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牧晴除了让他整理有关丞相府的资料外，并无过多理睬他，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碌何事，有几次回来时还带了伤。
但那双茶色的眸子只是扫了他一眼，确认他还活着似的，转身又回房休息了。
江慕凡见都是轻伤，也就没说什么，但牧晴好似全然不在意，又或是根本不懂处理伤口。每次清晨翻阅资料的间隙，瞥见她顶着晨露出门，可昨夜的伤因为没来得及处理而化脓，醒目地留在冷白的肌肤上时，江慕凡都会皱眉盯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离开院子。
当牧晴再一次用薄纱般的衣袖试图掩盖手腕内侧一道稍显可怖的血痕，经过书房门口看了一眼江慕凡，又朝大门走去时，江慕凡忍无可忍，将毛笔重重搁在案上，他只觉得那伤痕像是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眼睛。
牧晴听到声响，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身对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漆黑眼睛。良久，她见江慕凡不说话，抬脚就要往外走。
“牧晴，”江慕凡淡声叫了她全名。
本来他不知为何憋了一肚子火，可当那双茶色眸子望过来时，问责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他只好懊恼地看着她，“你不知道疼吗？”
还未觉出这话有何不妥，江慕凡只觉那伤痕实在灼眼，又揶揄地开口，“你瞧着不像付不起去医馆的银子。”
牧晴先是怔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很快恢复了冷漠，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江少爷以什么立场说教我？”不再停留地走到院门前，“不劳江少爷费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院门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江慕凡是摸清楚了。这牧二小姐大抵是嫌处理伤口麻烦，偌大一个庭院连药品残渣都不曾有，无奈之下，他只好去药房给她抓些伤药。
弦月行过中天，牧晴又是一身伤推开院子的门，步履不稳，略显疲惫，冷不丁对上黑暗中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她瞳孔微缩，将灯提到眼前。
江慕凡抱臂倚在院子门边，手上握着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陶罐，居高临下凝视她，纵使离得近，也看不清黑暗中的他是何种神色。
“何事？”牧晴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往屋里走。江慕凡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拽住牧晴的衣角，将那陶罐递过去，温和地笑，“小姐，我忧心您的伤势，这药是我白日去那药房抓来捣碎的，您沐浴后抹在伤上，一日内便会痊愈。”
牧晴看了一眼那陶罐，又看了会江慕凡的脸，茶色的眼眸中尽是玩味的神色，“江少爷有心了。”她嫣然一笑，接过那陶罐，步伐轻快地回了房。
许是江慕凡的错觉，自那晚后，牧晴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那双茶色眸子不再似以前那般盛着事不关己的冷然。
而丞相府寻他一月有余未果，便有了些放弃的意思。但府中谁要是不长眼的提江丞相的伤心事，定会挨家法的，这也让江慕凡联想到牧晴那一个多月带伤回家的情况，未免太过于巧合。
他不是没想过旁敲侧击的向牧睛套话，但依她的性子没有主动告知的事就是直截了当的问，估计也会被她打太极糊弄了去，甚至还可能被她不着痕迹地嘲讽一番，数日的朝夕相处，姜慕凡基本将她的古怪性情摸了个大概。
牧晴最近在忙着想法子得到江行豫那块能号令禁卫军的朱雀令。
江慕凡得知此事时被骇了一跳，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尽可能地维持着平和的语气，“那朱雀令何其重要，江丞相必是随身携带，断不会将其置于府中。”
况且，要从层层重兵把守的丞相府偷如此贵重之物，并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我向来不喜见血，有江少爷你在，区区朱雀令，丞相大人又当如何抉择？”牧晴故作沉思状，“一来换回独子，二来免去晴天坊的施压，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她扬起脸，露出一个明媚可爱的笑，茶色瞳孔里流淌着恶劣的光。
江慕凡见她如此说，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默然片刻，迎着少女探究的目光，泫然欲泣，眼睫微动，竟真的落下一颗泪来，“我自幼愚笨，自知难讨牧小姐欢心，可小姐却要为那朱雀令置我于万劫不复，江某实在心寒。”
见他如此期期艾艾的模样，牧晴收了笑，拿起帕子略微烦躁地将他的泪拭了去，偏头看向别处，桃色的唇不自然地抿成一条直线，“不过是逗逗你，何须如此？”
江慕凡面色稍缓，眉眼弯弯，显得颇为纯良无辜，“我就知小姐重情重义。”
牧晴低眸，“几日后的花灯节，乃丞相府守卫最为松懈之时。我会潜入寻那令牌，你在外候着我，听我指令行事。”
江慕凡瞳色微深，他先前在丞相府小住的那段时间，发现府里在入夜时常有隐匿在暗处巡逻的死士，个个蒙黑巾穿黑衣。当时只以为再平常不过，如今看来，倒竟是连晴天坊都不曾得知的机密。
他思索片刻，应了声好，垂头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终是什么也没说。
自入晴天坊以来，江慕凡夜里出行的次数越来越多，在黑暗中行事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在几日前确认了一件事，牧晴对他的好感度每升十点那熟悉的纸条便会出现在他面前，向他汇报，每次都让他有一种猛地从游戏世界抽离出来的感觉。
这是细思极恐的。
江慕凡不敢想象在这个世界逗留过久会发生什么，想来定是他所无法承受的。