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摆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陈素娥不耐烦了，一边打开窗户让烟味散出，一边接起电话。

    “喂，你好，你是秦缺的妈妈吗？我们刚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还以为打错了。我们这里是塔兴区塔兴派出所，你儿子他说走丢了不知道回去的路，所以走到派出所来了，你来接他回去吧。”

    “这孩子……好，我马上就来。”陈素娥挂掉电话，紧张的心转为平静，她一边叹息一边看着窗外，把刚刚点燃的香烟熄灭放到烟灰缸里，而烟灰缸已经大概一个月没有清理了，里面全是长短不一的熄灭的烟支。

    “打扰你们了。”陈素娥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一边招呼秦缺过去。而秦缺站在警察叔叔的背后不肯上前。陈素娥无奈地看着他，便走到秦缺面前蹲下来看着他。

    “你不是说今天约好了同学出去玩吗？怎么走到派出所来了？”陈素娥不解地看着他。

    “我……我……我想救人。”秦缺低着头，鼓起勇气把这句话说完。

    陈素娥惊讶地看着他。

    “救人？什么意思？”陈素娥把手探向秦缺的额头。

    “傻孩子，你发烧了，走，妈妈带你去看医生。”陈素娥不等秦缺回答，便牵着秦缺的手走出派出所，而秦缺的脑子里却一直萦绕着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个画面。后来吴月才知道，原来一切经过都被秦缺看到了，只是秦缺一直没有告诉她，他一直相信她，他也曾尝试跟那些大人说过，但是都是徒劳无功。

    是河流。

    秦缺很少去河边玩，一来是没有同学邀他一起去，二来是因为他自己一个人胆小不敢去河边。但是永南市的绿化做得很好，他很想去呼吸一下河边的新鲜空气，这次吴月邀他去，他便答应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也带来了几个同伴，他和吴月都不会想到的是，这件事成为了他们俩之间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起因与结果。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秦缺，你等下躲到那边去，他们看不到你。”吴月好像要知道发生些什么似的，对着他说道，指了指河道边的一堵墙，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为什么。

    “你别装了，我们很久就看你不爽了。”秦缺躲在墙角，只听见几个女生对着吴月说出让他觉得心都为之颤抖的话。

    紧接着，便是彼此之间相碰撞的声音，然后便是女生们嬉笑的声音，有人在大喊大笑，而吴月几乎没有说话，但是秦缺能感觉到她在用力撑着。秦缺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女生们的谩骂停止，等到嬉笑声停止的时候，秦缺想要走出去，看看吴月到底怎么样了。

    突然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落水了。他马上跑到河边，他以为是吴月，但是发现是另一个女生落水了，但不知道怎么落水的，秦缺很着急，而那些女生的同伴们都在大声呼救。秦缺跑到河水中，想要去拉女生伸出的手，可是水流太急了，水的阻力又太大了，他本来身体就瘦弱，这次导致他呛了不少水进去，而他感觉每次快要够到那个女生了，却发现那个女生离他越来越远，几乎看不到她了，她伸出的手也不再再次伸出了。他们都看不到她了。

    秦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几个女生去找人救人了，剩下了一个女生在哭泣，在发抖。他看着这一切，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他觉得很冷，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他没有发现吴月，吴月到哪里去了？他迷茫地看着这一切，他起初担心落水的是吴月，可是后面根本没有看到她的任何影子。没有一会儿，警察来了，他越来越害怕了，便躲到墙角去，静看事态发展。

    突然有个人戳了戳他的手臂，他转头一看，发现是吴月，她正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话还没说完，吴月便捂住他的嘴，用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意思让秦缺不要说话。他看着她看向河边，便安静了下来，她也松开了手。

    “那个女生——”

    “不是我推的她，你相信吗？”吴月看了他一眼。

    秦缺看着她，她的目光永远这么清澈，对他似乎没有一点隐瞒，清澈到能让他看见他自己。他低头看着路面上的沙子。

    “真的不是我。”

    “我相信你。”吴月讶异地看着他。

    “你的头发……散了……你的脸上……有沙粒”秦缺喃喃地说道，想要去擦吴月脸上的痕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

    “你跟我来，你的衣服湿透了。”说着吴月牵着秦缺的手，而秦缺却觉得这样也好，他不管她能带她去任何地方，只要能离开这里，他都愿意去。他们走过隧道的时候，他想着，也许世界末日不过如此了。但是他还有同伴。

    秦缺看了看挂在自己衣柜里的那件蓝色衣服，自从那次借了她的一套衣服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她就转学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件衣服之前觉得很大很大，现在看来只是小小的一件了。他凑近这件衣服，闭上眼睛，仿佛能闻到当时她待在自己身边时的淡淡香味，那是肥皂的味道，他很清楚。

    他本来快要忘了她的。

    “喵呜……”小猫的声音传来。

    “布莱克，我终于找到你了。”秦缺刚要走进，却发现一道白色的影子映入眼帘。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女孩蹲在了小猫面前，手里正拿着纯牛奶在给小猫的小碗里倒奶。女孩从背影看来有点单瘦，估计这女孩不是一次两次来照顾这小猫了，因为布莱克对她很熟悉，甚至让她摸摸它的头，蹭蹭她的脚背。他觉得自己有点嫉妒，自己喂了好几个月的猫竟然那么亲人，它还没有让他摸过头呢，他一边想着一边等着，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要不我去看看小猫吧，那女孩应该不会被我吓到吧……’秦缺心里想着，便想要往小猫那里凑近。

    突然女孩像听到了什么似的，飞快往背后看了一眼，秦缺怕被发现，转眼走到另外一面墙边，他竟然有点紧张，但是他肯定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是她。

    所有的回忆变成了一支河流，徜徉在他的脑袋中，他的脑袋苏醒了。

    那个女孩经常来找这小猫，她是住在这附近吗？而且每次都是晚上，估计她很忙吧，直到有一天她急匆匆地赶来，还穿着校服，秦缺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学校的校服。原来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不知道她还记得他吗？如果她还记得他，那么他该对她说些什么呢？

    说你好？说嘿？先自我介绍，还是说好久不见？

    他后来一直很后悔，其实他是有点不相信她的。直到渐渐长大，他才发现自己忘不掉她看他的那一个眼神，像是在急切地证明什么，而她却又知道自己证明不了什么。他应该向她道歉吗？还是说她已经忘记他了？那么他们之间也许不该有任何的交集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面对她。

    他辗转反侧。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外面下着大雨，他有点担心布莱克了。他拿起雨伞，便起身去找布莱克。这小家伙爱乱跑，等下淋湿了掉到水沟去了会很臭的，他还要带它去宠物店给它洗澡。

    “布莱克——布莱克——小布莱克——你在哪里——”秦缺在几处定点投喂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布莱克的影子。正当他郁闷的时候，雨渐渐停了，他听到一个平静而又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和当时问他的话的声音一样，只是更加清脆动听了，他站立了很久，在灯光和树的阴影中，看着那女孩。

    “小白，快快长大……”

    “这是橘猫，你怎么叫它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