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卧室，床上堆满了毛茸茸的玩偶，正中央躺着脸色苍白的女生，鸦羽般的睫毛低垂，光滑的丝绸衬衫领口微敞。
女生双手交叉置于腹部，一只黑猫卧在她身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踩女生一脚。
大概是第十八脚，陆七醒了。
橘黄色的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灯，光晕不刺眼，陆七眨了眨眼，那只黑猫“嗖”地消失，紧接着便是一声鬼哭狼嚎——
【呜呜呜呜我的七！我的七你终于醒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说你再不醒她要扒我的皮！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咪，她竟然这么狠心！】
陆七有气无力：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她迟缓地撑起来，胸口的伤口被处理过了，但发力时还会牵动钝疼，陆七吸着气，目光观察起环境。
房间有一股木香，大大小小的木雕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子里，她随手拿起一只兔子玩偶看了两眼。
怪可爱的。
陆七忽然想起什么，眼一抬：我钱呢？
系统连忙谴责：【都怪那个女人！她说你的蛇皮袋丑，把它拿走丢了！】
陆七气得几乎破音：丢哪了？！
她扶着桌子踉踉跄跄，白着一张脸，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大有出去和那人打一架的仗势。
系统：【稳重，稳重。】
陆七：稳不住！
那可是整整一千悬浮币！
陆七拉开门，和一位紫头发的少女对上，对方个头不高，才到陆七肩膀，气场却冷飕飕的。
系统躲进凳子底：【嘤。】
“你在找这个吗？”
陆七目光下移，少女一根手指上挂着她沉甸甸的蛇皮袋子。
陆七点头，觉得不妥又郑重地点头，两只眼睛黏在包上说：“它对我很重要。”
一缕紫色精神力从少女指尖爬向蛇皮袋，灰扑扑的袋子渐渐变得透明。
陆七意识到什么伸手过去，少女先她一步挪开，陆七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的一袋子钱没了。
……没了。
……没……了。
陆七呼吸声加重：系统！
系统：【冷静！她精神力三S，这个真一点也打不过。】
陆七盯着少女不作回复。
“生气啦？”少女伸手毫猛地一拳打在陆七伤口上。
来不及应对的陆七退后几步，伤口裂开，血液浸湿衬衫，这一拳打回了理智。
钱没命重要。
陆七咬了口内腮咽下痛呼，声音克制得颤抖：“你想要什么？”
少女娇俏一笑，掂起裙摆从陆七面前经过，坐到了床上，拿起陆七放下的兔子：“你呀。”她把下巴压在兔子头上，鲜红的指甲抓住兔子耳朵，“我捡你回来那天就说过了不是吗？”
陆七站立的身形隐隐摇晃，疼痛让她格外清醒，她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人所图无非财或命。
杀人、抢劫……，只要能活着，陆七都可以替她做。
“别那么警惕，我的要求很简单，”她说，姣好的脸蛋露出眷恋，“我想要你永恒的陪伴。”
陆七想也不想：“不可能。”先不说她本身已经负债280万，根本没精力再对付一个，这绝对不是少女的要求。
系统：【莽撞啊我的七，你假意答应后面反悔……】
少女一怔，浸了水般的眼眸委屈地看着陆七：“我没有亲人，你不能陪我吗？”
“换一个。”陆七定定望着少女。
少女发出病态的笑容，发现陆七仍然面无波澜后，收住声，眼神变冷：“还真是冷静，恭喜你，我暂时不想杀你了。”她起身，手里拿着那只兔子。
系统：【？】
这女孩子怎么疯疯癫癫的？
“德雅，我的名字。”临走前她回头折返，踮起脚对陆七附耳。
陆七的手心悄然渗出一把冷汗，直到那人彻底看不见，她才关上门，一头栽在床上。
系统：【我不理解。】
陆七：正常。
系统：【你嫌弃我？！】
怕它又闹，陆七耐着性子：哪不懂？
系统高傲不回。
陆七想了想：我不是莽撞，因为“陪伴”这种要求正常人都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提出来，明白了吗？
系统高冷：【哦。】
陆七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别和我计较了，大度的系统大人，我们想想怎么从这里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系统：【好吧。】
陆七摸了摸伤口，薛照月的那一箭历历在目，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下手，但眼下倒是顾不上调查原因。
三十万的比赛刚走一场，下一场三天后，她得在比赛前离开这里。
陆七歇了会儿，等血液重新干涸，慢慢拉开门。
对门的一扇门紧闭，陆七瞥了一眼，蹑手蹑脚地关好门。
走廊上挂了一幅幅画，一排排望过去全是温暖的色调。
陆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有抱着孩子把颜欢笑的夫妻，有驾驶悬浮列车的列车长，有勾肩搭背闲谈的三五好友……
再往前到了尽头，它是唯一一副没有挂在走廊两边的画，灰白色调，画中是个跪坐在废墟的哭泣少女。
陆七目光被吸引，不由得放缓呼吸，往前走了两步。
没有刻意放缓的步子在木质地板很轻易踩出声响，陆七却想没听见般，抬起手抚上少女的眼睛。
系统提醒：【陆七，别发呆了。】
陆七猛然回神。
她为什么会对那副画感兴趣？
陆七沿着扶手老太太一样下楼，德雅不在客厅，大门没上锁，按上把手那一刻，陆七迟疑了一下。
这么顺利？
系统也怀疑：【会不会有诈？】
陆七呼了口气，维持着按把手动作等了半天。
“……”真没反应。
她不再犹豫，向下用力，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外面也没人。
陆七探出一只脚。
没人。
一人一统同步松了口气。
陆七动作轻柔地关上门，一转头，轻松的脸顿时凝固。
德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笑吟吟看着她。
系统：【6。】
陆七：……
鬼一样的薛定谔的现身。
德雅：“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好像没看见那只猫。”
陆七镇定道：“我把它收回去了。”
系统：【要不咱回去？】
陆七：不回。
陆七沉静地看着德雅，主动说：“我有笔30万的单子，一周后回来。”
德雅一步步走过来，拉起陆七的手腕，陆七看到她在自己手心画了个图案，“去吧，记得准时回来就行。”德雅掂脚帮陆七扣好最上方的扣子，甜甜一笑，“回来帮我带串糖葫芦。”
陆七点头：“好。”
没等德雅松手，下一秒她伸手：“钱，不接受转账。”
系统：【你是真敢要。】
德雅：“……”德雅往她手里塞了100悬浮币。
系统：【她是真敢给。】
终于有钱了！
陆七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她对德雅挥挥手，脸上不自觉带上笑容：“我给你买两串带回来。”
少女注释那个远去的背影良久，召唤出画板，拿起上面的笔在最新的画上添了两笔。
最后笔尖停在五官位置上。
-
陆七拿10悬浮币买了两支营养液，赶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刚靠近出租屋，她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精神力。
系统：【我怎么觉着楼下那俩很眼熟？】
陆七看过去，昏暗的路灯下，矮胖的妇女双手叉腰，对着一个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说着什么。
系统惊奇：【是陆八还有刘婶？哈哈哈你看陆八那憋屈样子！】
少年倔着脑袋，耷拉着肩膀，一副又气又懒得和你计较的模样。
陆七往前走了走，刘婶的指责渐渐清晰。
刘婶：“你个小年轻，把房子搞破了怎么住呀？”
“年纪不大怪会造哦，你是陆七弟弟吧，你姐姐幸亏打工你砸房子，你有没有良心的啦！”
“你今晚不许走，在这好好等你姐回来教训你！”
“这钱等陆七我得好好找她算。”
陆七脚一顿，立刻调转方向。
陆八黑着一张脸，捏起的拳头屡次松开又捏紧。
这老婆子废话那么多，不就是砸坏了墙嘛。
还不是陆七没……
一缕熟悉的气息靠近，陆八猛地抬头，看见陆七仿佛看见了救星。
陆八：“陆七！”
刘婶顺着陆八的方向也发现了陆七，跑的比陆八还快，直接挡住陆八，说：“陆七，赔钱！”
陆八躲到陆七身后，控诉刘婶：“这个老女人让我赔钱，我不过是不小心把墙锤了个洞。”
系统：【老女人？哇陆八踩雷点了，陆七，我们要不要走？】
陆七：必须走。
陆七刚抬了个脚，刘婶抓住她的胳膊：“老女人？还不小心？陆七你这弟弟真是气死人啦！”
陆七试图抽胳膊，刘婶抓得更紧了。
“正常人不小心能在墙上开个洞？”
“还叫我老女人？今天这钱翻倍，4000悬浮币一分也别想少！”
陆八冲刘婶扮鬼脸：“不就是钱嘛！”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夹在中间的陆七走也走不掉，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
陆八伸头：“陆七会替我赔！”
刘婶怒气满满的脸一扭，在她伸手要钱前，陆七抹了把脸，一脸认真：“我和他没关系。”
刘婶已经被怒火冲得上头：“我不管！你们俩必须给我凑够4000块修房子，不然房子都别住了！”她撂下这句话直接走人，丝毫不给讨价还价的机会。
陆七叹口气，拖着伤残的身体刚走一步，被陆八拽了回去。
少年眼底幽冷，笑容不达眼底：“真无情啊陆七。”
嗅到陆七身上的血腥气，他眼皮半合，语气认真起来：“谁干的？”
陆七扒掉他的手，往回走：“你问这干什么？”陆八可不像会关心人的样子。
果然，陆七听到后方懒洋洋道：“我去给他鼓个掌。”
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