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话音落下时，姑娘们终于将石块搬到窗下，又将两块石块叠放在一起，足有40厘米高。
金嫣踩了踩，脚下石块纹丝不动。
很好。
她作为五个孩子中年龄最大个头最高的，自然承担起了底座的职责。
“你们谁会爬树？”
几人都摇头，只有头发短些的姑娘举手。
阿水：“我会，我从小带着我弟上树掏鸟窝。”
金嫣压低声音，看着阿水：“那你来，等会我踩在石块上，你坐上我肩膀，我会站起来把你举高，你爬上窗户之后窗外面有棵树，你在窗上应该能够到，抱着那棵树，小心一点滑下去，然后跑去报官。”
阿水眨眨眼，满脸迷茫：“姐，官府在哪儿啊？”
金嫣缓口气咽下唾沫，她滴水未进，嗓子干得冒火。
“从树上下来，你往左手边跑，跑过两个路口，然后朝右拐。不要停，直到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时，再向左拐。一直朝前跑，看到有一家江记布坊时，穿过一个胡同，前面就是官府了。”
“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我……我记不住。”
阿水搔了搔头，声音嗫嚅，大家眼睛在此时都直勾勾地瞧着她，眼里是逃出去的希望。
她原本记忆力就不好，有些路痴，眼下压力倍增，脑袋里一片空白，从金嫣刚刚讲的往左手边跑，后面的全都忘光了。
金嫣想了想，往窗户投进来的月光那地方一蹲，撩起破烂衣摆用牙咬着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抬手咬破自己的食指。
鲜血流出来，旁边几个小姑娘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金嫣立刻竖起食指：“嘘！”
没办法，这人不生地不熟的，为难一个小姑娘的确不太稳当，金嫣只能就这么将大概路线简陋画下来。
金嫣将手里刚刚画完的地图路线交给阿水，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温柔：“这下你能记住了吧。”
阿水点头，目光坚定：“能。”
“滴！”
系统提示音响起：“人物系统已录入信息，是否标记。”
金嫣心里诧异，难道她刚刚触摸阿水的头发，是录入了DNA吗？
确定后，系统里女孩的脚印立刻变成了闪烁的荧光绿。
无心细想，金嫣让小姑娘把路线图先塞好，自己踩上石块，蹲下来拍拍肩膀。“来，坐上来。”
阿水踏上石块，双腿跨过金嫣肩膀，坐好，金嫣被压得沉下身。
呼出一口气后，金嫣缓缓站起身，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眼前一黑，身体晃动，金嫣急忙十指扣着墙面，旁边三个小姑娘见状也都伸直手臂护着，生怕两人摔下来。
尽管肩上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但她刚刚挨打饥饿而死，身体虚弱地像一片纸，摇摇欲坠。
但她不能倒下，这是她们唯一摆脱被卖命运的方法，她一定要带着四个妹妹走出去。
金嫣双手抓着粗糙的墙面站起身，沙土将她咬破的手指磨损，石子扎进刚咬破的创面，在墙面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血痕。
金嫣咬牙，脖颈上青筋毕露，闭着眼死撑着一口气将人送了上去。
阿水双臂伸直借着金嫣的身高终于两手扒住了窗户边缘，顺手推开窗：“我抓到了。”
感觉肩上重量轻了些，金嫣长呼出一口气，低着头哑声道：“踩我的肩膀上去。”
阿水把着窗沿，身体吊在墙上，两脚在黑暗里胡乱蹬，金嫣额头抵着墙壁固定摇摇欲睡的身体，双手抓着她小腿往上送，阿水踩着金嫣肩膀，翻身上了窗户。
没一会，攀着窗外的树滑了下来，轻巧落地。
阿水惊喜于自己竟然逃了出来，喘两口气缓了缓，从布兜里掏出金嫣画的地图，便立刻朝前奔去。
金嫣靠着墙壁滑落坐在地上，眼前发昏，喉咙腥甜。
小鱼凑上来问：“姐姐，你没事吧？”
金嫣没说话只摆摆手，将翻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了下去。
打开系统时刻关注着阿水动向，地图上阿水的图标正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匀速前进，金嫣这才松了口气。
小鱼和剩下两个姑娘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宽慰道：“我没事，等阿水回来，我们就能出去了。你们也能回到爹娘身边了。”
现在她们只需要安静等待，等着阿水带人来捉了这罪魁祸首救她们出去。
可地图上，阿水跑到半程时突然掉头，金嫣心登时悬到嗓子眼。
出了什么事情？
但紧接着，她发现阿水身旁似乎是跟着一队人，有七八个正他们这里赶来，速度惊人，应该是骑的马。
随着距离越近，金嫣也跟着紧张，导航系统实时直播，看得金嫣心跳飙升，甚是刺激，扑通扑通，像怀里揣了只兔子。
距离只剩不足200米时，院里那对夫妇似乎是警惕地察觉到动静。
“别睡了，好像有马蹄声。”
“什么？”
男人被打醒，听到这话魂都飞了，仔细一听，脸色大变：“该死，有人来了，快走！”
两人简单收拾包袱，匆匆从后门溜走时，金嫣听到那妇人恼怒嘀咕道：“造孽啊！那群爷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两人刚从后门逃走，便听见阿水在门外喊：
“姐姐！！！我把官大人带来了，姐姐，我们有救了！”
听到阿水带着救星回来，屋子三个女孩子全都兴奋地爬起来，堵在门口，手掌拍着木门，扯着嗓子朝外面喊道：“我们在这里，快救我们出去。”
男人翻身下马，锦衣黑袍在夜里翻飞，带起一阵寒意。
石鹤上前推门，门在里面被反锁着，霍连诀微微侧目给了一个眼神，转头将马上的小鱼双手抱下。
石鹤翻进院中，从里面将门打开。
院里空无一人，房门紧锁，西侧小道里的后门大开，石鹤巡逻一遍，禀告：“人从后门跑走了。”
霍连诀：“你带三人去追。”
“是！”
霍连诀走到紧闭的屋门前，捏起门上的挂锁看了一眼，食指一松，铜锁掉落砸在门板发出声响，却被屋里小孩子们的喊叫声遮掩。
霍连诀右腿后撤一步，朝屋内厉声喝道：“不要站在门后，都让开。”
他声音冷利，带着威严，屋里瞬间噤声，金嫣立刻将三个姑娘拉在身后，让开。
下一秒，门板轰隆隆地砸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灰尘下落间金嫣匆忙一瞥，只瞧见男人身着长袍，长身而立，剑眉星目颜如霜。
金嫣被满室灰尘呛得低头咳嗽不止，又牵动起腹部内脏的伤痛，咳得她弯起腰。
小鱼忙扑上来扶着金嫣：“姐姐，你没事吧？”
金嫣摇摇头，放下捂着口鼻的手，拱手朝霍连诀鞠躬致意：“谢大人相救。”
三个小孩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道谢，学着金嫣的动作：“谢大人救命之恩。”
金嫣直起身，霍连诀借着室内黯淡星光，看她额头渗出血迹，眼角因为剧烈咳嗽洇出红来。
霍连诀颔首示意，低头时看到金嫣血肉模糊的指尖，稍有停顿，对一旁的石英道：“照顾好她们。”
石英：“是！”
转身出了院，翻身上马要去抓那两嫌犯时听见身后紧跟的脚步，低头看见原本应在屋内休息的女子，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跟着我做什么？”霍连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我要和你一起去，亲眼看到你们抓住他们我才放心。”
她气息微弱，面颊消瘦，看起来随时都要昏倒，可抬头看他的眼眸清澈果决，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金嫣咽咽口水。
方才在室内，尘土四起，光线昏昧，如今借着室外月光看去，那狭长的双眸竟比月色还要冷上三分。
可无论怎样，她都要亲眼看到那两人成功被捕，万不能被他们逃脱，再波及到其他无辜的家庭。
霍连诀凝视她，三秒，终于伸手：“上来。”
金嫣看着地图上飞速移动的那对夫妇，以及派去抓捕却与之南辕北辙的锦衣卫摇了摇头。
还好她有系统。
“基德导航，现在为您服务，已为您规划路线。”
“距离目标1.2公里，预计通行7分钟。”
霍连诀架马飞驰，到前方路口处时突然听到身前女子指着右手边：“前面右拐，290米。”
霍连诀虽有诧异，但还是一夹马肚，调转方向打马而出。
马上颠簸，金嫣死死拽着马鞍，酸痛跟着马背起伏一并袭来。
霍连诀望着前方，面色冷毅：“你知道他们往哪里逃了？”
金嫣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酸软回道：“大概知道。”
听到她飘虚的声线霍连诀低头，见她额前冒起冷汗，牙关紧咬，下颚紧绷。
霍连诀眼神晦暗不明，移开视线。
金嫣时刻注意着面板上那对夫妇的动向，指挥方向。
“前方第二个路口处右拐。”
“下个路口左拐850米。”
“直行200米。”
……
那对夫妇阴险狡诈，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如过街老鼠般在京城寂静昏暗的小巷曲折迂回。
犄角旮旯都能为其所用，也难怪提前追捕的那几名锦衣卫会被他们给甩掉。
还好金嫣有导航系统加持，清晰知晓他们此刻的动向。
“左拐——停！”
霍连诀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小巷，是个死胡同。
“人呢？”
金嫣看着系统面板上巷里那棵树上闪烁的标记，嗤笑一声，真是人才。
金嫣指着前方尽头那颗苍茫大树，缓缓开口：“上面。”
霍连诀顺着那纤细手指望过去，夜色掩映，树冠茂密，那粗壮的树枝之间，试图瞒天过海的夫妇，此时瑟瑟发抖。
霍连诀翻身下马，上前抬头看着树上两人，冷呵一声：“下来。”
待他将两人捆绑好后，转身正要问金嫣，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在树上的？
方才一路曲折弯绕地追过来，他心里就多有疑问。
指明方向时的语气平淡却肯定，仿佛那两人只是徒劳挣扎，不论逃到哪里去，都只不过在她的手掌心。
却看见马上，金嫣眼皮一翻身子一软，终于支撑不住，直直朝马下栽去。
霍连诀心惊，长臂一伸将人搂住，打横抱起时，才惊觉这人怎会如此轻？
像捧着一捧雪。
金嫣脸色灰白，眉心蹙着，气息奄奄。
她半睁着眼睛，瞳孔涣散看着霍连诀，呢喃道：“我又要死了吗？”
说着闭上眼。
如果死了话，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那也……挺好。
起码，小鱼她们得救了。
混沌之中，她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接着听见霍连诀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