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落幕

    十八年后。

    “香菱!你究竟躲在哪里呀,我真的找不到你。”

    林大小姐继查看了床帘,检查了门板,甚至趴下了脸贴地看了床底下都一无所获后,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府邸正中央,叉着腰情不自禁地唉声叹气。

    “小姐......”

    一个小小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林大小姐的贴身婢女香菱刚要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却被林尽染制止了。

    “不行不行不行!既然说了玩捉迷藏我就要遵守规则,这时间还没到呢,你...你可千万别出来啊。”

    躲在梳妆台后面的香菱在暗处偷笑,悄悄放水露出了一只脚出来,相当于明晃晃向林尽染宣告着自己的位置,林尽染眼尖地发现了那只脚,像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踱过去。

    “抓住你啦!”

    那不是香菱的脚。

    林尽染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蒙着脸的黑衣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出动将黑衣人踢了半米远。她虽从小并同龄人就要身子虚弱,气血不足,但作为当朝武将之女,潜移默化的影响与后台的训练下,一般的格斗招式还算烂熟于心。

    “香菱快走!去叫侍卫!”

    黑衣人慢悠悠地站起来,似乎只是被猫挠了挠般轻飘飘不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转了下脖子,眼神一下子从玩味变得凶狠,脚步也向林尽染一步步踱去。

    林尽染一边呈战斗姿势,一边不动声色的后退向门外挪,额头上沁出了密密的汗。

    “你是谁!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重要,你以后会知道的。”

    黑衣人轻蔑地笑了笑,直接踏出了门外,留下一句“我们来日方长”就踩上了屋檐消失了踪迹。

    即使黑衣人走了,林尽染的心还是狂跳个不停,脸色苍白,长时间高紧张度与集中度的对峙消耗了她很多能量,不安的情绪如蚂蚁细细密密啃食她的心脏。她预感到有些不好的事,不,应该是非常不好的事快要发生了。

    虽然她从小就是倒霉蛋,运气差的不行,上街能遇到劫匪,入山能遇到野兽,连偷跑着去酒楼玩都能遇到上门来找事的,差点给她也来一刀,好在都有惊无险,侥幸捡回一条命来。

    但这一次.....怕不是那么简单。

    等林尽染再一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父亲与母亲站在离床不远的位置,眉头紧张,眼睛里全是担忧。

    林尽染低头,看见大夫正在给自己诊脉,笑了笑,翻开被子就要起来,虽然身子虚了一点,但她可不想做个只能躺着的瓷娃娃,况且刚刚这架也没打上,自己能有啥事呢。

    “诶诶!快躺回去别乱动!”林母焦急地出声。

    林尽染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哄小孩般顺着母亲的心意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怪怪地任由大夫检查,除了从小就带着的那些毛病,她身体可健康得很。

    躺着是老实了,她那双葡萄般大的眼睛却开始提溜提溜转起来,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突然,她发现有些不太对劲,面前给自己诊脉的这位大夫面庞十分陌生,她可以肯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从小到大,都是吴大夫,也就是接生自己的那位宫廷大夫为她看病,没有百次,少说也有半百,她和吴大夫都快熟得成忘年交了。

    “回春堂......”

    林尽染念出了印在药品上的字。

    原来是回春堂的大夫。

    回春堂她知道,民间最好的医馆,虽不及宫里,但其妙手回春的高超医术深得民间赞誉肯定,常常是各大氏族豪门子弟的御用大夫。

    难道......

    “吴大夫呢,吴大夫出什么事了吗?我上回见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硬得很呢,不会又是因为我......”

    林尽染转头问林父林母,一脸焦急和无措。

    林母和林父对视了一眼没说话,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说话呀。”

    林尽染看着面前沉默的两人,一颗心提上来嗓子眼,眼睛已经红了,语气里带着被克制的哭腔。

    从小她就因为一种怪病,被人视为煞星,街坊邻里都称谁靠近她就会招来不幸,至于这怪病是什么,除了父母,吴大夫和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她不相信也不在意这些传言,若要自欺欺人的说,起码到目前为止祸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没危及过他人。但吴大夫是看着她长大的人,甚至可以说救了她几次姓名,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她不敢想象......

    林母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坐在了林尽染的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此刻林尽染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眼泪。

    “吴大夫没事。”

    林母用右手附上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真的?”

    林尽染止住了眼泪,眼神像一只脆弱的小鹿。

    一直以来,林尽染都是林家养尊处优最骄傲坚强的小姑娘,哪怕被嚣张跋扈的皇室公主使绊捉弄,她也从来不落下风不卑不亢。

    今天是林母第一次见她的女儿那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更不知道接下来的那件事该如何向她开口。

    “但以后,吴大夫都不能再来了。”

    林母试探性地说出口,小心翼翼观察着林尽染的反应。

    “为什么?”

    林尽染将自己的手从母亲的手里抽出来。

    “按照规定,吴大夫是朝廷御用大夫,只能给朝中世家看诊。”

    “但是林家.....”

    林母咬咬牙决定还是将事实向女儿全盘拖出。

    “我和你娘被革职了。”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林将军出声补上了林母还没说出口的话,语调却异常的冷静自持。

    其实这已经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了,他和林母一直在琢磨怎么和家里的小姑娘说清楚这件可能对她打击不小的事情,琢磨了几个晚上终于为一家人想好了退路。

    念着林将军官职的人很多,惦着林家财富宝贝的人也不少,但他们更担心的是,林家倒下后,没了身份的庇护,林尽染该如何在这虎视眈眈恶狼丛生的京都平安健康地长大。

    所以,如果林尽染愿意的话,他们更想带着她卸甲归田,哪怕放弃市中酒铺中林将军最爱的桂花酒酿,放弃林母最喜欢的那家纺织房,林尽染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在那里做的,走之前得记得再给她打上春夏秋冬各两套新衣服带上,林夫林母这样规划着。

    随着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慢慢悠悠打着卷儿落在了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庭中那棵五百年屹立不倒的古树只剩下了纵横盘旋的枝干,嶙峋地笔直地伸向白的刺眼却看不见太阳的天空。届时,京都真正迎来了属于它的冬季。

    林尽染坐在秋千上,看着面前仅剩的几位家仆们忙上忙下,搬进搬出,收拾着家里的行李。这一个月来,家里值钱的古木家具,赏赐的金银财宝陆陆续续都被当出去了,为以后的盘缠生计所用。

    那座刚被搬出去的红木青龙盘椅是自己五岁的时候父亲打胜仗陛下赐的,小时候父亲坐在上面,她便坐在父亲的腿上听,他讲从军的故事,听累了就枕着父亲的胳膊睡觉,哈喇子留在父亲袖口上也当不知道。那个梳妆台有些年头了,作为母亲的陪嫁一起来到家中,小时候母亲便在这面镜子前亲手给自己扎漂亮的小辫,扯得她头发疼了给块芝麻糖就又哄笑了。还有那副玉梳,传说是神仙所造,治好了母亲多年的头偏痛......如今,却都要离开林家了。

    想到这,林尽染的秋千缓缓停了下来,心里却荡起了秋千。

    她不是没有见过母亲因为要离开这住了大半辈子的宅子,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京都而叹气流泪,但即便她怎么劝阻怎么想努力地让他们留下了,他们仍坚持为了自己的平安要离开这里。林尽染也为此和他们沤过气,但说到底,都是太在意彼此。

    林父林母在朝廷为当朝皇帝卖命几十余年,几句小人的谗言便可落得这般田地,京都的风云变幻与阴暗危险不是林尽染她一个16岁的小姑娘就可以预料到的。

    她不懂,他们做父母的,得懂。

    但正当他们要启程的前一天,林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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