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早早起身,一众伺候她的宫女丫鬟们都已经候着了。
此时还不过是黎明,宋杳打着哈欠,任由她们折腾。
一时无聊,便和他们闲聊起来,“这次祭祀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宋杳不过是闲来问问,那位宫女却有些哽咽,悄悄抹了抹眼泪。
“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不饶他!”宋杳见她哭得伤心,连忙要帮她出气。
“不是,是神女您。”
“我?”
“我们真的很舍不得您。”
宋杳:??
“舍不得我什么?”
“您用生命换来灵族百年平安,虽是自愿为灵族成为祭品,但我还是舍不得您。”
宋杳:!!!
原来祭祀既然是这么回事!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祭祀,是她以身为祭,换灵族百年平安!
还说她是自愿的!
她什么时候自愿了?!
怒火在宋杳心中翻涌,但她脸上依旧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勉强维持笑容。
她强自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着这里的一切。
终于,她想明白了。
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天圣神女,而这个天圣神女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就是因为她当年为了灵族百年平安,以身为祭了!
所有的灵族人都认为她会做出和天圣神女一样的选择。
可她不是天圣神女!
她继续笑着问宫女,“当年天圣神女祭天后,灵族的平安维持了多少年?”
“不过两年时间,掠族的人便又打上来了,并未维持多久。”
看来这圣女死得一点也不值。
宋杳心中腹诽,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放心,这一次我以身祭天,说不定可以保灵族百年平安。”
宫女抹了抹眼泪,“但愿。”
宋杳暗暗发狠。
天圣神女不是傻子,一定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未必真的能保灵族百年和平。
可为什么,她还是要这么做?
到底是谁逼她的?
无数疑问在宋杳脑海中涌起,她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何避免自己走和天圣神女一样的路!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地就死在了这里!
如今就是逃走,也来不及了,四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插翅难飞。
宋杳的心焦灼起来,但脸上却依旧强自镇定。
一定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异常,一旦发现,她就真的连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宋杳乖巧安静地任由她们折腾,脑海里却渐渐浮现出一个计划。
说什么,她都要离开这里!
妆容刚刚整理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宋杳便道,“我看你们也都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我要去方便一下。”
“是。”
众人应着,也都新生欢喜,不疑有他。
宋杳则绕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自己这么些天的积蓄。大部分都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些极为罕见的药材,以及一柄匕首。
这柄匕首非常小巧,刚好可以藏在衣袖里,任何人都无法发现。
同时,她还在自己口中塞了一丸药,若是遇到危机情况,她可以提前服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从容地坐在梳妆台前,只是眸子里带了几分寒光。
女神官好不容易忙完了外面的事情,这才有空来看看宋杳这里的情况。
“神女,祭祀的一应情况都已经安排好了,您随时可以前往万灵殿。”
“好。”宋杳忽然想起了裴烨,便又问道,“我徒儿呢?”
“他昨天晚上突发恶病,怕是不能去祭祀了。”女神官说完,悄悄抬起眼,查看宋杳的神色。
宋杳知道,他们是觉得裴烨不配祭祀,不过这也帮了她大忙,她便道,“既如此,就让他在这里好生休息。我离去后,你们要记得他是我徒儿,善待他。”
“是。”女神官见宋杳说起以身为祭时面色冷静从容,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当时,天圣神女,也是这样平静献祭。
灵族又会有百年平安。
这时,宋杳忽然冷不丁道,“整个灵族,只有我有资格献祭吗?”
女神官犹豫,但又不敢不答,便道,“只要能让警世钟敲响八下,都可以成为献祭的人选,只因您让警世钟敲响十下,是保佑灵族的最佳人选。”
“我也是这么想,但愿我能为灵族百年繁荣做出一点微薄的贡献。”宋杳模仿着原来天圣神女的语气道。
女神官听了,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神女您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速速前往万灵殿吧。”
宋杳微微颔首,让身后的那些宫女为她更衣。
一切刚刚准备停当,神君便走了进来,在看到宋杳的瞬间,他失神地呆看着她,“天圣……是你……”
宋杳微微一笑,“见过神君。”
“天圣,你……”神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当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忽然改换了语气,只笑道,“你今天真是把我惊艳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你。灵族一定会在你的护佑之下,再多绵延百年。”
宋杳嘴上含笑,“那灵族以后就交给你们了,不要让我失望。”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神君牵住她的手,向外走去。
宋杳却忍不住恶心。
这个所谓的神君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圣神女最后以身为祭,绝对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一个能让警世钟敲响十下的神女,不比他这个神君更有威望?而且这么厉害的神女祭天,上天保佑的是他统治下的灵族,他将百年无忧!
天圣神女除了死亡,又得到了什么呢?
就算天圣神女有机缘,重活一世,她所谓的爱人,还不是会逼她去死?!
为这样的人而死,真是太不值得了!
宋杳暗暗想着,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来的路上,宋杳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兵力布局,让她很是意外的是,神君竟然派出了如此多的神兵护卫,就连万灵殿内,都设下数十个顶级高手。
殿外更是密密麻麻占满了士兵,反倒是普通灵族人,根本看不到几个。
宋杳心里清楚,神君根本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以身祭天。
这倒是也给她出了难题。
她本来是希望麻痹敌人,但很显然,敌人非常非常谨慎。
似乎不愿意出现丝毫差错。
宋杳心口一紧,有片刻的慌乱,忽然握住了神君的手,“神君,我不……”
“天圣!只有你最有资格护佑灵族。你放心好了,你离开后,我会好好照顾裴烨,你的一切,我都会派人照顾好。”
“多谢,可我还想再看一看这个世界……我……”
“天圣,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灵族,灵族百姓会感谢你,我也会一生都记得你。你放心去吧。”
去你吗。
宋杳暗骂。
凭什么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反而要我死?
凭什么你们要利用我来享受这一切?
她忽然抬手。
神君立刻警惕起来,一把甩开她的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周围护卫的士兵也“唰”地一声,纷纷拔剑。
宋杳愣住,“我不过是要拔一根簪子,你们激动什么?”
神君紧绷着脸,“你用这个簪子做什么?”
“这是我唯一带进来的东西,如今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中,也不想死在你们的灵器中,我希望用这根簪子,结束我的生命。”宋杳说着,已经用簪子刺进了胸口。
鲜血顿时从胸口晕开,如一朵绽放的牡丹,雍容华贵,却残忍嗜血。
宋杳的身体很快便脱力倒地,一双美丽的眸子,也很快暗淡如尘土。
等了一会儿,见宋杳的确是没了反应,神君才对为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小心翼翼地来到宋杳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摸了摸她的脖颈,才对神君微微点头。
神君尤有不信,又让人上前探查。
结果依旧。
这时,他才略微放松了警惕,缓缓来到宋杳身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检查她的脉搏,甚至将灵力注入她体内,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透了。
经过反复验证,确定她是真的死了之后,神君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身后的人道,“可以对外宣布了。”
这时,他抱起宋杳的尸体,挤出了两滴眼泪,这才面色沉重地转身走出万灵殿。
众人一看到神君悲戚地抱着神女走出万灵殿,不觉有些悲伤,但想到即将迎来的百年平安,他们又都欣慰起来。
一时间,众人抹眼泪的抹眼泪,高兴的高兴,有的更是又哭又笑,心里五味杂陈。
神君抱着宋杳,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一个能让警世钟敲响十下的女子,却是如此轻盈,如此脆弱,不过是一个簪子而已,就这么快要了她的命。
看来,她是一心赴死了。
放心,宋杳,我会感谢你的。
“师父!你不能死!师父!”裴烨一身狼狈地出现在大殿的石阶下,指着神君骂道,“你还我师父!我师父不该死!”
神君脸色一变,厉喝一声,“来人,把他乱棍打死!一个将来会毁了我灵族的人,不配活着!”
“是!”
就在这时,没有人注意到一柄利刃从宋杳下垂的手臂中划出,稳稳落在了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