗？”

    小明犹豫片刻，“你知道，这种规模的生意，基本拥有极道背景，你日常工作中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她思索起来，抿着唇，小声说：“像我们这些打工的未成年只能在酒吧和k房提供送餐服务和推销酒水，其他地方是不允许进入的。”

    小明才松了半口气，又警惕地问：“就推销？不会逼你喝吧？”

    “推销成功有提成，所以偶尔我会浅尝一点。”河原丽娜有些心虚。

    这种事情除非抓个现行，否则酒吧不认，总不能禁止未成年赚钱吧。

    况且人家未必感激你。

    小明调出酒吧的资料，显示出整栋建筑的全景图，这装潢堪比豪华会所，是在歌舞伎町也称得上巨无霸的存在。

    橙黄的灯牌上绘着字母Holiday，地面足有五层，一层酒吧，一层KTV，再往上需要特殊会员才能进入。

    没有再透露更多，叮嘱河原丽娜，“警方已经盯上这里，恐怕之后不会平静，你应该考虑换一份工作了。”

    对她来说现在放弃可轻松多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小明示意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自己会解决。

    她露出安心的笑容，感激地颔首，脚步轻松地离开。

    目送她离开，小明才往后一靠，想着，还好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