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
谢政屿在思考凌瑄说的话的可能性。
“幻境”在巡查部虽然只是一个人为创造的、用来模拟作战环境的空间，但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和事例都证明了一个名为“合掌假说”的可能性。
“合掌假说”，是原子朋克科学部提出的针对高维空间的时间假说，他们提出：生理特征为“人”的个体长有两只手，即左手和右手；左手和右手可以单独活动不受彼此牵制，也可以像“左手拉右手”这样影响对方的运动状态，区别在于，前者为单一运动方向随意，后者为合作运动方向统一；两只手同长在一个身躯之中，每当二者发生触碰，即产生交点，都视为合作。
只有一种情况特殊，那就是双手合十做“合掌状”，这种状态下的双手，既不属于单一运动，也不属于合作运动。
简单点来说，就是两只手代表两条线。当两只手发生单一运动时，就像两条同时空的平行线，彼此独立，永远不会产生交点；当两只手发生合作运动时，这两条线其中一条或两条发生偏离，两线相交，产生夹角；当两只手“合掌”时，两条线完成对撞。
这三种情况分别对应了三种时空环境，即平行时空、相交时空、对撞时空。
因为四维空间的出现，前两种时空环境已被科学家观测并证实，只有第三种情况，一直处于“假想状态”。
而“幻境”的出现，可以理解为是人为创造的一个“相交线”，它虽然在当下时空中被客观判定为“假”；但如果套用“合掌假说”理论，那么它有一定几率成为下一个相交时空，即为“真”。
所以一些科学家认为，只要“幻境”发生的越真实，越符合当下时空逻辑，则它能一定程度的预测未来。
尤其向凌瑄这样，直接在真实作战环境下“参与幻境”，真实度直线飙高。
这个情报只有各个朋克世界的少数高层知晓，世联会也是保持观望，谢政屿亦同。
“赛博前不久才阻止了一波海滨尸潮，尸潮里出现了变异种，巡查部费了好大力气才排除‘病毒异变’隐患，这个时间段是不可能再出任务的。”
谢政屿分析道。
凌瑄感觉出他的语气逐渐变冷，到后面已然听不出刚才队员前那个“春风和煦”的模样。
“不排除他们更换了领队，如果对方也是世联会在役人员……”
凌瑄故意没把话说完，她能听出谢政屿刚才那番话的试探意味。
她在等谢政屿一个态度。
巡查部的任务保密，一旦泄露，基于“巡查部人员各项保护协议”相关规定，处死不是泄密人员，而是被泄密者。
凌瑄也在试探谢政屿，她在堵谢政屿不会给她一个“被泄密者”的罪行。
凌瑄抽出“川芎”轻轻擦拭，表面上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实际上只要谢政屿下一句说到“协议”的相关内容，“川芎”的刀刃就会刺穿他的心脏，而谢政屿本人的001编号，也会被凌瑄“继承”——
紧急预案嘛，谁还不会。
“是有这个可能。”
谢政屿环顾周围，似乎是在寻找异兽或人类留下的痕迹。
凌瑄这才慢慢收起刀刃。
顾不上刚才的“梦话”被听去了多少，眼下找起源之树才是真。
两人就这么朝树林深处走去，谢政屿好似默认了凌瑄同行，总之相安无事也无话可说，就这么沉默僵持。
周围的一切和他们早上刚进来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瘴气散了。
“瘴气散了，可能那群鸟躯兽也都飞走了，我重新申请世联会追踪定位。”
谢政屿连上世联会ai，手指滑动部署着。
凌瑄看着这情况，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忒弥斯之眼’。
“我不是说了最好不要用你的‘眼’，东方能量极对这双‘眼’是极为排斥的。”谢政屿头也不回的说道。
凌瑄心里一惊。
他能感知到我的‘眼’？
随即镇定下来，也不准备多说：“暂时没感觉不舒服，你先定位。”
言下之意：不用你管。
谢政屿也没打算继续劝，手指飞速的在虚拟屏幕上操作着。
‘眼’能看到能看到的一切，但是如果接近起源之树，那是有可能失效的……
凌瑄还在思考着自己‘已经踏入起源之树’的可能性……
一阵微风吹过，凌瑄只觉心头一痛，戒指突然变得滚烫！
来不及多想，凌瑄抽出“川芎”，头也不回地向后方扫去——雪白的刀刃直直地插进一只三星鸟躯兽的额中！
当即鸟躯兽的头颅就爆炸开来，脑汁伴着血液汤了一地。
凌瑄身上也沾染了橙红色的汁水，但她就像习惯了这一切的人一样淡淡地说道：“鸟躯兽不会单独攻击人类，它们变异了。”
谢政屿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凌瑄的动作和判断这么的……
她被训练过。
几乎是一瞬间，谢政屿就完成了判断。
“三点钟方向，代号‘大王花’地段，看不清森林。”谢政屿收起腕表，整理了下衣袖继续道：
“发现暗点，正在聚集。”
‘暗点’是巡查部和军队中的黑话，用来表示异兽和丧尸。
凌瑄听到这话立即准备向三点钟方向移动，但是转身一看谢政屿还矗立原地，于是不解的朝他歪了歪头。
“凌瑄，我最后和你说一次，现在退出苦楝林。这次任务危险系数远超预期，你不属于K-001小队成员，我没有义务保护你。”
“？”
凌瑄直接白了他一眼，随即飞速跳跃前进。
‘大王花’地段，顾名思义，中心处有一大王花苞，因花苞常年保持‘休眠’状态且未观测其‘苏醒’征兆，也未发生异变，故该地区不属于高危禁区。
凌瑄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
花苞整体呈黄绿色，可以判断还处于发育时期，外部还有几片深绿色花叶披被，远看就像个沉睡中的小宝宝。
只是这个‘宝宝’有点巨大。
整个花苞高达十米，周围的树林在它面前更像是提供营养的‘草地’，难以想象这朵花要是完全绽放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只是这里除了大王花苞，什么都没有。
难道谢政屿骗我？
凌瑄刚按住心中的怒火，转身就要原路返回——
“凌瑄，离这朵花远点！”
“老酆？你怎么又——”
“这朵花要开了！”
凌瑄顾不上问酆都大帝怎么老是消失又出现的，只见那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再到深红，最后尽然呈现出暗紫色！
花瓣上的花纹愈来愈清晰，甚至有些花纹胀裂开来，形成一个有一个大小不一的疙瘩。
“捂住口鼻！这花的香气有毒！”
酆都大帝又凭空画符，凌瑄身体周围出现一层透明的屏障。
“咳……”
强行睁开的‘忒弥斯之眼’使凌瑄体内的能量骤然向上涌去，加上酆都大帝催动‘空门’，凌瑄竟是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说了下次……下次发动……符咒的时候……提前、提前……提前说一声……咳咳……”
凌瑄强忍体内混乱的能量对流。
要是在蒸汽朋克，这点小事凌瑄甚至不用动手，意念压制就完事儿了。但是她刚到五行朋克，体内能量还处于一个混乱的阶段，加之肉身已死，又被东方能量极排斥，她现在的战斗力发挥不到原来的一成。
“要是再晚一步，以你现在的身体，吸入这个气体，早变成丧尸了！”酆都大帝一副好心没好报的表情。
“好好好，我——”
“啾！”
只听一声熟悉的鸟鸣，大王花中心处密密麻麻的喷涌出小黑点！
黑点多而密，一时间竟把阳光遮去大半。
“我天，我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有五星鸟躯兽啊！
凌瑄都快被自己乌鸦嘴的程度震惊了。
鸟躯兽不同于其他异兽，鸟躯兽的体格越小，则速度越快，危险程度越高。
而这些大王花孕育而出的鸟躯兽，竟然都小若核果，分明都是五星鸟躯兽！
“凌瑄！”
不等酆都大帝惊呼，一只只鸟躯兽冲凌瑄飞来，试图像蚂蚁分尸般蚕食凌瑄的身体！
它们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要不是凌瑄有一双‘忒弥斯之眼’，现下只怕会以为这些只是阳光透过树叶的斑驳罢了。
凌瑄抽出‘川芎’，凭着‘眼’的加持，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弧线，弧线所到之处，皆爆开一阵阵‘橙红烟花’。
“这样下去不行，老酆想想办法！”
凌瑄虽然已经招招毙命，大大减少了能量的浪费，但抵不住鸟躯兽的数量实在太多，而自己身上也没一处能看。
酆都大帝给凌瑄撑起的‘空门’本可以抵挡鸟躯兽爆开的汁液溅射，但凌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根本撑不起长时间的屏障，为了保存能量，凌瑄不得不只将‘空门’用在隔绝大王花散发的气体上，而自己身上全沾满了鸟躯兽的血液，远看就像刚从泥巴地里爬出的人儿。
“恶心死了！”
再不爱干净的人，全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异兽□□，任谁都忍不了。更何况凌瑄，她打丧尸的时候都没这么狼狈过！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嘲笑埃尔维斯‘手爆’丧尸了。
报应，都是报应！
“别急别急，我想想……哦！我记得我养它的时候它好像怕水来着，水一浇多，就蔫了！”
“怕水？！”
凌瑄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告诉我一株植物会怕水！？”
她也发现这些鸟躯兽根本杀不完，那朵大王花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鸟躯兽从中飞出，根本就是首都排水管道的异兽plus版！只有先解决这朵大王花，才有可能解决鸟躯兽！
“对！不是所有的植物都喜欢水，这朵花本不该出现在这的。”
凌瑄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不是不相信酆都大帝的话，只是问题的关键是，她从哪找水？
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学御水之术，就被丢到这苦楝林美其名曰“演练”了。
苦楝林四周瘴气弥漫，根本没有人真正摸清过这里的地形，就连地图也并不完整，凌瑄他们走的只是相对比较清晰的一条路罢了。
哪里有水？何况就算周围真有水迹，眼下她被数以万计的鸟躯兽包围，又怎么脱身取水？
“哎呀你不会御水难道还没见过别人御水吗！？”
酆都大帝急了，他自己是一个‘灵体’状态，如若凌瑄身体状态稍好一些自己还能勉强施展一点法术，可难就难在现在凌瑄的身体就像一个不会翻转的沙漏，只能漏沙不能回流。
“我去哪见？！我刚来这里不到三天，本来打算好好学点东西，结果学到这了！”
凌瑄也急了，在这么耗下去，恐怕自己真成这群鸟躯兽的盘中餐了！
“你外婆，你外婆就是修水道的！你想想你外婆有没有教过你什么！”
“外婆？！哦对，是修的水道！”
对！外婆就是修水道的！小时候外婆还喜欢给自己变戏法，那个就是水道！
“那你倒是念啊！”酆都大帝催道。
五道修炼说强是强，但是每次催动技能时都要念一个口诀，俗称技能前摇，这个口诀根据使用者的喜好自行命名，可长可短。
但是凌瑄根本不记得外婆给自己变那些泡泡水时有念过口诀！
“不是老酆！我外婆根本就不用念！那些水自己就出来了！”
“无字戏法？这么牛逼！？”
“别管了你随便教我一个，能使就行！”
“不是这哪能随便教啊，那些可是我的修行，教给你了，我还有什么？”
“那就都死在这吧，你抱着你的破修行重新找个宿主！反正我本该死在赛博朋克的，不过是多活了两天！”
酆都大帝犹豫了，其实他早就想教凌瑄一些基础的五行之道，但是奈何她这身体实在太差了，差到不能支撑他的能量体一直寄宿其中……
“你放心我撑得住。”
凌瑄仿佛是明白酆都大帝的顾虑，放生安慰道。
“……行，你听好了凌瑄，我们就尝试一种，一旦你觉得体内能量外泄，就立即停止。”
酆都大帝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做完决定的酆都大帝反而冷静了，他脑海中飞速流过世间沧海桑田，仿佛是把一切都堵上一样。
他的意识同样传递给正在飞快截杀五星鸟躯兽的凌瑄，随即凌瑄立即入定，‘忒弥斯之眼’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周围的一切似明似暗，耳边的鸣叫声也听不见了，一切静下来。
凌瑄不动了。
鸟躯兽群像是感受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一样，它们先是重新聚做一团，后自中心区域开始环圈飞行，由内向外，由弱至强，一时间竟卷起一阵龙卷风！
鸟群附风而行，如同一道道携风利刃朝凌瑄刮去，疯了似的朝凌瑄进攻！
只是两三秒，凌瑄的衣服被尽数划破，撕碎的衣料被卷入空中，在风刃的作用下被碾成灰烬，四散在远方的泥土。
失去了衣物的防身，凌瑄此时就是一片刀板上的鱼肉，任其刀俎。身上密密麻麻被划出无数小口，有些小口还没来得及渗出血液就又被负伤；那些刚才被斩杀的鸟躯兽留下的汁液重新湿润起来，混合着的是凌瑄自己的血！
凌瑄此时就是一个血人。
脑中场景不断变换，直到再也不动，凌瑄慢慢吸了一口气：
“万水归宗。”
睁开的‘忒弥斯之眼’变得金黄，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指向黎明的赞歌。
周围地动山摇，碎石悬空而起，混入风中，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鸟雀，哪个是石头。一些速度过快的鸟兽就这么直冲冲的撞上碎石，一命西天。
远方似是山谷处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进而变成“哗哗啦、哗哗啦”，最后竟是声浪滔天，让人忍不住捂起耳朵——
漫天江水自谷而来，奔涌至此！
所行之处皆成‘地上悬河’，不漫出一点，也不摧毁一息，就这么悬于天上，直指此处！
原先风卷残云的鸟躯兽群也不管狂风中的碎石，全向大王花的花心涌去，一路上不时有鸟兽尸体落下。
大王花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竟将那些太过沉重的花叶自行折断，妄图合上花瓣变回花苞状态！
但为时已晚。
谷水声势浩荡的冲向大王花的根茎部，凌瑄有意控制水流浸泡主根使其被动吸水——
先是花托，再到花叶、花蕊，大王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着，花瓣颜色也变得枯黄，最后蔫瘪下去，再也无力包住花心。
花心中央的鸟躯兽群被重新“吐”了出来，只不过此时它们不再像刚才那样攻击凌瑄，反而是在四处逃散，像在躲避什么。
“凌瑄右边！”
只听五点钟方向传来一声怒吼，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响起，脚步闷而响，重重的砸向地面。
不难听出，是个大家伙！
凌瑄冷汗涔涔的控制着眼前这淌水，自‘引水咒’刚出口的那一霎那，凌瑄的身体也像拧开了口的水龙头，能量早已透支殆尽，现下全凭意志支撑，要不然方圆百里早已变成水洪泛区，哪里还顾得上左右？
只是再强的意志力也抵挡不住身体的虚弱，在灌木丛中冲出巨型怪物的那一刻，谷水决堤，凌瑄终于支撑不住，七窍流血的朝后倒去。
晕过去的那一刻，凌瑄在一片绯红的世界里看清了来者——
那……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