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阳城回来后的五日，阁里没有下达一条命令，梦夜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有韩琦。她以为韩琦是个闲不住的人，还会带着她到处溜达，不带她也会自己溜达，没想到这几天他就在阁里，连茶楼的后院都不出。两人都没什么事，在茶楼一坐就是一上午，聊天，她负责听，韩琦负责说。花卿时不时进来晃一圈，坐会儿喝口茶，不超过一刻钟就又出去了。可一直没见靳雨，也没见君悦。她知道靳雨这种人不多见也正常，至于君悦怎么回事，她不得而知，也不想多问，这阁里很多事是不能问的，知道的多了反而是坏事。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面对韩琦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这几天不见你出去了。”她对韩琦说。
“嗯……”韩琦拿着杯子沉默，“最近外面风声紧了，少出门。”
“什么风声？”梦夜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天他们收拾了的那三个人是什么来路，凑近了问道。
韩琦神色凝固，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四下里看了看。这会儿茶楼里没人，小二收拾着茶具。茶楼里经常有瞻星阁的人来来往往，祝千和各位阁主也经常在这儿见人，安排的小二都是自己人，知道的事不比他们少。
“那天咱们在路上碰见那三个人，”韩琦压低声音说，“是江晓阁的。”
“江晓阁？”梦夜似乎听谁说过这个名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江晓阁是当今最具权势的组织，它来自江南，随安王北上。如今整个上阳城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京兆尹都得让它几分。”
信息量有点大，梦夜听着一愣一愣。“所以它到底是干什么的？”
“江湖组织，辅佐圣上有功，为皇家所用。”韩琦喝了口茶。
梦夜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们把他们得罪了？”
韩琦冷笑一声：“得罪？他们又不是名门贵族，凭什么奴役平民？谁得罪他们了？”
“既然辅佐圣上有功，应该算功臣吧。”
韩琦撇了撇嘴：“那也得看他是哪门子功臣了。”
梦夜越听越不明白：“韩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江晓阁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回答她的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小二都觉出了异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很知趣地出去做事了。梦夜盯着韩琦，将他的所有表情都收进眼中，这是她必须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不该问这些。”韩琦的脸色很难看，“知道了，就走不了了。”
“我没打算走。”
韩琦抬眼看着她，眼前这个女子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神色，他知道她有种置生死度外的气概，是从菡林苑带出来的，叹了口气，开始回答她的问题。
八年前，先王驾崩，江南安王叛乱北上，攻入上阳夺取王位。近卫护送太子出逃，被一路追杀，后来没了踪迹。安王北上由江南江湖组织江晓阁扶持，省去了不少江湖动乱，江晓阁顺势进京，扎根上阳，替那时的安王——现在的陛下监视江湖，安定京畿。阁主江岚听命于圣上，又结识各路官员大臣，收揽有才之士，江晓阁势力迅速壮大，财权人一应俱全。
“我们也不过是个江湖组织，大家在阁里有个依靠，各干各的事罢了。”韩琦最后说，“以后别问了，知道太多了不好。你们菡林苑几百年基业，你都没问问你那些师父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他站起身，“在江湖上活命的秘诀就是，管好自己，别管别人。”说完离开了茶楼。
韩琦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进来找梦夜，是她来阁里那天给她登记的人，是来叫她去取剑的。梦夜一听赶紧跟他走，去了刚来时登记的地方，有人已经把梨霜拿了出来，见她来了就给了她。
“进了瞻星阁，在外的一举一动都与阁里相关，把剑用在该用的地方。”带她来的人嘱咐道。
离开这里，梦夜也不想再去什么地方，直接回了住处。她想阿晏还没到过这里，正好带他回去看看。回到屋里锁上门，梦夜把梨霜放到桌上。“这儿没别人，你出来吧。”
话音落了，她眼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和她身高相近，一身灰衣，头发束起马尾，剩下的披肩。这就是阿晏，梨霜剑魂。
“可算是出来了，”他舒展了下筋骨，“这两天我不在，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这几天一直没见你，怎么回事？”
“嗬，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我这几天待在什么鬼地方。”他一副被压迫许久的神情，“那地方绝对有鬼。”
“什么地方？”梦夜在床上坐下，准备听他好好讲一讲自己的奇妙经历。
“放刀剑的地方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我压制了，让我一直没法从剑身中出来，不然我早出来找你了。”
梦夜听了，沉吟片刻。“灵锁？”
“灵锁只能缩住灵力，肯定不是。”阿晏在屋里来回踱步，“应该是寂灵术。”梦夜先前听过这个，还没真正见过，毕竟菡林苑不教这个。“不止那个地方，那座楼所在的那个院子都被布下了。这么大范围的寂灵术，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
“瞻星阁下分五阁，有灵师不奇怪，有御剑师也不奇怪。”韩琦刚跟她说过，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她索性把所有事都当做理所应当。
“那也得有个防备吧，万一真遇上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了。”阿晏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态度，放到以前她肯定细细思考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布下这样的法术，然后想想后面会有什么事，“你咋这么淡定？”
“那还能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说，“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她把这句话送给阿晏。阿晏觉得没趣，回到剑身中去了。
剩下的大半天梦夜就在屋里跟阿晏聊天，说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还有见了的几个人。阿晏对靳雨和花卿非常感兴趣，即使梦夜说的最多的韩琦，这让她很无语。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这两个人绝对不一般。”
“是，确实不一般，一个不正常，一个不正经也不正常。”梦夜点头评价道。
“能让你这么评价的肯定不是一般人。”阿晏托着下巴，“我现在非常想会会这两个人。”
梦夜沉默了一会儿。“你去吧，我已经受够了。”
“哎，有个事啊。”阿晏正色道，“我从那边出来之后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像是哪里溢出的灵力，咱们去看看，嗯？”
“怎么，你要去找那个布下法术的人啊？”
“哪是，寂灵术也可能是法阵符文布下，也可能是灵器造成，我上哪儿找去？”他靠近些说，“我觉得像是宝剑自带的灵气，反正你没啥事，咱们去看看嘛。”
他对梨霜剑积怨已久，连着几年一直催梦夜找把好剑把它换掉，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软硬并施，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绞尽脑汁写下了换一把好剑的九九八十一个理由，在闲暇的时候不间断循环给梦夜洗脑。但他所有的手段和理由都会被梦夜的一个原因给弄得灰飞烟灭——
梨霜是素剑，不排斥任何外来剑魂和灵力。
剑魂与本身属性不符的剑融合，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剑身寸寸断裂，要么就二者兼有。这个理由阿晏不得不服，但还是天天死缠烂打让梦夜想办法再找把剑，梦夜每次听得只想给他两巴掌。素剑是没有灵力剑魂运转费劲，但找把素剑比找把内含灵力的灵剑难多了，既要承载灵力又不能排斥任何外来，这么好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找。
梦夜沉默着凝视他，阿晏知道自己又要完蛋了。过了很久，她向窗外看了看。
“太阳快落山了，夜里不能出去。”
“嗐，你之前坏的规矩还少吗？菡林苑晚上也有宵禁，你有几个晚上是安生的？不冒点险，哪有收获呢？”他故弄玄虚地又补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要虎子吧，我活着挺好的。”她起身拿起梨霜，把他摁回剑里。当剑魂什么都好，就是会被剑主强行摁回去这一点让阿晏一直不满，这就导致他不能跟梦夜持续贫嘴。
不过那种力量的感应真的越来越明显了，大概到了三更天，阿晏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开始有微弱的波动，随后一起一伏地回荡，弄得他有些心烦。他想把梦夜叫起来，又怕她不分青红皂白再把自己封上两个时辰，只能自己忍着。体内的灵力刚开始还像水面涟漪，后来渐渐起了波澜，然后像波浪一样一起一伏，最后如波涛翻滚一般汹涌。阿晏有些慌了，蹦出来就叫梦夜。梦夜被他连喊带晃叫醒，翻身抬手准备一巴掌把他呼回去，见他一躲。“有要事有要事。”于是翻身坐起来。
“大半夜的有什么要事，抓鬼吗？”
“我感觉体内灵力波动异常，着附近一定有问题。”他看梦夜单手搓了把脸，心知她下一步就要抬手呼过来了，“手下留情！我认真的！我觉得有什么在感应我……不远，真的不远……对，一定有！肯定的，就在这附近！”
梦夜难得的没在这种时候一巴掌把他扇回去，转过脸看着他：“那你说，什么方位多远，说准了咱们去。”
“不远……”阿晏沉吟了少顷，“南边十里内……差不多就那个地方。”梦夜见他说得真切，决定去看看，下床套上外衣，拿上剑。“走。”阿晏看她妥协，赶紧附到剑身上跟她出门。
把门推开一条缝，梦夜就着缝儿看了看，突然想到这种事应该让阿晏去干。“哎，哎，你去看看外面有人没。”阿晏属于那种剑主之外的人看不见的剑魂，能离开剑身在方圆三十丈的范围内活动，之前梦夜出去经常让他提前去查看情况，方便进一步行动。于是他出去，很快就回来。
“外面没人，而且我看了一下，翻墙出去最方便。这院儿翻出去是一片空地，再走走就进林子了。”梦夜点点头。“但愿一切顺利。”她又看了阿晏一眼，“你最好别骗我。”
推开门，空空的院子呈现在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屋檐角一边挂着一个灯笼昏暗地亮着。这天本来应该是个盈凸的月亮，今夜却不见，只有稀稀落落几颗星星。夜猫子咕咕叫着，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晚上一个人出来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梦夜觉出些寒意，顺着脊梁往上，或许是院里太黑，也或许是人生地不熟，总之她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事。
“你不点个灯？”阿晏觉得有点发怵，看梦夜锁了门，站着她背后问。
梦夜就着黯淡的灯光四下里看了看：“点个屁，赶紧走。”说完从廊下放轻脚步快步过去，在围墙边单脚发力一跃而起，在墙上又是一脚，翻了过去，阿晏飘在后面跟着她。
果然如阿晏所说，这边片空地，看来他们住这院子就是山庄的最边上了。远远看去果然有片林子，就是阿晏说的那个，晚上看过去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要把一切都吞噬。“真的不点个灯？”阿晏赶上来问，“火把啥的也行啊。”
梦夜深深抽了一口气，盯着那片黑漆漆的林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确定你感应的那什么东西在那里。”
阿晏愣了一下，灵力波动的感觉这会儿确实消失了，平静如初。他正迟疑怎么跟梦夜说，那种翻涌的感觉又上来了，而且有一个很明显的方向，更加清晰的通到了他的直觉中。“确定。”他把心一横。他跟梦夜要共同冒险，自从做了她的剑魂之后，出战冒险从来都并肩同行。梦夜没说什么，慢慢呼出一口气，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头发只剩一条发带束着，一下散落下来。她另一手握着梨霜剑，五指紧紧扣着剑鞘。
“走。”
她在空地上疾行，少顷就到了林子边上。她停在这里，握紧簪子和剑。“注意周围情况，有异常就出剑。”她低声向阿晏交代。
“其实你可以内力传声，我听得到。”阿晏提醒她说。梦夜没再答话，把簪子握在身前，缓步进了林子。
阿晏只知道她那支簪子的一个用途，没想到还能拿来照亮。一道光芒滑过琉璃簪子，划破林子中的黑暗，照亮了眼前，却衬得远处更加黑暗阴森。他不知道梦夜害怕不，反正他有点怕。
“你拿这玩意儿照亮有点瘆得慌……”
“打个灯笼就不瘆得慌了？”隔空传音都充满了嘲讽。
“比这能稍微好点，你这跟鬼火一样……”
“这林子里打个灯笼说不准就纵火了，到时候整个上阳郊外都知道我大半夜跑出来了，我还能在阁里待吗。”
梦夜步幅大步速慢，一步一看，几乎没有声音。阿晏警惕着周围她看不到的地方，包括天上。
“确定一下方位。”
“往前走……大概三里地……”
梦夜看了看前方，环顾四周，这个距离用这个速度过去怕是天都亮了。“警惕着周围。”她跟阿晏传了这一句，脚下一蹬飞跃出去，一起一落快速前进，琉璃上的冷光滑过树林，仍是没有一点声音。阿晏紧紧跟着她，调动一切感官监视周围。大概走出了二里地，阿晏让梦夜停下。
“好像离得不远了。”
“你感觉着，别弄错了。”梦夜放慢脚步，把琉璃的光往下压了压。没走出多远，她突然停住，停滞了片刻，回身靠在身边一棵树干上。
“你去前面看看，有声音。”阿晏顺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过去，树林越来越密，树枝叶片封紧了天空，让这里越来越阴森。他确实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传来，而且逐渐清晰，于是一路穿过树林，直到看到了一圈围得密不透风的树才停下。
他不能再往前了，这是他离剑身最远的距离。他知道他往前的时候梦夜在后面跟着，不然他这一里多地也跑不出，但现在他是又被限制住了。于是他回去找到梦夜。
“前面有一圈树，围得很紧，不太正常。”
“那你的感觉呢？向哪边？”
“似乎……”他静心感觉了一下，“就在那里头。”
梦夜看着那边黑漆漆的一片，呼出一口气。“你可别诈我。”
两人上前去，果然是一圈树把那个地方围得密不透风，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梦夜举着簪子在那儿比划了半天，也没看见开口，看看上面，树枝树叶和附近的连成一片，走上面肯定不现实还容易被发现。“你进去看看。”她暗暗跟阿晏说。
“这一圈树被人布下法阵，隔绝灵力，我进不去。”他贴在树上，拍了拍树干。梦夜看出来他是真进不去，作为一个剑魂，没什么东西能挡住他，除非是法阵或灵器。
“我去上面看看。”他飞到枝叶茂密的地方，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缝儿向里看去，只见里面有一群提着灯的人，半包围着一把插在地上的剑。阿晏知道就是那把剑给他的感应，不过心里依旧存疑。这周围有寂灵法阵，怎么还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应。他有些怀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法阵隔绝灵力，但并不隔音，他听见底下那群人中为首的说了句：“笼子拿来扣上，天亮了请玉大人来。”两个人抓着铁杆提来一个圆顶笼子，看着与一般的鸟笼没什么区别，往那剑上一套，将它困在笼中。阿晏看着那笼中晕开一片光芒，在剑周围的地上形成一圈宝剑状的图案，直指那剑。
“这剑当真有那么神，要请玉大人亲自来？”后面一个提灯的问道。
“你当这是什么，辰落是神剑，一般人碰不得！玉大人是上阳最强的御剑师，除了她，没人动的了辰落。”为首的长官瞪了他一眼，转身打了个手势，“走。”他走到树墙前，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在面前一摆，树向两边分开，腾出一个开口，这群人排成一列从那里通过。阿晏赶紧下去找梦夜。梦夜听见那边有动静，已经移动到另一棵树后。他们看着灯光远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小，才放了心。
“看见没？里面什么东西？”林子里太安静，梦夜仍然不敢开口，还是传声与他。
“是把剑，我刚刚听见那人说是什么辰落神剑。他们走之前还拿个笼子把剑套上了。”
“笼子？”梦夜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转到刚刚那群人出来的地方，想找个豁口，没想到那群人一走豁口就被树合上了，这会儿连个缝也找不见。
“你还跟那剑共鸣吗？”
“唔……”阿晏把手掌贴在树干上，“好像是有的，有那么一点……慢着，好像又没了……啧，咋是个这呢……等一下，好像，呃……”梦夜见他嗯嗯啊啊的说不出个结果，知道这货这会儿已经不靠谱了，袖手往边上一站欣赏他的表演。
“不行咱就走，这剑又跑不了，大不了明天我带韩琦来看看。”梦夜看他一副不正常的样子，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明天？还带人？你是打算把你半夜三更翻墙出门的事全盘托出？”阿晏离开那个树干，正视着她，“这韩琦是什么人啊，你就这么信任他。”
“少废话，没感觉就赶紧走，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刚开始还觉得他正常，现在越发不正常了。
“咋，半夜有人查你房啊？”
“那你觉得门是在里面锁的还是外面锁的。”
顿时一片死寂。
“晚上……应该……应该没人管吧……”
“总有人转着看有没有贼吧，万一看见我那门上落个锁，回去怎么说的清？”梦夜已经不相信他今天晚上的感觉了，“我先回了，你随意。”
阿晏不死心地又到那个缝隙向里看了一眼，那把剑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分明是灵力萦绕的样子。“您就不能争气一点，偏偏在这个时候跟我断了联系。”他心痛地想，“下次再见都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了，真就如此无缘吗。”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他跟着梦夜走了。
阿晏一直跟在她后头，梦夜都到墙边了，回头一看他还在后面远远跟着，心里暗说这货真不靠谱，于是自己挂到墙头上查看里面情况，瞅着没人，翻身落地，赶紧开锁回屋。进门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旁边靳雨的房门，见那个落了一天的锁仍然落着，又看韩琦那门上没锁，快速闪进屋里，插上门闩。
阿晏回到剑身中的时候梦夜已经躺床上了，她在路上做了标记，第二天拿着琉璃簪就能找到那个地方，但看刚刚那个架势，大概是找不着了。
翌日清晨，她依然准时准点在茶楼碰见韩琦。真不晓得这人一天没啥事起这么早是干嘛，就好像必须赶着山庄第一壶茶一样。梦夜坐到他旁边，听着每日免费说书，顺便把早点吃了。
两人在这儿坐了有小半个时辰，进来两个剑客打扮的人，都戴着斗笠，腰间佩剑，要了壶茶和几样点心。小二一边记下，顺口问道：“这么早，几位客官是要上哪儿去啊？”
“听说神剑辰落在这附近现身，江晓阁三护法玉剑今天要亲自带人去收剑，我们这不赶来一睹神剑真容嘛。”蓄着短须的人答道。小二点了点头，去后厨报菜了。
“这位大哥，”韩琦见他们落座，转过身去，“神剑这消息可靠吗？”
“那可不！”另一人一挥手坐下，“江晓阁昨天刚放出消息，玉剑要亲自收服神剑，还请同行御剑师同去呢。老弟啊，辰落是什么你心里有数，如今有人能收服辰落，谁不想去亲眼看看，啊？”
“是是是，”韩琦连声应道，“可辰落并非凡剑，玉剑就有十足的把握能收服？”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刚刚说话那人接着说：“啊呀，玉剑可是上阳最有名的御剑师，收服过多少灵剑，连那些有主的剑都能为她所用，要是她都不能，试问举国上下江湖内外还有谁能做到呢？”
“我听说辰落先前是有主的，每年现世是为了寻主。”韩琦此言一出，店里一片沉默。
“辰落的先主只是个传说，”与小二说过话的人打破沉默说道，“辰落是何人打造的，是什么材料打造的，至今都无人知晓，因为它一直没被收服。所有的御剑师和铸剑师都希望有人能收服辰落，它能给武林和灵器界打开一片新的天地。”
听着他们聊天，梦夜这才知道自己昨晚碰上的是个什么东西，心想阿晏还挺刁的，看上这么个神器。
“玉剑是什么人？”梦夜小声问韩琦，她昨夜离得有点远没听到里面那些人说话。
“江晓阁阁主江岚座下三护法，上阳第一御剑师。”韩琦对江晓阁的基本情况烂熟于心，“说起来，她还是冬景庄出来的人，冬仁的亲传弟子，算是冬若雪的师姐。”
“是个女人？”
“嗯。”
“这位姑娘是初到上阳吧，”那人摸着短须说，“江晓阁到上阳已有八年之久，玉剑是六年前到江晓阁的，一进去就当上了三护法。江晓阁的四大护法那是实实在在的名震江湖，胜过江晓阁招来多少英才俊杰，只要他们四人在，江晓阁破败成什么样都能东山再起。”
“这么厉害？”梦夜倒很想听听外人口中的故事，“这四大护法都什么样？”
“四护法吕纣，膂力过人，武功超群，一条铁链使得出神入化。三护法玉剑，剑法变化多端，出剑瞬息万变，上阳少有敌手。二护法不曾见过，据说是一位用毒高手。至于这大护法……”
“执一杖青竹，随两袖清风！”跟韩琦说过话的人一拍桌子大叫道，“执风是武林第一人，他从没输过。”
“哦？我倒是没见过——他不是个武师吗？”韩琦侧着身子说道。
“他从来没碰到过对手，败在他手下的灵师也不在少数。你也该知道，巅峰武师也能与灵师一搏。”短须的人接过话来，慢慢解释道。
“是，现在武灵兼修的人不多了。”韩琦点头道。
韩琦又和那两人交谈了几句，小二端上茶和点心，那两人匆匆用过，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韩琦，”梦夜看那俩人走了，“辰落到底是什么？”韩琦看了她一眼，端着茶品了半天，把杯子放下。
“辰落是一把神剑，蕴藏着深不可测的灵力。就如刚才那位大哥所言，没人知道辰落是什么材料打造的，是什么人打造的。人人都想探一探这把神剑，人人都想得到。传说辰落先前有主，每年现世是为了寻找原主，但原主是谁，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搞不好就是那些收服不了辰落的人编出来的。”
梦夜心知阿晏惦记着那把剑，如果真是被玉剑带走了他怕是又得难受几天。“我们能去看看吗？”韩琦看了她一眼。“阁里现在不让出入，那天咱们从城里回来后大阁主就下令了。”
“不能去跟大阁主申请吗？”
韩琦又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想凑这个热闹。”梦夜没回话，韩琦沉吟片刻，“也不是不行，我去跟大阁主说一声。”
于是韩琦就去了，梦夜思量着他去这一趟得一会儿，迅速回去拿了剑来，坐在原位上等他回来。
“走吧，”梦夜没想到她刚坐那儿没一会儿韩琦就回来了，“牵匹马，一会儿门口发个通行证，不然回不来了。”
牵了马走到后院门口，有人站在那儿等着他们，一人给递了一张木牌。“太阳落山前回来，不要节外生枝。”韩琦心里明白这是祝千的交代。
两人刚出了山庄，就见门前那路上全是背着刀剑骑着马的行人，平时也没有这些人，大概都是去看神剑的。他们骑马在道边跟着人流往前走。走出一段路后，韩琦靠近些跟梦夜说：“今天外边人多，你跟紧我，不要随便跟周围人搭讪，如果人群散了你没见着我，不用管我，自己从大道回来。认得路吧？”梦夜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着不多问的原则，就记下了。
韩琦见她答应下，出了一口气，神色轻松了一些。梦夜感觉他有什么另外的打算，他不说，她也就不问，她自己昨晚的事不也没跟他提起。
不过是各自为自己打算罢了。
围墙前，靳雨看着墙上那个浅浅的脚印，一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有意思。”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