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邓飞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要僵尸，换一个吧。”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
邓飞鸟觉得很离谱，离谱得有些过分。其他人听到刚才她说的那段话是不是应该会生气呢？或者觉得她们在取笑他？至少也会觉得这是在说胡话，根本不会信吧？但是杜栖树怎么当真了？还是说不应该拿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他？
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邓飞鸟却松了一口气。
“那你要换成什么？”
“吸血鬼。”他坦然地说出三个字。
事情的走向怎么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啊！？为什么他会指名道姓说自己要吸血鬼啊！？难道吸血鬼是他某种不为人知的向往吗！？
“好。”
尽管内心感觉是五雷轰顶，邓飞鸟仍然露出一个能被看作是“欣然答应”的笑容。
吸血鬼就吸血鬼吧，她咬牙，毕竟他能相信这番说辞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于是事情最后演变成她和迟岚两个人带着杜栖树去超市买披风。因为她们想到吸血鬼一般都会有一个黑色的披风。
将装着魔女帽的袋子放进超市的储物柜，邓飞鸟不由得感叹世界真是瞬息万变，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然而心境却完全不同。
她们将选中的披风给杜栖树，让他系上，两个人并排站着，一齐打量着他现在这副模样。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迟岚一只手撑着下巴做思索状，“要不再买副假的尖牙吧。”
“嗯……”邓飞鸟也学着她用右手托下巴，另只手则托着右手手肘，“我觉得直接在下嘴唇画尖牙更好。”
“怎么画?”迟岚朝她靠近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用白色眼线笔就可以。”
“我没有。”
“我也没有，可以现在去买。”
两个人颇有些实践精神，说干就干，当即便跑去买了支白色的眼线笔。
三个人刚走出商场，邓飞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手给杜栖树画尖牙，遭到了杜栖树委婉的拒绝，“一定要在大街上吗？”
她默不作声地收回手。不画就不画，等会儿回学校正好画全套的，再整个烟熏眼妆，嘻嘻。她窃笑起来。
装扮杜栖树给她的感觉像小时候打扮洋娃娃一样令人开心，这种感觉像潮水般一下子把之前所有的感受都冲刷走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把他打扮成今夜最耀眼的鬼！
朝宿舍走回去的路上，邓飞鸟满怀歉意地对迟岚说:“不好意思岚岚姐，浪费你这么久的时间。”
迟岚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算浪费呀，我今天下午本来就没事可干，况且现在我觉得越来越好玩了。”
“好玩？你也觉得好玩？”
邓飞鸟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眼，及时地发出疑问，然后收到了迟岚肯定的回答。
“对啊，你不觉得杜栖树现在就是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吗？”
听见迟岚说出她的心声，邓飞鸟激动地看向她，彼此都在对方脸上看见了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于是两人默契地点头。
这一切，走在两人前方的杜栖树浑然不觉。
进学校后，她们让杜栖树坐在离邓飞鸟宿舍楼最近的长椅上等着，然后就抛下他携手进了宿舍。
杜栖树盯着放在旁边的袋子，里面是那件属于“吸血鬼”的披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涌现一抹化不开的愁思。
他望向天空，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他却感到莫名的刺眼，只好又低下头，视线却不知该停留在哪里，于是便漫无目的地观察道路上的事物，观察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他突然觉得心中漫出一股名为“留恋”的情绪。
邓飞鸟原本打算拿了化妆用具就走，想了想，又把衣柜里的斗篷翻出来穿上。斗篷是早就买好的，是某天刷购物软件时正好刷到的。
当时她一度犹豫不决，因为斗篷对她而言使用率不会很高。
可是耐不住她喜欢。于是晚上睡前想着想着思绪飘到这件斗篷后，她就摸出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下了单。
现在，她庆幸当时自己买下了它，因为搭配上今天新买的魔女帽，她还真有点魔女的样子，像她喜欢的动画电影里那样。
迟岚拉过她转了一圈，赞叹不已。而梁安她们三个，本来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化妆，听见两人的动静，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
邓飞鸟又成了动物园里的“大熊猫”，被几人围起来参观。
“还没化妆呢，我们帮你吧？”梁安挥舞着手里的眼影刷，笑得十分“人畜无害”。
随后，邓飞鸟就被几人按在了椅子上。
邓飞鸟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所谓“天道好轮回”吧。她对于给杜栖树化妆这件事显得非常有兴趣，而其他人则热衷于“奇迹鸟鸟”。
可是我还没对杜栖树下手呢，这轮回来得也太快了！她内心哀嚎。
不过梁安刚给她涂好妆前乳，邓飞鸟就突然良心发现——杜栖树还在楼下等着呢！
“不行！我得先走了！”她一把拉过正和她们凑在一起挑选化妆品的迟岚，两人拿好东西便快速下了楼。
下楼后，邓飞鸟很快看见杜栖树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双手撑在椅子上，视线从道路的这头飘到另一头，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一般。
她有些好笑地想出一句话来形容他——此刻的杜栖树像个初生的婴儿。
她们带杜栖树找到一间空教室，开始为他上妆。
全程杜栖树没说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任由邓飞鸟在他的脸上添上所有她想添的东西，而迟岚就在旁边给邓飞鸟递各种工具。
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化成了什么样，只知道这两个人在操作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完工的时候，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邓飞鸟有些意犹未尽地将用来画尖牙的眼线笔放下，眼前是她刚完成的杰作，她有些移不开眼。一件艺术品，她想。
迟岚似乎也感到惊叹，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如果今晚要给二十块钱作为参观你的门票，我想你应该会赚得盆满钵满。”
“那我要分成！”邓飞鸟高高举起手，“不过为什么是二十块？”
“随口一说而已，不要太认真。”
“我也就随口一问嘛。”
“真要探究起来，其实纯属他底子好，你就算分成也分不了太多。”迟岚无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邓飞鸟不肯开口承认，虽然她也清楚那是事实。杜栖树本就生得好看，哪怕她在他脸上乱涂乱画也是好看的。
她又重新审视了一番杜栖树，现在他俨然已经是一个“吸血鬼”了。
烟熏眼妆衬得他双眼更加深邃，面部更加立体，而嘴唇上画的白色尖牙却显得有些可爱，仿佛为一幅稍显凝重的画作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色彩。不仅不会让人突兀，还让人倍感惊喜。
她想：不就是二十块嘛，我出！
“不早了诶……”迟岚望着教室里的挂钟，突然说了句。她们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下午五点半。
她们决定先去吃饭，然而进了食堂后她们才意识到——早早地给杜栖树化好妆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杜栖树实在是太扎眼了！
杜栖树容貌本就出众，按理说不打扮也会引来许多侧目，何况今天还化了打眼的烟熏妆。
和杜栖树走在一起，被迫接收了众多人或好奇或热切的视线，邓飞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三人打好饭坐在角落，仍能感觉到一些人偷偷投过来的目光。
邓飞鸟内心默默吐槽:“真想拿个麻袋把杜栖树套起来。”
吃饭时邓飞鸟再次尝试让迟岚讲她和她父亲遭遇的一些离奇的事，可迟岚除了把饭喂进自己嘴里时张一下嘴，其他时刻嘴巴都是闭着的。
邓飞鸟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嘟囔着:“没劲。”没安静几秒，她又想到了新话题。
“杜栖树，你为什么选择打扮成吸血鬼呀？”
杜栖树没有立刻回答，盯着餐盘，餐盘里颗颗分明的米粒渐渐模糊成一片白，“我……”他抬起手戳了两下餐盘，朦胧的白又重新变为米粒。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很多人会这样装扮，我也想试试。”
邓飞鸟小心翼翼地点头，然后再没有说话。潜意识告诉她杜栖树说的不是真的，那什么是真的？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理由？
尽管很好奇，可她能察觉出来，杜栖树根本不想多谈这件事，她便也就识相地不再多言。
吃完饭已经傍晚六点多了，梁安发消息催促着邓飞鸟赶紧去找她集合。邓飞鸟她们便匆匆赶过去。
集合地点在学校操场，夜游还未正式开始，此时各种各样打扮的同学们三两围在一起，幽灵、鬼怪、女巫等等，应有尽有。
梁安她们又将还没化妆的邓飞鸟围起来在她脸上乐此不疲地忙活着。邓飞鸟则一脸的生无可恋，其实她自己也能给自己化，奈何这几个人太强势……
待到终于给她涂好口红那一刻，游行正好开始了。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不知从谁手机播放器里传来的狼嚎，大家开始一齐往操场外走，邓飞鸟赶紧推着梁安跟在其他人身后。
“走了走了！”
她又回头去拉杜栖树的衣袖，发现他嘴巴上的尖牙已经变得很浅，几乎看不见了，应该是吃饭时蹭掉了。
她停下脚步，同时拉住他，“等下，尖牙没了，我再重新给你画。”
杜栖树顺从地弯下腰让邓飞鸟给他画尖牙，人群兴奋而嘈杂地从两人身边经过，邓飞鸟却丝毫未受影响，神色专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为了能看清楚而离得很近，近到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也许是因为手指感受到杜栖树的鼻息而带来的错觉。
然而这触感不是错觉——她手执眼线笔点在他嘴唇上，像果冻一样的触感不是错觉。
她默默收敛了呼吸，似乎这样能让她更加专心，而这触觉的体会也将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