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知道谢以泽在帮他,可还是沉默着离开。
太后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自大。
她以为,凭借灵族千万年传承,她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为百姓们创造出一线生机。
可是,太后让她清醒过来。掠族的强大,不仅仅是实力的强大,他们这么多年发展,势力盘根错节,留下了无数的血脉传承,而这些,不是她宋杳能轻易破撼动的。
而如今,掠族人已经知道她继承了灵殿,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等着她走出魔宫,好将她除之后快。
她躺在榻上,任由无尽的绝望感传遍全身。
谢以泽跟在她身后,坐在他床榻边上,“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宋杳看着他,忽然生出了疑虑。
如果真的把灵殿传承给了他,他真的能毁了掠族神器吗?
这一刻,她渐渐理解,为什么残卷不愿意选择谢以泽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敞开了问他,可再一想,问了又有何用。一旦她自己成了祭品,身死道消,谢以泽怎么做,她也无从知晓。
心口越发难受,她背过身,“我想休息了。”
“我和太后那样说,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不要误会。”
“我知道,我没有误会,我真的只是累了。”
谢以泽不再多言,看着她好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
确认他走了之后,宋杳才又侧过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
“渊哥,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做不到,怎么办?”宋杳有些颓然。
“也别想那么多了,事已至此,尽力而为吧。”系统一改往日的鸡汤,反而安慰起她来。
宋杳反而一笑,“连你也知道这有多难了。”
系统长叹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把你找来。”
“抱歉,让你失望了。”
“没事,我早已经为失败做了准备。”系统安慰她,“你尽力就行了,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宋杳一时间五味杂陈。渊哥的安慰让她心里有那么点好受些了,可是又觉得愧对了他,觉得自己太过无能,让他失望。
这时,神识里却忽然想起了残卷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物极必反,你反倒不必如此消沉。”
宋杳只当残卷是安慰她,也笑道,“是啊,否极泰来,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时来运转,真的做成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
可她已经不想继续让自己的消沉,让系统和残卷失望了。
系统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心态相当好,只琢磨着残卷的话,“宋杳,任何事物都会有一个由低谷到鼎盛,由鼎盛到衰落的过程,难道掠族没有吗?”
这句话反而点醒了宋杳,“难道说,其实掠族已经在衰落了,不然他们怎么会连我都杀不死?或者说,掠族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希望杀了我,另外一派,可能觉得留着我有用,所以才一直没有下狠手杀我?”
“你的推测有道理。”
宋杳紧接着又道,“还有,那个掠族神器是怎么回事,经过了这么多年,它难道没有一个衰落的过程?还是说它也吸收了很多生民灵力,以至于可以长生?”
“如果它也吸收的话……”系统陷入了沉思。
“那么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吸收,只怕对生民灵力的需求越来越多,如今这么点生民的灵力已经无法满足他了。加上这段时间谢以泽停战,神器若是有灵,它现在应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他肯定会逼着掠族人继续去残害生灵!”系统怒道。
宋杳却冷静下来,“我反而觉得,掠族神器,会用最快捷的方法。”
“什么方法?”系统隐隐猜到一个恐怖的事情。
“它肯定会吸食掠族人身上的灵力。因为如今体内灵力最丰沛的,就是掠族人,而且还完全不用等,想什么时候吸食都可以。”
系统打了个冷战,“这个神器也太可怕了!”
“这给了我们机会。”宋杳脑海里浮现出谢景之的身影。
也忽然明白,为什么谢景之无数次有机会杀她,却依旧没有。
他早就想好了,要在这个时候用上她。
如果掠族是铁板一块,那她还真的无能为力,但如果他们内部分裂,在加上神器对他们的残害,对付起来,就没有那么难了。
宋杳终于又有了那么一丝丝信心。
·
第二日一早,谢以泽便来看她,“好些了吗?”
“好多了。”宋杳有些冷淡地应着。
谢以泽忽然有些慌了,“宋杳,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毁了掠族神器!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魔族子民无辜死去。”
“我知道,在这一点上,我信你。”
宋杳明明说的是肯定他的话,谢以泽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失望。
他甚至也对自己失望,他知道一天不毁掉神器,就会有千百个无辜的人死去。
他也知道他的娘亲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知道不应该为了她,而让更多的人死去。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如果他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保护,何谈天下?
宋杳也明白他的迟疑,并非想要责怪他,但她也已经有些等不及,便直言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太后活下来。”
“什么办法?”谢以泽眸光一亮,没想到宋杳竟然还在为母后想办法。
“之前施加在你身上的禁术,也可以用在太后身上。”
“我尚且九死一生,更何况已经年迈的她?”
宋杳颔首,“的确有这样的风险,但是我会用灵力为她保驾,我只能尽力而为,并不能保证太后一定能活下来。选择权在你手里。”
“这并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我知道,所以你需要和太后商量。如果太后不同意,我愿意等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希望魔族尽可能不要和仙盟开战,尽可能保护仙族和魔族的百姓。”
谢以泽知道,这已经是宋杳做出的最后让步,虽然心中还希望她能多等一些时日,但还是道,“我会尽快让母后做出决定。不过,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宋杳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的所作所为,可能间接导致你母亲的死亡,你真的愿意娶我?”
谢以泽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宋杳说的这一点他当然知道。
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他是宋杳,他也会和宋杳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的家人真的很重要很重要,他愿意为家人付出一切,可是天下百姓的家人也很重要。
他身为魔族君王,享受着天下的供养,怎么能仅仅只考虑自己?
“我不仅愿意娶你,我还愿意和你一起毁灭掠族神器,不然就愧对父亲,更愧对魔族子民。”谢以泽握住她的手,神色坚定。
宋杳有刹那迟疑,可最后还是道,“好。”
谢以泽听到这个字后,大笑着将她抱起来,像孩子般将她转了好几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宋杳也笑着抱住他,“好了好了,放我下来。”
“那就十天后,东西我早就派人准备着了。”
“嗯!”
接下来的十天,谢以泽要准备婚礼上的事情,反而来得少了,宋杳也有时间钻研灵族的秘术,看到底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帮太后安全度过秘术最凶险的阶段。
系统却有些不理解,“你完全可以不答应他。”
“不答应他,他肯定不会罢休,说不定还要继续查下去,万一让他发现还有祭品这件事,可就不好了。”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人。”宋杳提醒系统。
系统这才撇撇嘴,“你都决定要当祭品了,此时成了皇后,他日死了,岂不是让他很伤心。”
“是啊,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给他留下更多快乐的记忆。”宋杳看向门外辽远的天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系统不再多说,静静等着两人的婚礼。
婚礼当天,极尽繁华奢靡,热闹欢腾,宋杳的脸都笑僵了,回到寝殿之后,宋杳便自己娶了盖头,卸了头面妆容,躺在床上,差点就要睡着。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动静,睁眼一看,正是谢以泽。
他俊逸无比的容颜,此时越发绝色,让宋杳都看痴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她想要拥住他,外面却传来宫女急急忙忙的声音,“尊上!尊上!不好了!太后她不行了!”
宋杳一个激灵翻身起来,“什么?发生什么了?”
谢以泽面色阴沉地走出去,垂眸看向宫女,“你最好没有骗我。”
“是真的!太后……太后她真的不行了!”宫女战战兢兢,明显也是惊慌不已。
宋杳简单梳了妆,换了衣服,便跟在谢以泽身后,“快,我们去看看太后。”
如果太后真的不行的话,那么她的机会就来了!
掠族的神器这么长时间没有吸取生灵的灵力,必然会对掠族人下手。
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了太后。
看来太后吸食了相当多的生民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